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青生是师中典范。冷静的文字背后是火样的激情。一个以友朋身份娓娓道来学术的真昧的教师是中国罕见的。加上他训练有素(海德堡出身)的思维,再加上他绝佳的语言想象力,同类的短篇引论中,无出其右。
朱青生先生自始至终对自己的知识人身份有着高度的自觉。不谄媚,不妄语,不自卑,带着批判的眼光审查世界,有所为有所不为,严格地定位学者的功能和方向。
如果中国有成千上万的学者能够做到这点,学术的复兴指日可待。
录2001年底的读书笔记:
重新认识现代汉语/用外语来处理母语问题会增进理解
“我提倡对中国现代汉语关键概念(尤其是抽象概念)进行‘四面切法’。一切其译义:西文原文,二切其典义:希腊、罗马的词源,三切其释义:佛教汉语和梵文原文,四切其诂义:汉字的字源和古文献中的训诂。”
“在德国,我用德文或英文写有关中国问题的报告,发现许多原来被母语掩盖的问题全都突显出来了。因为母语是自然学成的,意义之传达,部分依赖语言,部分则依赖“言外之意”。每个民族的人都有自己的‘赋、比’以外的‘兴’(言外之意)。但是中文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一句话中不作完整的逻辑表达(未生成规范化语法),而是留下一些‘语意飞白’,由操本语的成员依赖习惯和文化熏习出的素养来自动填补,在诗词中尤为明显,这就是中文!但是用中文作为科学语言,目的就不在语言的美而在符码功用,将中文作符码用,就要有意识地补充本来依赖习惯和文化熏习填充的部分(请看《关于科学语言》一信)填哪些,怎么填,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用外语写(真正的外语表达方式,而不是中文的外文套用方式),最好用语法刻板的德文、法文或拉丁文。”
“后来读到Gombrich和Panofsky的文章,这二位艺术史大师级人物都有在二战前后离开母语(德语)环境而在外语(英语)环境中工作的经历,都通过运用外语而更深刻地反省了母语,精纯了自己的思想。尤其是前者,出国之前已是大学者,衰年变法,其体会令人深信。”(p.29-30,关于外语)
十九札:一个北大教授给学生的十九封信/朱青生著。——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5(定价:12.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