丑小鸭也有春天
2012-05-21
大凡女作家总是不厌其烦地书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场景，婚姻和家庭是她们永恒的写作主题，女性的内省与敏锐又赋予她们别样的视角。她们将自己对世界、对人性的关注，交织以内心的悸动与自身的成长，融入笔下细腻、悠长的文字之中，于是，也就有了那些柔美绮丽的女性文学作品。法国女作家卡特琳娜•班科尔就是其中一位。在小说《鳄鱼的黄眼睛》里，她讲述了一个关于谎言与背叛、爱与友谊、金钱与梦想的故事。
故事开始于一地鸡毛式的家庭生活场景。人到中年的家庭主妇约瑟芬接二连三地遭遇危机：丈夫与情人的不辞而别，女儿的叛逆与挑衅，家人的藐视与对立，这个性格过于软弱的女人只有躲在中世纪法国历史的故纸堆里才能寻找到一点安慰。班科尔从虚实两种层面书写女性的成长：一为困窘现实之前的单身妈妈约瑟芬，丈夫的离开、女儿的不屑，使她不得不独自面对生活；一为约瑟芬以中世纪为题材写作的历史小说《一位如此卑微的女王》。书中的女主角芙洛林娜在蒙昧、黑暗的中世纪里的成长历程，某种程度上是约瑟芬的自我写照——她为姐姐代笔，以自我的体验及人生观创作，写作小说的过程即是其摆脱柔弱个性束缚、得以成长的过程。
想来，在约瑟芬腼腆的个性之后，必然藏有班科尔那一颗敏感、温柔的心。她并无意于描述盘踞于现代都市男女心头的绝望感，她更希冀于女性的心灵与自我的觉醒。“鳄鱼的黄眼睛”作为最大的意象在小说中处处存在：在现代都市的钢筋丛林里，人际的疏离造成彼此之间的紧张与对立，只有如鳄鱼一般冷冷地竖起坚硬的鳞片，潜伏、出击，被生活撕咬，也撕咬生活，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然而，班科尔显然并不认同世间的交流只有冷漠这唯一的途径，她仍是相信有爱，相信纯真与良善。因此，作者并未给人物披上如鳄鱼般冰冷、强硬的外壳。虽然约瑟芬一直在成长，从内向羞涩到内心强大，从众人眼中一无是处、只会躲在故纸堆里悲叹的丑小鸭，到成功的畅销书作家，其善良的本性始终如一，并未被世俗的陈规与人情的冷暖所改变。结尾一切回归平静，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也正是这一人生观的具体体现。
约瑟芬的稳扎稳打，性格上的孱弱，行为上的笨拙，与姐姐的轻浮躁动，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强烈的控制欲，互为映照，是两种个性的极端体现。班科尔显然更愿意表现一种女性的成长——即使卑微如丑小鸭，也有自我蜕变的春天，更何况是都市中那一个个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开篇失意的家庭主妇，为丈夫所抛弃，为家人所嫌弃，她没有责备命运的不公，只依凭自身的努力，最后摇身一变为成功的畅销书作家。最初的阴郁、灰暗、绝望与自暴自弃的负面情绪，也随着人物心境与处境的转换，呈现出一派拨云见日、柳暗花明的美好前景。
与之相应成趣的是约瑟芬丈夫安托万的命运。他始终未曾走出自我的心结，法国也好，非洲也罢，对于他，都不过是一个个异乡。他始终是这生活的局外人，只远远旁观，不曾得到内心真正的安宁。去非洲喂养鳄鱼，可以看作是他对现实困扰的一种逃避。班科尔似乎带着某种嘲讽的口气告诉我们，远离尘嚣的非洲并不是众人想象中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相反，那仍是现实生活的延续。懦弱是懦弱者的通行证，就算逃到天边，他也与幸福无缘。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安托万的命运其实一早就已经注定。他的软弱与后期约瑟芬的强悍，正好是镜像的两面。班科尔如此谋篇布局，似乎是在表达她自我的人生哲学：未来或者生活中潜在的危机总是无处不在，没人能够幸免。只有从自我磨灭中成长，获得新生，才是积极可取的解决之道。
一如鳄鱼的黄眼睛永远散发出冰冷的目光，现实的困厄始终是恒定的存在，不因回避而减弱其伤害。它总是在不起眼的角落窥视着，冷不丁地狠狠咬上一口。但无论世界如何冷漠，只要拥有一颗强大的心灵就足以抵御世界的无情。以写作改变命运，这改变虽然难免有些牵强，然而这并不是一厢情愿的空洞臆想，只因约瑟芬的故事不是特例，而自有扎实的生活为依托。从某种程度上说，《鳄鱼的黄眼睛》可以看作是女性成长励志小说，或者是基于现实的成人童话，但无论如何归类，只要能安慰在尘世中苦苦挣扎的女性，给她们一点成长的动力，对于作家而言，也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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