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的故事——从棉花到棉T恤

棉 T恤，多么伟大的发明啊，不是吗？它是那么的舒适、透气、好洗、吸汗，而且还很百搭呢。我可以将它穿在外套里面，去参加重要的会议，也可以将它套在泳衣外面去海滩，或者搭配我的牛仔裤——视季节加减一件汗衫，几乎每个季节都能穿；几乎走到哪里都能买到它，甚至在杂货店或是药店都有售；买一件只需要 6.99美元或 4.99美元，如果我买得多，或是赶上了打折，那么一件就只要 1.99美元。还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吗？好吧，让我们来看看吧…… 在拍摄《东西的故事》短片时，我有意地跳过了农业产品和食物，因为市面上已经有许多其他的人、书和电影在讨论这些话题了。但为了理清我这件 T恤的故事，从而得以一窥整个纺织业的故事，我们就必须要从这些田地说起。松软、吸水、有毒，这就是棉花的特性。它是一种原产于热带的灌木，如今在美国、乌兹别克斯坦、澳大利亚、中国、印度以及贝宁和布基纳法索这样较小的非洲城市中也有种植。它每年的全球产量超过了 2 500万吨，足够给地球上的每个人都做上 15件 T恤。 棉花作物喜水，事实上它是全球灌溉用水最多的作物之一。而灌溉（目前用水量只占全球灌溉系统 0.7%的滴灌除外）过程中的渗流和蒸发又会浪费大量的水。 棉花和水这个重大话题，又将我们带回了上一章中所提到的“虚拟水”和“水足迹”的概念上。棉花购买国正在消耗国家之外的大量的水。比如说，美国每年每人所消耗的水量是 134立方米，其中有一半的水都来自美国之外；在欧洲，有 84%和棉花相关的水足迹都来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这就意味着，美国和欧洲的消费者实际上正在消耗其他棉花生产国的水量，让当地居民的可用水越来越少，并且还将水资源紧缺的问题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注意，“水足迹”指的不只是种植棉花过程中所使用的水，也包括加工棉花的用水，同时还包括在这两个过程中被污染的水。在全球水资源短缺的问题日益加剧、严重影响了公共卫生的情况下，这一做法显然是十分不公平的。这个理由足以让我们就此打住，不再向我们那早已爆满的抽屉中塞新 T恤了。 水源枯竭的惨剧之一发生在前苏联的乌兹别克斯坦。在那里，国营的棉花农场吸干了流入全球的第四大内海——咸海的河水，直接导致其水量在 1996—2000年间减少了 80%，一度郁郁葱葱的肥沃土地几乎变成了不毛之地。咸海的缩小完全改变了这片区域的气候——夏天变得更短更热，而冬天则又长又冷；气候变化使得雨水变少，产生了大量的沙尘暴，沙尘携带的盐分和包括 DDT在内的农药成分引发了当地公共健康的危机。种植棉花不仅使得水量大幅减少，还破坏了现有的水质。如今水量与日俱减，但农业化学物质还在不断地污染现有的水——这里我们所说的是以吨为单位计算的化学物质。 棉花的面积只占全球作物的 2.5%，但却消耗了全球 10%的肥料和全球 25%的农药——农业部门每年耗费在棉花农药上的资金高达 26亿美元；美国的农民每收获 1千克的棉花，要用掉 1/3千克的肥料和农药。杀虫剂、除草剂和包括涕灭威（ aldicarb）、甲伴磷（ phorate）、甲胺磷（ methamidophos）和硫丹（ endosulfan）这种杀菌剂在内的农药都是现今最危险的化学物质和致癌物，它们原本是科学家在战时研发出来的神经毒剂，同时也用来当杀虫剂。 在一般的棉花种植中，农民在播种之前都要在田地上喷洒一些化学物质来消毒，还要将棉花种子浸泡在杀菌剂中。然后在生产过程中，还要在作物上喷洒数次农药。 这些化学物质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它们在杀死对棉花有害的害虫同时，也杀死了有益的昆虫和土壤中的微生物。杀死有益的昆虫也就是消灭了害虫的天敌，这样一来，就要使用更多的农药来杀害虫。同时，超过 500种昆虫、 180种野草和 150种菌类已经产生了抗药性，这让化学公司只能忙着开发更多农药，而农民却被困在“农药怪圈”中动弹不得。更严重的问题是，工业化的农业还将原有的数百种丰富的棉花种类缩减到了寥寥无几的几个品种。这种十分常见的做法叫作单一作物制（在不同的农场只种植单一种类作物），它会导致农场更难抵抗害虫的侵害，因为这些害虫更喜欢在大片的田地里吃同种口味的食物。 即使是严格按照使用说明进行操作，农药也会流入附近的社区中，污染地下水和表面水，对鱼类、鸟类这样的动物以及人类造成伤害，其中最首当其冲的就是所有的农场工人——棉花工就经常遭受神经和视力紊乱的病痛。在我居住的加州，因农药导致的职业病排名中，棉花位居第三。 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环保制度并不那么严格，所以农药的用量和毒性更加严重，但给工人提供的预防措施却少之又少。联合国粮农组织指出，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农民还在使用陈旧、危险的农药设备，这些设备更容易导致农药外溢和中毒。农药行动网的有机棉简报组表示：“在印度，每天接触农药 8小时及以上的男性棉花工人中， 91%的工人都得过一些健康失调疾病，包括染色体畸变、细胞坏死和细胞周期延缓……对发展中国家的农民来说，农药中毒简直是家常便饭。在这些国家中，有 14%的农业职业病和 10%的致命伤都是农药导致的。 最糟糕的是，在收获时节，农民还会喷洒一种让叶子脱落的有毒化学脱叶剂，好让叶子全部掉光，不会弄脏了白绒绒的棉球，也更方便摘棉机和人工“剥离机”摘取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