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昧时代的情欲与惩罚_杨氏女书评-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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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物秋水 杨氏女 的书评 发表时间:2012-03-18 10:03:28

蒙昧时代的情欲与惩罚



有些事物是经不得时间淘洗的,忽焉而过,顿觉昨是而今非;而有的呢,似乎逃脱了时空的拘囿与羁绊,在我们眼前千年仅如一瞬,亘古恒一,或许可以说其具有普世之价值,比如人性,自然,其中亦包括人的情欲。饮食男女,本为人的天赋本能与生存之径,不过饮食好谈,且可广而告之呼朋引类大快朵颐,男女可就微妙了,不仅禁忌极多,且极易受所处时代与风习的影响,上演一幕幕悲喜或荒诞剧。章诒和自《刘氏女》之后,意犹未尽,又写出了《杨氏女》,探讨那个蒙昧时代的情欲与惩罚,虽怵目而惊心,但亦为普泛的人性,并不在我们的认识之外。

“杨氏女”本名杨芬芳,这个乡村少女若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前面的路大约会敞亮得多,很多事情也就不必发生了;但她所处的年代,却是禁欲与萌动、革命与蒙昧并存,于是,人性的本能与弱点交织在一起,错中复错,终至不可收拾的地步。杨芬芳本与同村的青年何无极相恋,但却挡不住“吃饱饭,当干部,灯芯绒”的诱惑,嫁给了现役军人刘庆生。她在现实与爱情之间纠结,两端牵丝不断,终使何无极拿起菜刀砍向刘庆生。结果,何无极走向刑场,杨芬芳入狱二十年,对情欲的惩罚可至于斯。而在狱中,杨芬芳又接受与指导员孙志新偷情,黯然的结局可想而知。这其中的况味,如作者章诒和所引韵文,“看无主花枝可嗟,一任他东风相嫁”。

杨芬芳是一个真实的个体,她对爱的渴求,对性的直白感知,对物质诱惑的不能抵挡,其虽处于一个特殊的年代,又何尝与别样时空内的我们有什么隔阂?人都是充满缺陷的,但杨芬芳尤其不幸,因为她对情与欲的追求在那个蒙昧的时代被倏然放大,曝于众目的探照灯下,不得不背上了罪的“红字”,规训与惩罚即接踵而至了。而让我们惊异的是,在这样一个禁欲的闷罐环境中,人的活泼泼的生命本能欲望如被大石压住的绿芽,虽遭钳制仍遏抑不住生长,突破重重围困蓬勃涌出,发出夺目的光来。自然,如此的时代是容不得鲜活的生命的,其最终的命运早已注定,那就是为规训的齿轮绞入,血肉模糊,再无生机。

章诒和回顾自己的过往经历时说,“一次,我下山到劳改农场的场部领农具。一路上,先后迎面走来三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囚。一打听,都是通奸杀人犯罪,奸夫全枪毙了,她们全是徒刑20年。所以,杨芬芳不是特例。”如果从法律层面上讲,她们是罪有应得;但我们若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又不免有深深的疑问:情之所至,何至于此?她们都是典型的性犯罪者,如果放置于别一时空,想来疏通、变换的渠道会有许多,应该不会落得如此结局,但身处禁欲的、革命的蒙昧时代,性本身就是一种禁忌,对性的主动追索、渴求更属罪不可赦,必用专制的机器惩之而后快。《杨氏女》中有一个情节极具意味,杨芬芳的狱中偷情曝光,不得不在农场医院做流产手术,操作者故意野蛮动作,她痛得叫喊、呻吟,守在旁边的干部冷笑道:“臭婊子,就是要你痛死!”我们可以明了,在某种意义上,这不仅是某个个体的恶声,而是一个时代集体意识的显在外化。

在传统书写中,女性的角色介于玩物与祸水之间,她们是无自主性的,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其角色由男权社会派定,社会参与阙如,生活中仅作为男人的附庸物,更勿论情欲表达的自由。于主流社会看来,女性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性意识非但是多余的,且罪恶之极,在道德范畴之外;如此的礼教吃人世界,女性若有性意识的觉醒,对性主动追求,只配落得如《水浒传》中潘金莲、潘巧云般的悲惨结局。男性于性的需求乃至放纵,可冠以风流的嘉许,“赢得青楼薄幸名”,但若同置于女性,即荒谬绝伦、无耻之尤。就此而言,杨氏女的故事,既有特定蒙昧时代之情欲与惩罚的烙印,亦为我们这个民族久远文化沉疴之映照。杨氏女不是孤立的个体,她既有横向时代的同罪相怜的许多姐妹相伴,也列入了纵深历史的身体与精神之“女囚”的幽深长廊中。

《杨氏女》是女性的书写,章诒和未必具多高超的小说手段与技巧(显然有着其先前纪实作品写作的流风余韵),但她的笔触是诚挚的,以悲伤与怜悯之心摹写自己曾经的狱友。她无高姿态的伪饰,而是无所顾忌地与罪人们同列,直言不讳,“他们是罪犯,罪不可赦。但我喜欢他们,我也是罪犯”。因为那“瞬间的无私和浪漫”,这些犯罪者被禁欲的时代驱赶至边缘甚至消灭肉身,在其时,似乎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于另一角度观望,他们亦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获得了自由,虽短暂,却胜过空无。作者代女性立言,以同情之理解,深入那个蒙昧时代的情欲与惩罚,她认同于自我的勇敢担当,铁幕虽严实密厚,但瞬间的电闪灿烂光华,即使倏忽沉寂,却存于人的心间,难以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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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蒙昧时代的情欲与惩罚”的回应

两三百 2013-01-28 22:20:11

莫言说,平日里不敢做的事,在小说中会做得酣畅尽兴;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在小说中可以说得淋漓尽致。有一个情节让我印象很深刻:巫雪丽的可怕的疯病在春天里发作了,她站在向阳的土坡,用手指清理阴毛,又把阴毛送到唇边,用气儿吹上天,仰望青天说:“(毛主席,)巫雪丽把你老人家送上天。”因为辱骂毛主席,巫最终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枪毙。在30年前,巫雪丽的言行全是大逆之罪。现在看来,巫丝毫无罪,更不至于被刑就戮。作者在深度同情之时,借助巫雪丽,道出了自己的愤怒。联系到往事并不如烟,不难明白个中原因。

lawcafe 2012-04-23 15:25:48

"探讨那个蒙昧时代的情欲与惩罚,虽怵目而惊心,但亦为普泛的人性,并不在我们的认识之外。 "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