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1914 年 任何一个去看精神病医生的人都应该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脑袋。——萨缪尔• 戈德温 1914年7月28日,星期二,蒙塔古•诺曼来到伦敦,他当时是布朗•希普利(BrownShipley)这家盎格鲁–美国式商业银行的合伙人之一。时值假期,像所有和他同一阶层的人一样,他上个星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乡下度过。由于他正在解除合伙关系,因此暂时需要留在这个城市。据报道,当天下午奥地利已经对塞尔维亚宣战,并开始炮轰贝尔格莱德。但这一消息对他并没有影响,在巨大的谈判压力下,诺曼感觉非常不适,于是他决定返回乡下。 诺曼和几乎所有其他的英国人都没想到,之后的几天里,这个国家将要面临历史上最严峻的银行危机,那个曾经让整个世界变得繁荣昌盛的国际金融体系即将彻底被摧毁,并且谁也没有料到,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大部分欧洲国家,包括英国在内,都盲目地加入到战争中。和他的大部分同胞一样,诺曼没有注意到过去几个月来欧洲危机正在酝酿。 6 月28 日,在萨拉热窝,一名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喜剧乐队成员投掷炸弹暗杀奥地利王储弗朗茨• 斐迪南大公和他妻子索菲的事件,在当时看起来似乎只是发生在混乱的巴尔干半岛上的另一起暴力事件而已。然而,到了7 月24 日,这起事件终于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奥地利对塞尔维亚发出最后通牒,指控它参与了谋杀,并威胁发动战争,这个消息上了英国报纸头条。 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人仍然轻松地继续着他们的假期。发生在中欧的危机很难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即使是首相H. H. 阿斯奎斯(H.H.Asquith )也有充分的理由继续轻松地在伯克郡打高尔夫过周末,而外交大臣爱德华• 格雷爵士也像夏天的每个周末一样,启程到汉普郡钓鲑鱼去了。 那是英国为数不多的阳光灿烂的夏季之一,一连几天万里无云,温度高达32 摄氏度。诺曼已经在美国度过了两个月的超长假期,像往常一样,他在纽约和缅因州逗留,打发时间。6 月底,诺曼启程返回英国,悠闲地在伦敦度过7 月,他享受着美好的天气,会一会来自伊顿的老朋友,并观看令其全家人为之着迷的板球比赛打发时光。最后,他终于与合伙人清算完毕,抽离了他的资本,双方分道扬镳。这是个痛苦的决定。他的祖父曾是布朗– 希普利银行(美国布朗兄弟投资公司的下属公司)长达35 年的资深合伙人,而诺曼自己从1894 年开始就在那里工作,但欠佳的身体以及与其他合伙人之间的一再冲突使他似乎别无选择,只能与之脱离关系。 7 月29 日,星期三早上,诺曼返回格洛斯特郡,却发现有封加急电报催他回伦敦。于是他坐同一天的火车返回,由于傍晚才到达,所以没能赶上英格兰银行董事会的紧急会议。诺曼从1905 年开始就是这个“高级俱乐部”的成员。 虽然已经43岁了,但诺曼仍然没有结婚,他一个人住在索普洛奇(ThorpeLodge)一栋大大的两层水泥房子里,旁边就是伦敦西部的荷兰公园。这所房子和他的7个仆人是他的两大财富。当他1905年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它几乎是一片废墟,在之后的7年里,他致力于这栋房子的重建,亲自参与房屋内部结构和家具的设计。受威廉• 莫里斯(William Morris )和工艺美术运动思想的影响,他雇用了最好的工匠,使用最昂贵的材料,甚至有时会在从城里回家的路上在工场停留,帮着做木工。 不得不说,他对于装饰的品位有点独特,甚至可以说是怪异。他的房子镶嵌着从非洲和美国进口的木头,使得整栋房子显得忧郁森严,像是百万富翁的修道院。房子几乎没有任何装饰:门廊用微微发光的砖砌成,乍一看像是珍珠蚌,但实际上却是一种工业硅树脂;两个巨大的日本屏风上绣着孔雀,还有一个巨大的17 世纪的意大利壁炉。但就是这样的一栋房子却是他远离尘世的避难所。他建造了一个宽敞的穹窿形的音乐厅,在这里他可以举办小型音乐会:演奏勃拉姆斯或舒伯特的四重奏,有时候专为他一个人而演奏。房子下面,他把一个小围场改造成一个精致的露台花园,间以果树遮阴,上面还有植物藤架,夏天他可以在这里用餐。 虽然诺曼继承了遗产,但除了这栋房子以外,他的生活非常简单。他已经把位于赫特福德郡马奇哈德姆的他父亲的不动产转让给了他已经结婚、建立了家庭的弟弟,而他自己则满足于这片土地上有着农家院落的小别墅。 诺曼的行为举止和穿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银行家。他身材高大,前额宽大,留着已经变白的小胡子,有一双修长的艺术家或音乐家的手,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委拉斯开兹(Velázquez )笔下的贵族或是查尔斯二世(Charles II )时代的朝臣。但是,除了外表,他的专业血统是无可挑剔的:他的父母皆来自于英国最有地位、最著名的银行家家庭。 蒙塔古• 诺曼生于1871 年,从童年时起,他似乎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出生时体弱多病,当还是个小男孩时,他就饱受偏头痛之苦。他的母亲性格冲动,高度敏感,而且常常情绪低落,抑郁成疾,对诺曼更是常常小题大做。像他的祖父和父亲一样,他也在伊顿公学读过书。他的祖父、父亲、叔叔和弟弟都曾担任过11 人板球队的队长,但他却并不热衷于此,也没有什么运动细胞。他甚至有些与外界格格不入:孤独、忧郁、与世隔绝。 1889 年,诺曼进入剑桥大学国王学院读书,但他仍然不快乐。因为不适应那种生活,一年之后他就退学了。刚成年的他也很难找到适合他的位置,那几年里他断断续续地在欧洲旅行,在德累斯顿住了一年,在那里他学会了德语,并对投机哲学产生了兴趣,之后又在瑞士待了一年。1892 年,他返回英国参与家族生意,进入他父亲和叔叔担任股东的马丁银行,在朗伯德街分行做实习职员。因为对商业银行这种枯燥的业务不感兴趣、缺乏热情,所以1894 年诺曼决定去他祖父的布朗– 希普利银行试试看。布朗– 希普利银行的主营业务是美国和英国之间的融资贸易,这至少可以让他离开伦敦,所以他在纽约布朗兄弟银行的办公室待了差不多两年。 在美国他终于找到了适合他的生活方式。在这里,社会约束很少,比起伦敦银行狭小的世界,这里更自由、更有活力,他甚至开始考虑定居美国。然而,战争改变了他的决定。1899 年10 月,布尔战争爆发。诺曼在1894 年就已经加入民兵组织,每个夏天都会花几周的时间训练,已经是上尉的他在战争爆发之初就立即加入到了现役部队中。诺曼并不是一个特别狂热的帝国主义者,他只是渴望历险、追求浪漫,或者只是企图逃避他平凡存在的状态。 1900 年3 月他到达南非,拥有15 万人的英军正与仅有2 万人的布尔叛乱军进行着艰苦的游击战。诺曼被任命为一支平叛部队的指挥官,他的工作就是追捕、抓获布尔突击队员。在战场上,诺曼获得了新生。虽然条件艰苦、食物粗劣、天气炎热、缺乏睡眠,但他却在感受到危险的同时也重获自信。“我现在感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曾经感觉前途渺茫,现在却决定安顿下来过文明的生活。” 他最终获得了“金十字英勇勋章”,这是授予英勇指挥官的第二大荣誉,很多年来,即使他已经在世界上声名显赫,但这仍是他引以为豪的成就之一,在英国版的《名人录》(Who’s Who )中,他唯独坚持要把这一功勋载入他的条目中。恶劣的物质条件最终向他虚弱的身体敲响了警钟,1901 年10 月他因患上严重的胃炎而被遣返回家。 恢复正常生活之后,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来恢复健康,包括到里维埃拉地区的耶尔,住在他叔叔的别墅里修养,从那时起他爱上了著名的蓝色海岸。直到1905 年,他才重新开始在布朗– 希普利银行的全职工作,之后的6 年中他是4 个主要股东之一,由于陷入了与同事因商业战略不同而导致的无休止的冲突中,这几年成了让他最沮丧的几年。 但是,相比之下他的个人生活给他的压力最大。1906 年,婚约破裂导致他第一次精神失常。之后,他表现出典型的狂躁抑郁症的症状: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又绝望透顶。很多时候,他最好的同伴都会被他那种持续几周的黑色忧郁所折磨,他变得暴躁易怒、失去理智,对周围所有人乱发脾气。1909 年以后,他的病症加重了,直到1911 年9 月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医生建议他彻底休息,因此后来的三年里他只是偶尔工作,日渐隐居起来。就好像要寻找什么似的,他到过很多地方旅行。1911 年12 月,他在埃及和苏丹度过了一个三个月的假期,一年之后离开,开始另一个更长的旅行:从西印度群岛到南美洲。 在巴拿马时,有个银行经理友好地建议他去看一位瑞士的精神科医生卡尔• 荣格博士(Dr. Carl Jung)。他立即返回欧洲,并安排与荣格在苏黎世见面。1913 年4 月,经过几天血液和脊髓液测试后,这位年轻的著名精神科专家告诉诺曼,他患的是一种精神错乱性全身麻痹症,即一种与三期梅毒并发的精神疾病,并且他可能会在几个月内死亡。精神错乱性全身麻痹症的某些症状与狂躁抑郁症非常相似——情绪在极度喜悦与极度消沉之间剧烈变化,有自杀倾向,之后却可能迸发出巨大的创造力,并且有着夸大妄想症,但这是个惊人的误诊。 诺曼深受打击,又开始寻求另一位瑞士精神疾病专家罗杰• 维托兹博士(Dr. Roger Vittoz )的帮助。之后,诺曼在他的照顾下在苏黎世住了三个月。维托兹发明了一种类似于冥想的方法帮助他的病人减轻精神压力,他教病人们将精力集中于一些精美的图案或一个单词从而平静下来。此后,维托兹在伦敦的几个社交圈里大受欢迎,他的病人包括奥特林• 莫瑞尔夫人、朱利安• 赫胥黎以及诗人艾略特等名人。 对诺曼而言,这仅仅是伴随他一生的深奥的宗教信仰和精神修炼历程的开端。曾经有段时间,他专注于神学研究。20 世纪20 年代,诺曼成为法国心理学家埃米尔• 库埃(émile Coué )的追随者,库埃鼓吹通过自我暗示掌控自身,这种有点儿像新世纪鼓吹正面思考的学说在那个时代非常流行。诺曼甚至曾经涉猎过灵异说,他脑袋里充满各种奇怪的思想,比如他甚至坚持要让他的一个同事相信他可以穿墙而过。他还患有某种恶作剧快乐癖,以用那些怪异的想法来嘲笑人们为乐,人们很难知道是否应该把事情当真。 因此,诺曼因他的怪异而著称并不奇怪。他所在城市的熟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奇怪而孤独的人,每天独自一个人在他的房子里沉湎于勃拉姆斯的音乐之中,常常引用中国哲人老子的名言。他确实从来没有试图融入那个城市热衷交际的氛围中。他的兴趣集中于美学和哲学,虽然他把为数不多的几个银行家引为知己,但却更喜欢混迹于那些折衷主义的艺术家和设计师们中间。 7月30日,星期四,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原本发生在巴尔干半岛上一个没落王朝和一个小国之间的争端正在升级为整个欧洲的战争。针对奥地利攻击塞尔维亚的事件,俄国已经做了全国总动员。国际政治危机随即带来了经济危机。柏林、维也纳、布达佩斯、布鲁塞尔和圣彼得堡的证券交易所都不得不延缓交易。欧洲所有的交易所,除了巴黎的已关闭外,有价证券的清算都集中在伦敦进行。 7 月31 日,星期五,诺曼到达他位于英格兰银行北面的市区办公室,他发现金融界坚决反对英国卷入这场欧洲大陆的冲突。当时的英国财政大臣大卫• 劳合• 乔治事后回忆,英格兰银行沉默寡言、不善作秀的行长沃尔特• 坎利夫热泪盈眶地恳求道:“我们一定不能卷入战争,否则将面临毁灭。” 伦敦是世界金融中心,这个城市主要依靠向国外提供资金支持,而不是向本地工业提供资本。商业银行拥挤地坐落在英格兰银行周围的街道上,银行业的那些家族式的核心集团,如罗斯柴尔德银行、巴林银行、摩根– 格伦费尔公司、拉扎德公司、汉布罗公司、施罗德投资公司、克莱沃特公司以及布朗– 希普利银行等为伦敦城注入了神秘色彩,它们管理着世界上最大的贷款业务。每年数额高达10 亿美元的外国债券通过伦敦的银行对外发行。上一年度,巴林银行和汇丰银行向中国提供了1.25 亿美元的银团贷款;汉布罗公司为丹麦政府提供了一笔贷款;罗斯柴尔德银行承销了5 000 万美元的巴西债券,并正在谈判另一笔贷款业务;另外还有一些对罗马尼亚、斯德哥尔摩、蒙特利尔和温哥华的债券。4 月,施罗德投资公司通过购买债券借给奥地利8 000 万美元,而英国即将与奥利地开战。战争一旦爆发,所有这些资金和利息都将鸡飞蛋打。 全欧洲证券交易所的关闭以及黄金可能会被禁运的风险使得整个金本位体系被打乱,同时带来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对于欧洲人来说,他们很难把钱运到国外去偿付他们的商业债务,而为所有这些交易做过担保的商业银行则面临破产的危险。 但是,不只是银行家们受到战争带来的世界金融秩序混乱的威胁,外交大臣爱德华• 格雷爵士在所有内阁成员中是最把自己的职业生涯赌在与法国暧昧不清的“理解”之上的,也是最强硬的主战派,即使是他也警告法国大使说:“即将到来的冲突将使欧洲金融体系陷入困境,英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经济和金融危机,而英国保持中立或许是避免欧洲信用体系彻底崩溃的唯一途径。” 星期五早上10 点钟,证券交易所门口张贴了一张告示,宣称在新的通知发出之前交易所将停止交易,这是自交易所1773 年成立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城市周边的银行开始拒绝向客户支付金币。很快地,针线街上的英格兰银行外排起了长队,因为它坚守法律义务,继续用英镑兑换金币。这里并没有什么恐慌,只是被焦虑的气氛所笼罩。人群中,那些焦急地用手指点钞的女士们被允许进入银行院子里,而更大一群发呆的旁观者则聚集到伦敦交易所对面的台阶上。 《泰晤士报》报道说:“虽然有成百上千人一整天都在排队等候,其中很多是外国人,但秩序井然。”这与欧洲其他城市所报道的危机状况形成鲜明对比,《泰晤士报》不无傲慢地宣称,这主要归功于英国人“传统的冷静、镇定”的个性。第二天,聚集在银行外边的人群规模更大,但仍然没有什么真正恐慌的感觉。然而,为了以防万一,那些身着与众不同的浅橙色燕尾服和红色马甲、头戴高帽子的银行守门人员被授予了特别警察的权力——可以逮捕闹事的人。 街上并没有出现骚乱,但恐惧气氛却在商业银行宽敞的会议室里蔓延开来。之前的6 个月里,银行家们与英格兰银行就一旦发生这样的危机,英格兰银行黄金储备是否充足的问题进行着激烈的辩论。2 月份,一份备忘录在银行委员会内部传阅。这份备忘录警告说:“一旦战争爆发,外国人有权利,并且他们将毫不犹豫地使用要求兑换金币的权利,这将引起金融秩序的严重混乱。”现在,面临着伦敦大面积的破产风险、陷于恐慌中的商业银行家们开始把他们英格兰银行账户上的黄金抽离,这使得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从7 月29 日(星期三)的1.3 亿多美元下降到8 月1 日(星期六)的不到5 000 万美元。而这时,为了吸收存款,维持迅速缩水的黄金储备,英格兰银行宣布把利息提高到前所未有的10%。 与此同时,危机在欧洲大陆残酷地蔓延。德国于7 月31 日(星期五)发动全国动员令,以对抗俄国的全国动员,并对法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它宣布中立,并把图勒和凡尔登要塞移交给德国以表诚意。第二天,德国对俄宣战,而法国也发布了全国动员令。星期日,形势变得很明显,法国忠实于与俄国的联盟,也就 是在几个小时内就会对德宣战。周末,诺曼发电报给纽约布朗兄弟公司的合伙人:“欧洲前景非常黯淡。” 经过一个周末,英国人的态度陡然转变成支持战争。正值8 月银行休假日的周末,成千上万的人兴奋过度,在大太阳下纷纷出门,涌入伦敦市中心,从特拉法尔加广场穿过白厅,到达白金汉宫,堵塞了所有的公共交通,他们欢呼并唱着《马赛曲》和《天佑吾王》等爱国歌曲,主动要求战斗。 星期一,通常情况下人们都已经去度8 月的银行休假日了。然而,诺曼和其他150 多名银行家聚集在英格兰银行,进行了一场暴风雨般的会议。正如英国财政大臣劳合• 乔治后来的评论所说:“处于惊恐中的银行家不会有英雄式的表现”。很多人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失去他们曾拥有的一切。人们的嗓门一再提高,甚至有个银行家对英格兰银行的董事挥起了拳头。会议决定向财政大臣提议把银行休假日再延长三天,以争取时间来平息恐慌。财政部同时宣布所有贸易债务将自动延期一个月,在这期间,英格兰银行将决定怎样才能最好地帮助受流动性丧失或破产威胁的商业银行走出困境。 在最初的几天里,诺曼最关心的是如何保证布朗– 希普利银行摆脱困境,如若不然,他就没希望把他的资金拿回来了。这个周末,几百名公司的美国客户滞留在欧洲进退两难,他们聚集在帕尔摩街的办公室,想要兑现他们的信用证。随着状况逐渐好转,人们发现公司的很多业务集中在美国,而美国保持着乐观的中立,所以与此相关的业务损失不大。诺曼虽然是英格兰银行俱乐部的成员之一,但他却发现自己必须花费大部分时间在银行业务上,特别是要努力解决未付债务的难题。 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紧张时期,繁重的工作使他几乎没时间沉思,这好像反而减轻了他的精神压力。他在写给美国一个朋友的信中说:“我从早到晚地工作,却从未感觉到疼痛或劳累,身体状况甚至比几年前还要好。”虽然奇怪但很真实,战争对他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