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您好!
我是中国美术学院的学生,我叫AAA。我的学校在杭州,前一阵去北京看陈丹青老师的画展,途中去三联书店,有幸遇到您的书《尤里卡:科学精神的别样读本》,买回细读,震撼之余,感动不少。我很少与外界交往,不大会说话,说话不恰当,您别介意。
我是壁画系的,主修古典写实壁画(现在早就不喜欢古典的东西了)。美院小,圈子小,视野小。高中学文,早已忘了欧姆是何方高僧,道尔顿和法拉利有没有关系。几天前开始读您的文字,恍如隔世。仿佛刹那间把我这种活在十六世纪缤纷油彩里的人拉回到现实,告诉自己病了得吃药,不能吃颜料。您的文字简练深刻,真是读之甚爽!经常看些什么艺术与哲学啊,什么艺术发展规律之类的长篇论述,相比您的文字是重重敲了下我这种浮躁简单的心。觉得您笔下的前辈们,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生活,他们的经历,才叫艺术。以前听人说,苦难造就艺术家,也许确是不假。作为成就大事的人,必定多了份对生活的固执态度和对人性的坚强恪守。
我很少画人。几乎不画。即使画,也都是亲人朋友。一直信奉法国现实主义大师库尔贝的话:我只画我眼睛看到的东西。昨晚凌晨2点看完您的后记,想了很多。我不喜欢画人,我见到的人脸都不是真的。虚假,做作,世故,被污秽和规则涂盖的脸,我不要画。我不耍流氓,不强奸别人的视觉。我只是把自己画出来,苦相,鬼脸,都单纯。
前一阵子画了一批学校附近胡同里的废物,除了我没人愿意画。这些废水桶,旧木板,一堆废砖,都寂寞,静静存在。可能来自异乡,经历很多的变迁,今天被我仔细看了一眼。我想表达它们的年岁,在时光的流逝中,寂寞存在。画了几副,排开看看,好朋友说:你还是在画人。我懂她的意思,躯壳是物体,精神还是人的。也许这些静物里,流的是我自己的血。
写了这么多也没想好什么理由给您写这堆字。
想请你给我这种对自己的事业和命运很不自信的人一些看法。觉得您笔下的大师们也曾是那么无助和执着:您懂他们。可以恳请您多说些给我听么?
我喜欢梵高。
可我不大敢那样去做。我有好多定会被别人嘲笑不屑的想法,不大敢去实施,我怕我会一直这样碌碌无为:我是有野心的。离开了美院,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今天的天真。
毕竟我也希望我的爹娘脸上有面子,不忍心让爸妈为自己的固执操心。不知您笔下的那些勤恳的大师们,爹妈何感?他们是否曾为自己的孩子难过?
期待您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