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守望

每一个关注中国城市发展，或从事与城市发展相关行业工作的人，都有一种习惯，面对难解的矛盾和频频爆发的事件，仍保持信心满满得态度。当代中国不易，当代中国城市不易，既要跨越重重障碍，推进发展大局，又要解决好当下与过去的关系，使中华文化以城市发展的形式得以延续，不丧失宗祖留下的核心财富。取舍之间见真功。

如果让城市的历史财富都成了纸上的风景，只能供人回望，那就是挥霍了文明本身拥有的持久性价值。当代中国在城市化进程中一路高歌猛进，却也走了很多弯路，付出了很多代价，众人皆知而缺少对策，也缺乏建立持久的、有强大制约力的发展机制的信心。若想为城市的发展延续文脉、注入人文关怀，必须有人站出来走近城市的历史，走近城市的心灵，倾听大地的呼声、自然的吁求，而在当今政界、学界，罕有人物能做到脚踏实地，为城市走一条合理的发展之路打前站。

朱幼棣先生便是其中的代表，是我们应珍视的调查者、记录者。在《后望书》一书中，我们能够深深地感受到，作为资深记者的朱幼棣，对细节有着非同寻常的关注；作为学者型官员的朱幼棣，对历史文化有令人叹为观止的积累。不同寻常的是，已经作为作家功成名就的朱幼棣，在诠释发展问题时，并没有选择用富有魅力的语句来感染读者，而是有效地使用了第一手的调研素材，将具体问题的逻辑关系理清。展现给读者们的诠释过程，便是应用凡人皆知的常识，抽丝剥茧地解读城市与环境在发展中遇到的各种遗憾和难以追悔的悲哀。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在思考问题的同时，欣赏作者极富真挚情感的文字。

技术派一向将用文字批驳发展视为一种无力的呻吟，认为文人抒情式的文字表达，完全比不上设计图纸更有能力改变城市发展的格局。事实的确是技术比人文更占上风，这也使视野狭窄的业界“只识弯弓射大雕”，活生生把中国城市的发展搞成了数字竞赛，比高度、比体量、比产值，或者比谁的形象更怪异、谁的用材最新奇、谁的戏仿最到位。朱幼棣先生反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作法，主张尊重历史、尊重自然，从最根本性的积淀当中寻找未来形态的根基因素。朱先生写三门峡大坝的错误决策、老北京城消失的遗憾、大拆大建的城市化、南水北调的异想天开、长江三峡的悲伤绝唱，无一不是在反对缺乏远见、狂妄自大的技术至上主义者。

一位读者点评《后望书》时说得好：“尽管人文精神现在是‘绝唱’，但有一天必会成为主唱！”在这本极富人文关怀、甚至多有尖锐批判的书中，我们已经清晰地听到了“主唱”悠扬的旋律。只是，如果我们都想参与这曲合唱，就务必革新我们的思维，以亲近土地、走遍中华为己任，坚守理性和理智，守望城市的曙光。


勘误：P399 参考文献最后一条，作者疑为“阮仪三”。

2011年12月应邀写此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