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散文集《想见 看见 听见》一书的出版,摄影师阮义忠昨晚来到上海季风书园与读者见面。这些时间跨度近30年的散文之前主要发表在《联合报》和《中国时报》的副刊上,“文章累积起来发现有三个段落,‘想见’是我的回顾,‘看见’是我摄影的过程,‘听见’是国外部分,介绍外国摄影家。”昨天,在季风书园活动之前,摄影师阮义忠接受了早报专访。早报记者 石剑峰
阮义忠,当今最活跃的摄影艺术家之一。1950年生于台湾省宜兰县。在华人摄影界影响甚巨,有“世界摄影之于中国的启蒙者与传道者”之称。三十多年来,他跋山涉水,深入乡土民间,寻找动人细节,拍摄了大量以百姓日常生活为题材的珍贵照片,作品也成了台湾独一无二的民间生活史册。上世纪90年代初创办《摄影家》杂志,撰述《当代摄影大师》、《当代摄影新锐》、《摄影美学七问》等书,在摄影界引起很大反响;他的五部摄影集《北埔》、《八尺门》、《人与土地》、《台北谣言》、《四季》使他成为世界知名摄影家。 早报记者 高剑平 图
办工作坊播撒
传统摄影种子
昨晚在季风书园的“我为何写作——阮义忠新书《想见 看见 听见》2014上海分享会”上,年轻的读者、摄影爱好者挤满了会场,观众席地而坐, 阮义忠的太太袁瑶瑶“镇守”第一排,身着红色毛衣,颇为醒目。“我们这把年纪了,还能继续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其实是非常开心的。”袁瑶瑶说。
64岁的摄影师阮义忠把自己60到70岁阶段用来写作,“过了70岁,如果还能做得动,就重新回去画画。”除了写作,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在杭州、成都开设“阮义忠摄影工作坊”,每期招十来个学生,集中学习一周,阮义忠的课上,上午学习理论,下午学习在暗房冲印、放大照片。
参加过工作坊的好几位学员特地赶到昨晚的分享会,摄影师阮义忠成了这所摄影“学校”的阮校长。特地赶来的“阮义忠摄影工作坊”第一批学员“拉黑”向阮义忠汇报了“同学们”的境况和自己的拍摄计划。过完春节,广州、潍坊、西安……各站的“阮义忠摄影工作坊”日程都已排满,“上海当然也要开,只是目前都没有定。”
“学员们住同一个旅馆。每天要他们写心得报告,有些人很会写。有些人说,这7天影响他们下半辈子。社会那么功利,但在那么一个礼拜,回到了最纯粹的生活。”通过工作坊,阮义忠希望把自己的摄影技艺和摄影理念传承下去,“我通过摄影不只是教他们艺术,还有生活与创作之间的关联。所以具体改变了他们哪一点,我知道的。我希望他们成为种子,也希望他们彼此关怀。”
木匠的儿子
所以很相信自己来做
去年8月跟杭州朋友谈阮义忠摄影工作坊的事情,9月准备,10月就在杭州开营,到了11月有了第二站成都。64岁的阮义忠可能是最具行动力的文化工作者。“我跟陈映真、高行疆、黄春明等一起成长,但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什么团体也不加入,就算在台北,几乎都看不到我。我太专心于自己的事情上。我觉得那些纷争很无聊,我不是观察者,我没有空去理这些,很无聊。”
阮义忠发现他的摄影作品没地方发表,就办了《摄影家杂志》;没地方出书,又办了个出版社。“不过,我现在不想再出版书了,看到家里堆满库存的书,我已经怕了。” 阮义忠觉得自己的《摄影家杂志》是最好的摄影杂志之一,“办杂志的时候,办第一期还不知道第二期在哪里。但我知道,我要办世界上最好的摄影杂志之一。办完第一期,我太太就拿着杂志飞巴黎,给布列松他们看,大家愿意支持,才有了第二期。”
杂志第一年广告不错,第二年广告全撤了,因为杂志从不介绍摄影器材。“我想没关系,自己进口器材卖,在杂志上登广告。靠这样的盈利补贴,我就可以办最纯粹的杂志。现在流行什么,大家爱看什么,跟我无关。我只做我认为好的东西。这也是这本杂志受到尊敬的原因。”
太太袁瑶瑶说他就是“木匠的儿子,所以很相信自己来做”。阮义忠则说,自己现在还是喜欢一个人做。
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阮义忠1970年代初就登入台北文化界,他所见过的那些人,经历的文化事件,没有写入这本带有回忆性质的《想见 看见 听见》,“在文化圈里,我是非常特立独行的人,所以还是让你失望。”不过,他有一本摄影集叫《有名人,无名事》,专门记录了现在一些有名的台湾文化人,“记录了他们还没有成名的时候。”
在《想见 看见 听见》中,最感人部分是阮义忠笔下的贫苦童年和土地,他的调皮与叛逆,这个宜兰乡下木匠的儿子何以能走入台北拥挤文化圈?“高三联考结束,我就知道不可能考上大学,没有等放榜就去找事做。我拿着那些高中课上画的画,直接去《幼狮文艺》办公室,就问(主编)痖弦在哪里?我当着他面投稿,问他可不可以给他们画插图。我当时很自信。我觉得自己的画是独一无二的,读的书也足够多。他就问我,什么时候来上班。我就立刻去上班了。然后我就所谓凭空冒出来了。”当时是1969年。
这也是当时台湾文化界一个非常特别的现象:你可以不加入任何团体、协会和组织,只要认真做事,单打独斗也能闯出一番事业,你的作品也能受到肯定。“这要感谢台湾文化界,如此开放。那是1969年,尽管大家说是白色恐怖时期。但当时,你的作品好,就好。”
阮义忠说,他的第一步太容易了,一下子踏入文化圈和成名,“难听一点就是有点自大。其实我只是心里想的跟说的一致。”
“他的过于自信,其实是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擅长人际关系。他不是那么狂,其实是要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阮义忠的太太袁瑶瑶在一旁说。
阮义忠这些年花很多时间在大陆,因为写作或者摄影的事情,他的太太袁瑶瑶始终跟在左右,这些年来,她一直是阮义忠先生的助手、秘书。
“你跟了阮先生那么多年,不拍照吗?”
“如果我有什么摄影细胞的话,早就给他摧残光了。我想着也去拍照,刚拿起他的相机,他就喊:‘别动我的莱卡。’他让我喜欢拍什么,就拍什么,然后我就对着他拍。他就觉得我影响了他工作。”袁瑶瑶说,跟一个摄影的人在一起其实挺无趣,因为无论在哪里玩,他永远是在拍照。“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叫我一起去看月亮,我觉得挺浪漫,原来他是要去拍月全食。……有一次我们去澎湖拍照,两个人都背了很重的摄影器材,天很热,我完全走不动了,看到一棵树,我要歇一会儿。但只见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了。半个小时后,他的身影才又出现在我眼前,对我说:‘有个设备在我包里,回来取。’”
阮义忠很感激太太,“很多文章,我来口述,我太太(将其)变成文字,没有她,不可能多产。但有时候我们会因为写一篇文章而吵架。”
by 东方早报 2014年1月15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