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性的草地
这本书的自序里,别人对这本书“性感”的赞誉让严歌苓瞠目,好像外国人总是喜欢用性感这个词,说人,说文字,用这个词决不让人反感。性感和感性的区别是不是在于,感性是个女子在低眉诉说着软语,一时动了情,眼泪悬在睫毛的弧度上将落未落,得到的是不求甚解的赞美。性感却同是个小女子,用体贴温存的小活儿,细细琐琐的关怀体恤伺候着男人们去征战,而打下的江山归她管.这本书里的小点儿,就是那么个性感的小女子,文字带给我的她的形象就是那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有着银灰色皮肤的娇小女子,她的嬉笑怒骂,她的谎言计谋,还有她在伦理道德的眼皮下的偷欢,诡异颜色的眼睛底下藏着的是从坏的途径走向的好,她是个太聪明的以为自己能从邪恶里走一遭的好孩子,事后甩甩身上沾的泥污还能让世人像母亲对离家出走的孩子那样宽容的一笑,她种下的向日葵向着太阳疯狂的舒展生命,汲取的却是沼泽里散发绿色腐臭的液体。
也是亚当也是夏娃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故事的名字为什么是这个?菲比是个试管婴儿,她的爸爸是园艺设计师,俊美的追求生活品质的美国中产阶级,母亲是个中国女人,普普通通,虽然被前夫dumped,却也还是个说得过去的好妈妈,这是个不美满但是幸福的家庭。当然,表面看上去是这样。我最喜欢这个故事的是它没有以同性恋为噱头赚取眼球,而是落在了这个群体最正常也最无法见天日的要求,抚养一个自己的孩子。是呵,世界对于他们的存在都已经耿耿于怀,如果提出这样的要求,妄想过主流的三口之家的生活,简直痴心妄想,自愿选择了这非主流的情感倾向,就要自己寻找暗无天日的角落,避开世人视线,独自过活。
所以亚当是个勇敢的男人,是的,男人,他爱男人这一点丝毫不影响这一点,因为,即使是掩藏在用金钱买一个女人的子宫,用一支注射器来完成他所希冀的孩子的合成,这一切看似黑暗猥琐的行为下,不过是因为他想和伴侣一起过幸福的生活,走到一条岔路上,也有权利看日出日落,不是么?可是他苍白的背影,与他名义上的妻子迟疑的感情互换,还有注视着菲比没有视觉的黑色瞳孔时的无措,都让人心疼,仿佛带了女人的柔情。严歌苓还是带了直人们的观念,她像个宽容的牧师一样,学会对一般世人认定的罪恶表示理解,却还是认为那是错误,即使美丽,所以在故事的最后,亚当大概会和这个叫燕娃的女人被菲比这根纽带牢牢系住,回归到理智的情感。夏娃是亚当身上的第七根肋骨,所以亚当爱夏娃,便也是爱了自己的一部分,爱,是看到对方身上自己的影子么?
歌苓的每部小说都有自己的情结,女主来到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或是异国他乡,或是白日森严,晚上笙箫夜夜的深宅大院。霜降还是一个小女子,在弱势于她的局外人退场后,她所遇到的四星是这种生活的缩影,在一个自由的牢笼里,霸气与嚎叫声声入耳却被轻轻放过,仿佛不曾留下一丝波澜,大江好像是这泥沼里唯一存在的冉冉上升的透明气泡,给了她希望,携了这上升的气力,逃脱这泥潭,去看看太阳的光晕,可是“你怎么能是个小阿姨呢”现实永远残忍,美好对卑微露出的微笑是怜悯。美好永远和美好联盟,赵兆笑了,赵兆跳舞了,腰真软,霜降,还是乖乖走开,你的方向是冬至。最后,大院落魄,四星逃出家里的牢笼,躲不过孤独的禁锢,大江,那么无畏无谓的大江,也要为三斗米折下硬挺的腰。沙发上那个曼妙的女子,当她有了一切资本抬头去和他说两句话儿时,却丢失了一无所有时不顾一切的勇气,坐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优雅的微笑,只是微笑。
小姨多鹤
这是最让我痛惜的女人,她是个尴尬的存在,不是母亲的母亲,不是妻子的妻子,没有身份的日本人,不被承认的中国人。她永远整洁卑微,发际线处柔软的绒发在太阳照射下像是橱窗后闪闪发光的烛光,代浪村的遗孤,一村子人集团“效忠天皇”的画面让她不顾一切的跑,以为带着消息跑赢了村长就能救所有人的命,她太无知,也因此太伟大,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她目睹的是更让人无力的画面,母亲们一个个掐死自己奄奄一息的孩子,疯了的母亲追着杀多鹤背着的病女孩,一觉醒来周围熟悉的尸体。所有异族人都有人性恶的癫狂,不是么,在这时,日本人也在我们的国土上流血,剖腹,横尸遍野,好运气的她被以一毛钱一斤的白菜价卖给小康之家生孩子,若是那时称重有去皮的功能,她的心,脑袋,胳膊腿全不算数,让她有被买的价值的,只是个能盛孩子的子宫。第一次是主动逃的,逃回去,因为怀了买她当副生孩子皮囊的家的孩子。后来的每一次,都是遗弃,只不过她同样历尽辛苦,为的是回家。她懂感恩知足,那个家给她的一点好,她能兑了满满一杯,喜滋滋的啜饮。她的手软软的,能把洋灰地刷的黝蓝发亮,她对孩子们的喁喁细语,能让丫头找不着小姨时就心空。她认认真真鞠躬的神情,让二孩从怜惜到痴迷,让小石从个孩子王的弟弟等成藏着心魔的弄权者,让小环在跟她大吵一架后还能人前人后的护着,为她标着特务身份的袖章缀上荷叶边。她确是个失败的母亲,妻子,妹子,可是谁能比她成功。
无出路咖啡馆
扶桑
白蛇
人寰,绿血,一个女兵的悄悄话~~每部小说都有她自己的影子,军旅生涯中的苦熬与幻觉,留学时自己在真空中的呢喃,异国的排斥与回国的陌生,与父亲相互欣赏的结盟和因这结盟带着的背叛意味的对母亲弥补般的爱,失眠的折磨,安眠药的上瘾,即使不失败也一波三折的婚姻。喜欢这段话,每天下午,菲比都那样半仰着小脸,等我推着小车,载着她去儿童乐园,滑那个陡峭的滑梯。她就活那一刻,就那一刻的笑声能抵消她漫漫无边的寂寞。那寂寞多么纯粹啊,没声音,没形状,没颜色,没逗号句号也没段落。我们都活在那一刻,一片混沌中,漫漫无边的寂寞中,只靠细碎的氧气似的快乐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