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楼道电梯上上下下的时候,常碰到楼长。他长得很像傅彪(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做个比照),不过比傅彪瘦,满头的白发,见到他十次有八次他都是醉的,感觉他晚上应该都会小酌两杯,而且是独酌。冬天是喝酒吃肉的好季节呀,气候和心情都适宜,尤其是白酒,每个国家最好喝的酒,都是粮食酿的高度酒。唯有烈酒,才能让人抒发出心底最深处的压抑,唯有烈酒,才可以让人不顾忌,放得开,也唯有烈酒,在庸庸碌碌,乏善可陈的一天又要过去,内心无比失落的时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又可以撑过过一个漫漫长夜。
最近读书很有些运气,就像打牌时抓牌,抓了一手同花顺,最近读的三本书,都是记录我们身边的人,不过浓度越来越稀,读到秦琴的《唯爱与梦想不可辜负》。秦琴是国内首家真人图书馆星辰海的创始建设成员,她和另一个真人图书馆的创始人,在北京组织了上百场"真人读书会",她的梦想是收集一千零一个真实的故事,分享这些故事,来陪大家度过漫漫人生路的各种可能,所以这本书里记录的都是真人的故事,除了桂纶镁、郝蕾、小柯等名人,其他平常人的故事应该也不错。
初翻起来的几篇名人访谈,和时尚杂志的访谈一样,鲜有真正的触及内心。这本书里对阿朵的访谈,里面摘录了一句话:"我们离开家乡来到大都市,怀揣梦想,但很多人在怀揣梦想的同时忘记了梦想。到底是梦想让你迷失了你要找的地方,还是你要找的地方让你迷失了梦想。"看完蛮多感触。我觉得我们这些漂在他乡的人,过了三十岁还说是为了"梦想",其实是件自己都会暗暗觉得太天真太装逼的事。
很多时候,我们说自己的梦想,都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像阿Q听到人家说革命,自己也来唱"我手执钢鞭将你打...",无非是人云亦云,朝令夕改。我们已经被生活绑得没法喘气,没有选择,我们是砂子,是浮萍,随着风随着水。再次回首当年为什么背景离乡,无外乎几个原因:一,家里没有好的机会给你,因为你的家长没有足够的背景或人脉关系把你放进那张网;二,你讨厌中小城市让人窒息的人际关系,你天真的想去外面的世界见市面,觉得凭自己的努力就可以安安稳稳,不靠关系靠能力;三,家乡的物质条件差,而你的花花肠子多,风不息;四,纤云弄巧,造物弄人,命运在推着你走,你该何去何从?至少我自己到了中年,朋友之间真诚的聊一聊的时候,很讨厌听到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梦呓,不如撕下那张面具,去说些让人心悸的真话。
书从第二辑开始,开始由作者的访谈和记述参杂起来,那些不方便采访的人,就由作者自己记述,结果一般都是记述的比访谈的要出彩。第一篇是关于快40岁的歌手张浅潜,她做过小提琴手,做过风靡一时的模特,做过开个展的画家,最后做独立女声歌手,也迷失在歌手的这个身份上,一直处在寒冬里,读了很不是滋味。社会大环境变了,从十年前大家都爱才,到现在歌手要八面玲珑的去迎合市场和方方面面,而张浅潜一直留在过去,状态变得越来越不好,说话也没有逻辑,用对抗的不妥协来保护自己最后一丝纯真和音乐梦,处境越来越糟,越来越被大家遗忘。
一个40岁的人,还在坚持过自己20岁时喜欢的生活,可是一切突然都变了。我常常在想自己的四十岁是怎样,已经不画漫画和吹口琴竖笛很多年,完全不做动画,也不怎么P图了,别人看到我过去的作品时,常常会惊讶说,哇,这是你做的?貌似对自己面前这位张江高科男一样的大叔展开了全新的认识,然而俱往亦,现在的我每天在电话、邮件、应酬和接客中度过,现实而繁琐,在这个尔虞我诈,丛林法则的商界,我依然只爱跟老朋友喝酒聊天,自己喝茶看书,看电影,写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善于谈业务,不善于控制内外部的人,不怎么会看报表,做决定慢,一切擅长的都已忘记,一切社会性的,都没学会和融入,看到别人的故事,想到自己,总是心有戚戚。
读《小兽》这篇,有几段很感触:所以小兽虽然快三十了,却也与社会接触不多,加之工作性质不需要朝九晚五,她仍然是学生模样,年轻的脸,年轻的心,只是这种年轻下,也带着一种与年龄不匹配的稚嫩和寒酸(这最后一句,经过前面长长的铺垫,让人心里一颤,不想长大的人,到了年纪,在社会人的眼里,总会发生这样的脱节)...像京城所有文艺工作者一样,她也会有很多饭局,在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场合认识很多朋友...饭桌上觥筹交错,豪情万丈,彼此交换名片,留下联系方式,但下了饭桌谁也不认识谁。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很多人孤立无援,迫切地想要挤入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里,寻找可以温暖彼此的朋友和可以攀援上的高枝,还努力地寻找着可以理解自己的那一群人(30岁前后,我也参加过很多这样的聚会,譬如,我的大学校友会)...(绿妖说),北京就是一个大精神病院,早晚有一天全国各地有精神病的人都会汇聚到这里来,你看别人都有病,都不正常,那你就踏实了,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最后读到这个故事印象很深,男人和女人初恋,分隔两地,慢慢淡了,男人提出分手,女人给他寄了本发皱的空白本子。多年后,两人各自在自己的家庭里平淡的过着。2012世界末日的时候,他几经辗转问到她的号码,给她打了个电话,寒暄之后,他问起当年那本空白的本子,女人说,当年答应过他,回国要陪他看雪,结果一直没机会,她就在每年第一场雪时,用本子接住,到本子接满了,就寄给他。
如果这不是真人图书馆里的故事的话,读到肯定还以为是脑残文艺片编剧的矫情之作。只能感慨,爱情对于人来说,是最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拿自己当商品来换东西的女人,和以为感情是商品的男人之间的虚情假意不在此列),却也是人这一生真正在活,而且只为一个人而活的美好情愫,不管结局如何,有了它,才不枉此生,才可以死心塌地的一头沉进中年僵尸生活一样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