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书坊】疑似春风难化雨

《布罗迪小姐的青春》是小说家缪丽尔•斯帕克最著名的作品。于1961年首度发表于《纽约客》杂志，后由麦克米伦公司出版了单行本。布罗迪小姐栩栩如生的形象使斯帕克蜚声国际并跻身当代一流的苏格兰文学家之列。2005年，此书被《时代》杂志评为从1923年（《时代》创刊年）至今的百部最佳英语小说之一。

故事发生于上世纪30年代的爱丁堡，六个十岁的小学生桑蒂、莫尼卡、玛利、罗丝、珍妮和尤妮丝在“一位踌躇满志，事业达到鼎盛时期的吉恩•布罗迪小姐”的班上学习。布罗迪的教育理念独特，她认为学生们应当接受的教育是基于拉丁语educere的原始意义“诱出”而非灌输。她在课上讲述她个人的爱情生活和旅行见闻，与学生热烈地探讨艺术、历史和文学经典，甚至令人不可思议地宣扬了法西斯主义。在布罗迪小姐的指导下，六名女孩组成了“布罗迪帮”，作为精英集团在学校中脱颖而出大放异彩。可遗憾的是，从这部小说典型的提前叙述技法中我们得知，后来帮中的某个姑娘将会背叛布罗迪小姐，并终结她正处于全盛时期的教学生涯，导致一出疑似春风难化雨的荒诞剧。

小说中的诸多角色令人印象深刻，斯帕克精确地刻画出现实生活中人类的不完美。其中最突出的两个人物布罗迪小姐和桑蒂，性格复杂，形象塑造相当成功。特别是前者，真实反映了人类生活的复杂性。吉恩•布罗迪真心想拓展女孩们的生活维度，提升自我认知。她带领她们去认识世界的美好，打破传统的限制和保守的思维方式，建立独特的生活模式。可另一方面，布罗迪也是狭隘、自私和矛盾的。她批判集体主义却视纳粹的魁首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为救世的英雄；她强调教育的启迪和引导作用，却给帮里的女孩强行灌输自己的意志，甚至安排她们的人生。虽然布罗迪小姐有明显的性格缺陷，却也是其迷人之处，日常生活里活泼泼的人不都是如此复杂的矛盾体嘛。优秀文学作品所展现的永远是反映生活的真实，并给读者带来切身的感受和深深的思索。

鲁迅曾说，“师如荒谬，不妨叛之”。书中的另一个主要角色桑蒂便如此行事，敏锐的洞察力让她看清了布罗迪小姐身上的矛盾性。早在她和珍妮共同想象布罗迪小姐和士兵休未完的故事时，就已显露出对布罗迪的怀疑。后来布罗迪小姐在画室与劳埃德先生深吻，正巧被莫尼卡撞见，从此桑蒂把自己想象成一名女警，开始对布罗迪小姐和男人的桃色传闻寻求罪证。当她发现布罗迪瞒着帮中的女孩开始与娄赛先生交往时，她已经很失望了，因为布罗迪先后背叛了休和劳埃德。另外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早慧的桑蒂更察觉到了布罗迪小姐对权利的欲望和对极权政治奇异的偏好，所以当“忠诚完结时，就是背叛的开始”，她“出卖”了布罗迪小姐。可她及帮里其他女孩的生命里都将留存布罗迪小姐打下的深刻印记，永不褪去。这提醒了世人一点，教育工作还有教师对青少年性格的形成有多么深远的影响。

阅读时另一个突出感受是斯帕克行文的奇特——不按情节发展顺序铺陈故事。她采用了拼图般地讲述方式，一块一块支离但逐渐拼接还原。她还大量使用提前叙述的技法，例如，读者一早就知道了布罗迪小姐将遭背叛，虽然这实际上是发生于文末、“布罗迪帮”中学毕业前夕。伴随着斯帕克不疾不徐地逐步揭示背叛者的身份，所有的细节都围绕这一问题展开和补充，最后读者会在脑海中慢慢拼贴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斯帕克也以相同手法呈现了她创造的角色。这种技法使得故事的叙述者处在一个全知全能的地位，能轻而易举的统领和整合每一个似乎无关的情节，而读者只能好奇并耐心读下去，方能看清全貌，这也是这部小说的叙事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