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不再学褚橙

离今年新橙上市还有半年的时间，此时谈褚橙是因为《海底捞你学不会》的作者黄铁鹰老师出了本新书《褚橙你也学不会》。此书再次把褚橙推上舆论的风口，同时也把对褚橙的膜拜再次提升一个高度。各位业界大佬、媒体和学者几乎无一例外的对褚时健先生的认真精神、企业家精神一致点赞。或许是褚老先生的坎坷经历以及认真精神太感人了，让我们产生太多的敬畏而忽视了理性的分析，仔细考察褚橙案例，笔者认为，褚橙在追求单一果种产量以及病虫害防治方面的做法有待商榷，虽然这两点属于农业专业技术问题，但是也暴露出相应的社会问题。

对单一产量的膜拜：书中提到褚橙值得骄傲的一点是亩产量，褚橙的亩产量是4吨，美国和澳洲脐橙的亩产量是3吨，而湖南地区的脐橙亩产量是1吨多。褚橙极高的产量来自其独特的地理条件，更重要的是对果园的管理：灌溉、施肥、防虫、间伐、控梢和剪枝这些农作的方方面面。这非常符合我们现行商业社会的目标，我们需要高产出，需要高的投入产出比。但是亩产高，只是意味着生产力高（Productivity），但并不一定是效率最高的。在衡量农业时，除了反映产量的生产力，还需要反映效率的能量转化率（Energy Efficiency）。能量转化率类似我们冰箱的能耗，是产出能量和投入能力的比率，也就是投入1个单位的能量能够产出多少单位的能量。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米格尔.阿尔提里（MiguelA. Altieri）教授是研究生态农业的专家，他提出通常情况下单一农作物的工业大农场的能量转化率是3-4，而物种丰富的小农场的能量转化率一般在10以上，这意味着同样是投入1000卡的能量，小型生态农场能产出更多的物质和能量。褚橙果园属于单一农作物的大型农场。


小型生态农场之所以能够在能量转化率方面如此高效，主要是因为丰富的物种可以有丰富的产出，同时，这些物种可以形成不同的生态链条，做到废物的利用和再生。跟单一物种种植的农场型果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食物森林”型的多物种果园。食物森林是朴门农业（朴门农业Permaculture，是针对目前工业化农业（石油农业）的不可持续性而发展出来的替代农业）一种具体实践，简单而言是一个多物种共生的小型森林系统，而这里面的很多物种都可以为我们带来丰富的农产品。下图是食物森林的能为我们提供不同食物的示意图。

单一农作物种植不仅在能效上远不如物种多样的生态农业，并且这种单一作物种植同时不轮种的做法为病虫害提供了理想的温床。因此这种模式更加依赖农药来抑制病虫害。这就谈到了褚橙果园的另外一个有待商榷的问题：对付病虫害。

柑橘树最害怕的一种病叫黄龙病，这种病很难治愈，只能挖除并销毁。这种病会通过木虱传染，如果果园黄龙病的发病率超过20%，就应该对全园铲除更新。褚橙果园在对付黄龙病上的做法是直接消灭黄龙病的主要传播载体-木虱，对2400亩的橙园在同一时间集体喷洒农药。这种做法经济吗？并不经济，因为一年的农药费就是60万。但是这种做法很高效，这种高效也是建立在机械化的看待产量上，而忽视了农药对环境及农作物的副作用。可是这样对待病虫害的做法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目前有些果园通过一些改良的有机肥或复合肥就有效的防治了黄龙病，生态环境良好，生长健康的果树是不会得黄龙病的。例如我国广东和江西赣南地区，政府早就推广复合肥撒施和兑水浇施技术(分开施技术)柑桔生产一派兴旺景象。另外，保护和利用木虱的天敌也是一种做法，对于木虱的天敌来讲，主要就是瓢虫，瓢虫能够捕食柑橘木虱。要想保护并利用好这些天敌，就必须要把过去的柑橘园经常除草的习惯改变掉，代之以生草覆盖，从而来为木虱的天敌提供充足的食料。

另外在生态农业中有一种“斥吸法”（Push-Pull）来对付病虫害。一个非常有名的例子就是非洲的玉米种植。非洲的玉米种植长期受到玉米螟蛾和巫婆草的危害。玉米螟蛾可危害玉米植株地上的各个部位，使受害部分丧失功能，降低籽粒产量；巫婆草在玉米丛中蔓延，从根部把地理的养分都吸走。这些危害让非洲每年为此损失70-130亿美元。印度昆虫学教授泽约尔卡恩（ZeyaurKhan）找到一种解决方案，在玉米地中种植山蚂蝗草，然后在玉米地旁边种植狼尾草。山蚂蝗草可以破坏巫婆草的根，这样就除掉了巫婆草，同时，山蚂蝗草可以起到固氮的作用，为玉米提供足够的养分；另一方面，玉米螟蛾不喜欢山蚂蝗草的气味，这样就可以驱虫，玉米地旁边的狼尾草吸引螟蛾，螟蛾就跑到这边，狼尾草会分泌粘液吸附螟蛾的幼虫，从而杀死螟蛾。这样的做法既节省了肥料和农药的费用，也不对环境造成破坏。

从这几点来看，褚橙也有他的局限性。当然褚时健老先生的认真精神和坎坷经历都足以让人给与十分的敬畏，这种精神永远值得学习。把农业生产当作工业生产系统来看待，追求高产量和甜度而忽视能效率，忽视环境的影响的做法有待商榷。在我们这个后工业时代，面临着资源枯竭和环境污染等诸多问题，我们需要找到能效率更高、环境更友好的解决方案，莫让农业重走工业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