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遇见狄更斯乞力马扎罗的归魂_夏日遇见狄更斯乞力马扎罗的归魂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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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遇见狄更斯——乞力马扎罗的归魂

清晨,我开着卡车到达了目的地。昨晚我一整夜都在开车,因为之前我在汽车旅馆睡不着,决定干脆一直赶路。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我到达了凯彻姆①和太阳谷附近的山岭。我觉得很高兴,自己一直在开车,没闲着。 开进这个小镇的时候,我并没有抬头远眺那座山。我担心如果我看它哪怕一眼,都会铸成大错。别看坟墓,这一点非常重要。至少这是我的感受,而且我现在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我把卡车停在一个古旧的酒馆前,然后在小镇里逛了一圈。我呼吸这里的空气,清新,甜美。我还找几个人聊了聊。首先是一位年轻的猎人,可我只跟他谈了几分钟,就知道他搞错了。然后我找到一位长者,可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后我遇到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猎人,这才找对了人。我要寻觅的所有东西,他都知道,或者说都能感觉到。 我给他买了一杯啤酒,我们聊了许多闲话。接着我给他买了第二杯啤酒,慢慢把话题引到我此行的目的和找他说话的原因上。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耐心地等着,并没有流露出心中的不耐烦。我在等猎人主动说起三年前的事。他当时开车去太阳谷,在路上遇到一个男人。他与此人也在这个酒馆坐了下来,一起喝啤酒,聊起去荒山野岭打猎的事情。我在等猎人告诉我,他遇到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以及他对此人有什么了解。 猎人盯着酒馆的墙壁,却仿佛在眺望外面的高速公路和群山。终于,他打起精神,平静地说起了往事。 “那个老人,”他说道,“唉,路上的那个老人。唉,那个可怜的老人。” 我等着。 “我一直都没办法忘记那个走在路上的老人。”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杯中的啤酒。 我喝了几口酒,感觉很不舒服。我觉得自己老了,很疲倦。 沉默还在延续,于是我拿出一张本地的地图,摊平了放在木餐桌上。这时候是上午,酒馆里只有我们两个顾客,所以很安静。 我问道:“你最常遇见他的地方是这里吗?” 猎人用手触碰了地图三次。“我过去常常见到他在这一带行走,沿着这里,然后他还会在这里横穿。那个可怜的老人,我本来想叫他别在大路上行走,可我又不愿意让他觉得受到伤害或者侮辱。像他这样一把年纪的人,你不能去教育他别走大路,免得被车撞飞了⋯⋯你不能对他说这样的话。要是他真的被车撞了,那也没办法。你会对自己说,这是他的事情,别多管闲事,该干吗干吗。他真的是一把年纪了啊。” “他是一把年纪了。”我把地图叠好放回口袋里。 “你和那些人一样是记者吗?”他问道。 “我和他们不太一样。”我答道。 “我不是故意把你和他们相提并论的。”他说道。 “你不需要道歉。”我说道,“这么说吧,他有许多读者,我也是其中一个。” “哦,没错,看他书的人可多了,各种各样的读者,包括我本人。我这人,一年到头也不会碰一下书,却只看他一个人的。我觉得我最喜欢的是关于密歇根的那些故事。尤其是打鱼题材,我觉得打鱼的那些故事写得真好,过去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描写打鱼,可能将来也不会有了。当然,斗牛的故事也不错,只是有点儿远。有些牛仔就特别喜欢那些故事,他们一辈子都和马、牛、羊打交道,我猜对于他们来说,这里的牛和别处的牛都是一样的。那个老人写过一些发生在西班牙的故事,我认识一个牛仔,他把这些故事里面和斗牛有关的章节反复看了四十遍。我敢发誓,如果他去西班牙,马上就能出场斗牛。” “我觉得,读完西班牙系列里面的斗牛故事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说道,“在我们一生中,至少会有这么一次,我们会觉得自己可以去西班牙,可以去那里斗牛。或者我们至少可以参加晨跑活动,赶在奔牛前头飞跑;在终点不但有美酒,还有你最心爱的女孩,等着和你共度一个悠长的周末。” 说到这里我打住了,默默地笑起来。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的声音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陷进了他说话的节奏里。也不知道我是受他话语的影响,还是被他双手的摆动所左右。我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你去过那个坟墓了吧?”猎人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知道我会说“去过”。 “还没。”我答道。 这个答案让他始料不及,可是他努力掩饰心中的诧异。“他们都会去坟墓那里。”他说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搜肠刮肚,想找一个不失礼貌的方式来问我。“我的意思是⋯⋯”他说,“你为什么不去呢?” “因为这个坟墓不适合他。”我说道。 “可话说回来,等你要进坟墓的时候,哪有坟墓是适合的呢?”他说。 “不是的,”我说,“坟墓有合适不合适之分,正如死的时机也有合适不合适之分。” 他点了点头。我说的这句话,他就算不是完全认同,至少也从中嗅出了一点真理。 “当然了。我就认识不少人,死得简直太完美了。”他说道,“你总是能感觉到,是的,这个时机就最合适了。我认识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等吃饭。他老婆从厨房端了一大碗汤出来,发现他还坐在那里,却已经死透了。他老婆当然很惨,可是,我的意思是,他那种死法不是挺好的吗?又没有生病,什么问题也没有,就是坐在那里等着吃晚饭,突然就死了,也不用知道晚饭到底上了没有。就像我的另一个朋友,他有一条老狗,已经十四岁了。那狗瞎了,活得特别累,他终于决定把狗带去兽栏人道毁灭。他把那只又老又瞎又疲倦的狗放在车前座,狗舔着他的手,我的朋友觉得很难过。就在去兽栏的路上,狗一声不吭地死掉了,就死在车座上。它好像早就知道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所以选择了一个更好的方式,主动把自己的灵魂交出来——来,给你!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我点了点头。 “所以你觉得,对于那个人来说,山顶的坟墓并不合适,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我说道。 “你觉得一路上会有各种各样的坟墓供我们大家选择吗?” “可能吧。” “如果有办法预见这辈子的事情,我们会不会做出更好的选择呢?临死前,我们回望这一生,”猎人说道,“我们会说,真该死,某年某处才是正确的时间和地点,另外一年或另外一处是错的。必须是在那一年,在那个地方。我们会这样说吗?” “会。如果我们不主动选择,就要被迫接受一个时间和地点。”我答道。 “你这个想法真好!”猎人说,“可是几个人能有这样的觉悟呢?一场派对的金酒喝完了,大部分人都不会离场。我们不够聪明,所以赖着不走。” “赖着不走。”我说道,“真可惜。” 我们又要了更多啤酒。 猎人喝了半杯,擦了擦嘴。“对于那些不合适的坟墓,你能怎么办?” “就当它们不存在。”我答道,“或者,它们像噩梦一样,终究会消失的。” 猎人笑了一声,笑得很苍凉。“天哪,你真是个疯子。不过我喜欢听疯子的疯言疯语。来,再来几句。” “说完了。”我说道。 “你就是‘复活与生命’①吗?”猎人问道。 “不是。” “你准备说‘拉撒路出来’②?” “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在大限将至之日,”我说道,“能选择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刻、合适的坟墓。” “快干了这杯吧,”猎人说,“你需要再喝点儿。到底是谁差遣你来的?” “我⋯⋯”我答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当然还有些朋友。我们一共十个人,凑了钱,选出我一个人办这件事。我们就在路边买了那辆二手卡车,然后我开着它穿州过府。一路上我经常打猎钓鱼,练就一副好体格。去年我在古巴,前年夏天我去了西班牙,再前一年的夏天我是在非洲过的。我总是会想很多东西,这也是他们选中我的原因。” “选中你做什么?你能做什么?该死的!”猎人的语气很紧迫,开始有点儿暴躁。他摇头说道:“你什么也干不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未必。”我说道,“跟我来。” 我走到酒馆门口。猎人呆坐了片刻,仔细端详我的脸——刚才我说的那一番话,在他脸上激出了明亮的火花。他咕哝了一声,终于离开座位走过来,和我一起走到酒馆外面。 我指着路边,我们一起看着停在那里的卡车。 “我以前见过这种卡车。”他说道,“我在电影里看见过一辆类似的。他们就是坐着这种卡车去捕猎犀牛的吧?或者是狮子和其他猛兽。至少是开着这种卡车环游非洲?” “你的记性很好。 “可这里没有狮子!”他叫道,“没有犀牛,也没有水牛,我们这里什么也没有!” “真的没有?” 他不回答。 我的车门敞着。我走上前,手扶着卡车。“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从现在起就扮演一个傻子吧。”猎人说道,“这是什么?” 我轻轻敲着车前的挡泥板,敲了很久。“这是一台时间机器。”我说道。 猎人的双眼圆睁,随即又眯起来。他用一只大手拿着酒杯呷了一口,然后点头示意我继续。 “这是一台时间机器。”我重复道。 “我听到了。”他说道。 猎人绕过这辆狩猎卡车,站在路中心看着它,却没有看我。然后他绕着卡车走了整整一圈,最后回到人行道上,盯着加油口的盖子。“这车省油吗?”他问道。 “我还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说。 “这是我第一次开这车上路,”我说,“这次旅程还没结束,我怎么会知道呢?” “这种东西用什么燃料?”他问。 我保持沉默。 “你把什么东西灌进去?”他又问。 我本来可以回答:深宵苦读,长年累月通宵达旦地看书。我在雪山峰顶看书,在西班牙的潘普洛纳午读,在佛罗里达海岸线附近的小溪里或者小船上看书。 我本来还可以答道:我们十个人一起用手摸着这台机器,每个人都想着它,相信它,触摸它,把我们的爱灌注给它。他的文字早在二十年、二十五年、三十年前就在我们心中留下了烙印,我们把这些印记也倾倒进去。这台机器里融汇了许许多多的人生、记忆和爱。你所说的燃料、汽油,或者别的什么名堂,其实就是这些东西。还有巴黎的雨露、马德里的阳光、阿尔卑斯山巅的积雪、奥地利蒂罗尔州的枪火、墨西哥湾流闪耀的波光、爆炸的炸弹、跳跃的鱼群⋯⋯这一切都是这台机器的燃料和汽油。 我本来应该这样回答的。可我只在心中闪过这些念头,并没有说出来。 猎人常年在森林中闯荡,大概练就了心灵感应术,肯定已经嗅出了我的思绪。他的双眼斜向上瞥,正在反复琢磨我心中的想法。 然后他走过来,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他伸手去触碰我的那台机器。 他把手放到机器上,不拿开,似乎在感受里面的生命,也像是在赞叹他手中感受到的一切。他就这样站着,站了好久好久。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他走回酒馆里,背对门口坐下来,继续孤独地喝酒。 我不想打破这一刻沉默。是时候出发了,是时候去尝试了。我上了卡车,启动发动机。 省不省油?用什么燃料?我思索着,开车离开。 我沿着这条公路向前开,既不向左看,也不向右看,任凭这条蜿蜒的路带着我一会儿向这个方向走,一会儿朝那个方向去。就这样开了大约有一个小时,途中我不时会闭上眼睛,足有数秒之久。虽然明知有翻车受伤乃至丧命的危险,可是我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然后,就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太阳被浮云遮蔽,我突然知道,我可以看了。 于是我抬头望向山峰,几乎大叫出来。 坟墓不见了。 这时我的车开下了一道小山谷,只见前方路上有一个身穿厚重毛衣的老人正孤独地走着。 我把狩猎卡车挂了空挡,慢慢追上老人,然后和他并排前行,我留意到他戴着一副钢框眼镜。我们就这样并肩前行了许久,彼此视而不见。最后是我先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他迟疑了片刻,随即继续前行。 我坐在卡车里追上他,又喊了一声:“老爹。①” 他站住了,看我要干什么。 我刹住车,依然坐在驾驶位上。 “老爹。”我说。 他走过来站在车门旁边。“我认识你吗?” “不,可我认识你。” 他注视我的眼睛,然后仔细端详我的脸庞和嘴巴。“没错,我觉得你确实认识我。” “我看到你在路上步行,我反正和你同路,要送你一程吗?” “每天这个时候还是多走走比较好。”他答道,“谢谢了。” “让我告诉你我要去哪里吧。”我说道。 他本来已经开始向前走,闻言随即停下脚步。他并没有看我,只是问道:“去哪儿?” “一条漫漫长路。”我答道。 “这么说,那条路确实漫长。你不能把它变短一点儿吗?” “不能。这条漫漫长路,”我说道,“有两千六百天,上下误差不过几天,另加半个下午。” 他走回来,终于向车里看了看。“你要走的路就那么遥远吗?” “就那么遥远。” “往哪个方向去?前方?” “你不是想去前方吗?” 他仰望天空。“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确定了。” “我不是向前走。”我说道,“我是往回走。” 他的眼睛突然呈现出另一种颜色。这是极其细微的变化,就像一个人从树荫下走出来,站到了穿透云层的阳光中。 “你往回走。” “在两千天和三千天之间,先将半天对分,再加减一个小时,还要增删一分半秒。”我说道。 “你真能侃。”他说。 “我有点强迫症。”我说道。 “你这么能侃,只能当个三流的写手。”他说,“我还没听说过哪个作家是能言善辩的。” “这正是我的宿命。” “往回走?”他掂量着这几个字的分量。 “我打算把车掉个头,”我说道,“然后沿着这条路往回开。” “不看里程却算天数?” “不看里程却算天数。” “这辆卡车正是那种车吗?” “这车就是按照那个设计制造的。” “这么说来,你是一个发明家?” “我是你的读者,不过碰巧也弄一些小发明。” “如果这车真的有用,那么你这个发明就了不起了。” “这辆车任凭你差遣。”我说道。 “你要去的地方,”老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撑着车门,整个人往前靠。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妥,连忙把手抽回,然后站直了对我说,“在哪里呢?” “1954年1月10日。” “这个日子很特别。”他说。 “是的,这一天很特别,曾经很特别。它不仅仅是一个日子那么简单。” 他并没有动,眼睛却变得更明亮了,就像刚刚走出树荫的那人又迈出一步,踏进了更明媚的阳光之中。 “那天你会在哪里呢?” “非洲。”我答道。 他沉默了。他的嘴巴没有动,眼睛也不再变化。 “在内罗毕附近。”我说道。 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非洲,内罗毕附近。” 我等着。 “如果我们去那里的话,到达之后又怎样呢?”他问。 “我就把你留在那里。”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然后了?” “你永远留在那里。”我说道。 老人不停地呼气,吸气,手顺着车窗下沿滑动。 “这辆车,”他问,“会不会在途中变成一架飞机?”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 “你会在途中变成我的飞行员吗?” “有可能吧。我还没试过呢。” “可是你愿意试一下?”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身体前倾,逼视我的脸,眼神中带着一种沉静、狂野而骇人的强烈情感,“为什么?” 老爹,我暗想,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拜托你别问了。 他也感觉到自己逼得我太紧,所以稍稍退后了一点。 “刚才那句当我没问。”他说道。 “你没问。”我回答。 “在你迫降的时候,”他说,“这次降落能有点儿不一样吗?” “是的,会不一样。” “比那次更狠吗?” “我会尽力而为的。” “我会不会被甩出去,而剩下的你们几位都安然无恙呢?” “出现这种结局的概率比较大。”① 他抬头看着山峰,那里没有坟墓。我也看着那座山峰。可能他已经设想要在那里修建一座坟墓。 他凝神注视着群山脚下的公路、峰峦之外的大海,还有大洋彼端的那片土地。“这就是你所说的‘好的日子’吗?”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具体时、分、秒也合适吗?” “说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值得考虑一下。”他的手还放在窗沿上,可是身体已经站直了。他在试探,在感受,在触碰,虽然他的手还微微颤抖,虽然他依然犹豫,可是他的眼中已经闪耀出非洲正午的艳阳光彩。 “好。” “好?”我问道。 “我想好了。”他说,“我就和你走一程吧。” 我一刻也不耽误,伸手打开车门。 他默默上车,在前座坐好,轻轻关上车门,并没有发出砰的一声。他坐在那里,显得苍老而疲倦。我等着。“开车吧。”他说道。 我启动发动机,轻踩油门。 “掉头吧。”他说。 我把车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来路。 “这辆车,”他问道,“真的是那种车吗?” “真的,就是那种车。” 他望着外面的大地、群山以及远处的房屋。 我等着,让发动机空转。 “我们到达那里之后,”他问道,“你还会记得一些事情吗?” “我尽量吧。” “有一座山。”他说了这句就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就这样坐着,缄默不语。 可是,我在心中为他补上。我想,在非洲有一座山,叫乞力马扎罗山,人们在峰顶西麓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头金钱豹的冰冻干尸,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金钱豹会出现在那么高海拔的地方。 我想,我们会把你埋葬在乞力马扎罗山巅的这片斜坡上,就在那头金钱豹旁边。我们会刻上你的大名和出生日期,并在下面写道:“斯人至此,莽莽高山,意欲何为,世人难参。”然后我们就下山,回到酷热的夏季大草原。从此以后,那座坟墓就留给黑人勇士和白人猎手,还有那些敏捷矫健的非洲鹿去发现了。 老人收起眼中的光华,望着山间蜿蜒的公路,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他说道。 “好的,老爹。”我答道。 于是我们上路了。我坐在方向盘后面,开得很慢,老人就坐在我身边。就在我们下了第一个山丘,又开上第二个山顶的时候,一轮红日已经蹦出来了,连空气也似乎夹杂着火焰的气味。我们高速前进,就像一头在高草丛里疾奔的狮子,河流和溪水都在身边一闪而过。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够逗留哪怕一个小时。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戏水、捕鱼,然后在水边煎鱼吃。我们也可以在小溪旁边躺下,谈天说地亦可,沉默相对亦可。可是我们一旦停下来,就可能永远也走不动了。我猛踩油门,发动机爆出一阵轰鸣,如同一头巨大的猛兽在吼叫。老人咧开嘴笑了。 “今天肯定是伟大的一天!”他大声吼道。 “伟大的一天。” 我的思绪又回到路上。我想,现在是时候了:现在是我们消失的时候了,现在是我们彻底离开的时候了。现在这条长路已经空无一人,阳光中的太阳谷一片寂静,我们离开之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把车加速到每小时九十英里。我们两人都像孩童似的高声叫嚷。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哪!”老人在快结束的时候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正在⋯⋯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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