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者和弃儿 现在,我们继续来说埃德·坦普尔顿。20世纪80年代中期,坦普尔顿在中学里开始玩滑板,这主要是因为"我没有父亲在身边,能在我做了错事后踢我屁股",他解释道:"我早就注意到,很多玩滑板的孩子都来自破碎的家庭。"跟他一起玩的同伴都是"被遗弃的孩子",他继续说,还有人认为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带有"非法性质"。当时,在奥兰治县的许多公共场所滑板运动是被禁止的,坦普尔顿因此被警察抓走了好几次。 那时与他一起玩滑板的许多孩子,都和20世纪80年代洛杉矶的朋克一族差不多。如果一支乐队无法在一流的俱乐部演出,它就会在公园演出。如果滑板运动者没有可能在杂志上出现,他们会做出自己的爱好者杂志;如果无法找到(或负担不起)形状够酷的滑板,他们就自己做。地下滑板艺术家创作的贴纸和设计,印刷在滑板杂志上,对许多与坦普尔顿一样的孩子来说具有强烈的影响力。"我发现了一些我真正崇拜的滑板运动者,他们都是自己给自己设计滑板图案。那时我认为这是最酷的事情。"坦普尔顿决定,他也要给自己设计滑板图案。 从弃儿的孤独状态,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亲近的状态,坦普尔顿已经开始确立了一个团体身份,并成为其中的一个个体。他开始在书店里寻找艺术方面的书籍。1990年,他成为一名职业滑板选手,这使他有机会去欧洲,在那里他花了很多时间参观博物馆。然后他开始作画。如今,他是地下滑板界的一个传奇--他创办了自己的滑板公司,并且作为一位画家和摄影师,在美国和欧洲的画廊里公开销售他的作品。 滑板或其他相似设备的出现可以追溯到20世纪初,但其"非法性方面"可以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距离奥兰治县80公里的威尼斯海滩。在一个严重年久失修的社区,一座叫做太平洋公园的游乐园在1967年倒闭了,并于1973年被拆毁,于是这里为当地穷苦人家的孩子提供了场所,他们都到这个城市废墟里玩冲浪和滑板。其中的一些人--后来成为2001年拍摄的纪录片《狗镇少年》(DogtownandZBoys)的主人公--组成一支队伍,代表当地一家名为"西风"的滑板和冲浪用品店参加各种竞赛。该团队成员所得到的崇敬,我们可以从标新立异的报纸《洛杉矶周刊》的评论中看到:"西风"的队员"定义了这种语言,造就了偶像,创造了神话,树立了标准,为圣礼流血受伤,最后铸造了滑板乃至现代青年文化的美感标准,并坚持使之岿然不动"。 在这里,细节并不是特别重要--当然还有其他声音认为整个"西风"的事情是被过于高估--但这个特别的神话所铸就的诗歌却是无与伦比的:它确实超越了美国边境,在距离海洋几百英尺的游乐园废墟中,在一个新纪元到来,整个美国梦都变得脆弱的时候,创造出了某种全新的东西。"我们之所以被这些孩子所吸引的原因之一,我想是因为他们活得很真实,"2005年广泛上映的关于这群孩子的第二部影片《狗镇议员》(LordsofDogtown)的导演凯瑟琳·哈德威克评论说,"他们滑着滑板,牛仔裤破得一塌糊涂,因为他们只能买得起一条。他们不是坐在那儿看电视,他们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喜欢它,并认为它充满活力……你不能不被他们吸引,因为他们随着自己的本性在生活。" 当然,所有这一切也说明了一个主要的原因,为什么年轻的滑板运动者已非常彻底地融入市场营销的形象中,从手机服务到各种软饮料,并在最近几年大规模地涌现到市场上。现在,有天分的年轻选手都会给设备制造商发出"赞助我"的视频,希望能"入流"(意思是他们是自由的,可以作为品牌、产品)。有一名叫做希列格·西尔吉格(SkylerSiljeg)的滑板运动员在10岁时就已经"入流",并且拥有20个赞助商,其中包括:琼斯苏打水(在希列格·西尔吉格还只有5岁时,琼斯苏打水的名称就被印在他的头盔上)和BlackFlys太阳镜,还有各种设备制造商和服装制造商,比如Quiksilver。一家名为"商标网络"的营销研究公司(专门从事青年文化营销咨询)是那些企图通过一项从成千上万种例子中挑选出2005个进行"消费者研究",来解码滑板运动者,以及"对青少年的总体影响",为此它给每一个在滑板运动相关或者"与之生活方式相关"的品牌经理提供1250美元。 滑板运动者是某一特定类别中真正的个体。在一本名为《英雄和反叛者》(TheHeroandtheOutlaw)的书中,玛格丽特·马克和卡罗尔·S·皮尔森两位学者,提出了经由对12个心理原型进行研究后得到的理论(是从荣格和其他人的理论中推论出来的),这种理论的解析为那些公司品牌经理们提供了某种蓝图,可以帮助他们理解并创造出一种文化意义,从而有利于其产品的推广。其中有一些原型可以适用于滑板运动员:探险者(能够参与某个旅程并发现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英雄(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以便为社会作出贡献),以及反叛者。反叛者好像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书中研究的心理原型都是远离社会,生发于"隐秘幽暗的"地方。马克和皮尔森写道:"虽然探险者还停留在社会的边缘,他们也只是想要自由。相比之下,反叛者实际上是想要扰乱事情,冲击人民,酝酿一场革命,要逃离某些东西。" 相当酷,对不对?但重要的是要看看马克和皮尔森对那些心理原型的另外一番勾画:"反叛者通常会感到无助,他们努力寻求权力,即便是在仅有的冲击或挑衅他人的能力中寻求权力。"无助?通常当我们想到我们的个人主义叛逆英雄时,"无助"并不是他们的同义词。但是,再想想那些叛逆的"西风少年":来自城市中的受压迫地区,处于越南战争、种族骚乱、水门事件、经济滞胀、油价冲击的时期,这是一个容易让人感到束手无策的时代。20世纪70年代常常让今天的我们想到不健康的迪斯科和更加糟糕的发型,但它同时也是"性手枪"乐队(SexPistols)找到了观众的时代,他们一起回应着简单的怒吼:没有前途。"当美国正趋衰落时,"一名原"西风"成员后来说:"我们在冲浪。"当然,人们也可以在一个中产阶级聚居地的郊区感到束手无策--正如坦普尔顿和他来自破碎家庭的朋友们那样。 叛逆的真正吸引力不仅仅在于个人主义:自力更生能够打败这种无助。另外,因为担当着真实生活的典范,滑板运动者们被描绘成从空白中创造出什么的人--并且这样做的同时,并没有希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帮助。脚踏滑板的叛逆者体现了在内心深处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