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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性——《中性》 热蜡脱毛抒情诗

    我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我一个人漫步穿过维多利亚公园;阅读《罗密欧与朱丽叶》①,抽着达维多夫大型雪茄②;参加大使馆的招待会和爱乐团体主办的音乐会,晚间在费尔森克勒尔③兜一圈。秋天是一年中我最喜欢的季节。空气中微微有些寒意,使头脑变得十分活跃,而在所有的学龄儿童看来,对学年的回忆总跟秋天联系在一起。你在欧洲这儿见不到你在新英格兰所能见到的那种色彩斑斓的树叶。树叶好似只在阴燃,决不会变得一片火红。天气仍然暖和得可以骑自行车。昨天晚上,我骑车从舍内贝格区来到米特区的奥林伦堡大街。我碰到一个朋友,一起去喝了杯酒。离开的时候,我骑车穿过街道,受到星系际的拉客妓女的招呼。她们穿着漫画书上的套装,月牙形的靴子,甩动着撩人的玩具娃娃的头发,嘴里喊着“喂,喂”。也许,她们正是我所需要的人儿。领取酬劳,对几乎任何事儿都迁就容忍。对无论什么事儿都不感到震惊。然而,在我踏着车子经过她们的行列,她们的队伍④时,我对她们怀有的并不是一个男人所有的感情。我意识到一个品行端正的姑娘的责备和鄙视,以及一种可以觉察到的、身体方面的共鸣。在她们扭动屁股,用涂黑了的眼睛引我上钩的时候,我脑子里想到的不是我可能对她们如何的种种画面,而是她们必然会是什么情形,一个夜晚接一个夜晚,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都不得不从事皮肉生涯。那些妓女⑤自身并没有十分仔细地对我上下打量。她们只看见我的绸围巾,杰尼亚牌的裤子和闪闪发亮的皮鞋。她们只看见我皮包里的钱。喂,她们叫道,喂,喂。     ①《罗密欧与朱丽叶》,英国诗人、剧作家莎士比亚(1564—1616)在一五九四年所写的一部悲剧。     ②达维多夫大型雪茄,由在瑞士经营烟草生意的犹太人季诺•达维多夫(1906—1994)所制作的名牌雪茄。     ③费尔森克勒尔,柏林一家风格传统的著名酒吧。     ④原文为德语。     ⑤原文为德语。     ⑥阳光地带,指美国南部西起加利福尼亚州东至北卡罗来纳州和南卡罗来纳州一带。     ⑦圣经地带,指美国南部基督教基要派流行地带的别名,该派主张恪守《圣经》全部文句。     ⑧摩尔人,指非洲西北部阿拉伯人与柏柏尔人的混血后代,公元八世纪成为伊斯兰教徒,进入西班牙。     ⑨阿伊努人,日本一少数民族。     那时候也是秋天,一九七三年秋天。只差几个月,我就十四岁了。有个星期天做好礼拜后,索菲•沙逊对我附耳小声说道,“亲爱的,你嘴唇上正长出一丁点儿胡子。让你母亲带你到店里来。我来帮你拾掇一下。”     小胡子?是真的吗?像德雷克塞尔太太那样?我急忙走到盥洗室去看看。齐路拉斯太太正在那儿重新往嘴上涂抹口红。她一离开,我就把脸对着镜子。并没有两撇浓密的小胡子,只是上嘴唇上有几根黑毛。这并不像可能看上去那样令人惊讶。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正如阳光地带⑥或圣经地带⑦一样,在我们这个由不同的部分形成的地球上,还有一个毛发地带。它从西班牙南部开始,跟摩尔人⑧的影响和谐一致,延伸到意大利黑眼睛的人居住的地区,几乎包括希腊全境,而且肯定包括全土耳其。它向南伸展,把摩洛哥、突尼斯、阿尔及内亚和埃及都包括在内。它继续向前(颜色变深了,就像地图为了表示海洋深度那样),覆盖了叙利亚、伊朗和阿富汗,然后在印度才渐渐稀疏。在那以后,除了代表日本阿伊努人⑨的一个小点外,毛发地带便结束了。     缪斯啊,歌颂希腊妇女和她们对难看的毛发的战斗吧!歌颂脱毛乳膏和拔毛镊子吧!歌颂漂白剂和蜂蜡吧!歌颂那些难看的黑毛如何像大流士①的波斯军团横扫希腊大陆似的掠过还不到十一、二岁的姑娘的身体!不,卡利俄珀并不因为自己的上嘴唇上出现一片暗影而感到吃惊。我的佐姑姑、我的母亲、索梅利娜,甚至我的表姐克利奥都为汗毛长在她们不希望它出现的地方而饱受煎熬。当我闭上眼睛,想要闻到童年那些美妙的气味的时候,我是否闻到了烘烤姜饼的气味,或者圣诞树那清新的松脂香呢?主要不是这样。可以说,在我那保持记忆的鼻孔中所充满的气味,都是耐儿除毛剂那有燃烧硫磺味儿的蛋白质分解的臭气。     ①大流士(公元前550?—486),波斯帝国国王(522—486)。     ②穆穆袍,一种色彩鲜艳的女式宽大长袍,最初为夏威夷女子所穿,后流行于美国全国。     ④米娅•法罗(1945—),美国女电影演员,导演伍迪•艾伦的前妻。我看见我母亲把两只脚放在木盆里,等候冒泡的、引起刺痛的泡沫发挥作用。我看见索梅利娜把一罐蜡放在炉子上加热。她们为了使自己的皮肤光滑真是煞费苦心!那些油脂竟在皮肤上留下一片疹子!这一切多么徒劳无益!毛发那个仇敌是无法战胜的。它就是生命本身。     我要母亲为我去跟索菲•沙逊在东区商业步行街开的那家美容院预约一个时间。     金羊毛美容院坐落在一家电影院和一家出售大型三明治的铺子之间,尽力与它的邻居保持距离。美容院的大门口挂了一个风格雅致的凉篷,上面有一个巴黎贵妇的侧影。店铺里面,正面的桌子上放着鲜花,而索菲•沙逊本人也和鲜花一样色彩鲜艳。她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穆穆袍②,戴着手镯和宝石戒指,从一把椅子轻快地走向另一把椅子。“这要做点儿什么?哦,您看上去真漂亮。这种颜色让您年轻了十岁。”接着,她对另一个客人说,“别这么发愁。放心吧。现在,她们就这样处理自己的头发,莱纳尔多,给她讲一下。”于是,穿着低腰紧身长裤的莱纳尔多说道,“就像《罗斯玛丽的婴儿》③中的米娅•法罗④那样。病态的影片,不过她看上去真不错。”这时,索菲已经走到下一个人面前。“亲爱的,我来给您提点儿意见。别把您的头发吹干。让它湿着慢慢收干。我还给您弄了一个很难叫您相信的护发素。我是他们指定的经销人。”女人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得到索菲•沙逊本人的注意,美容院可以让她们具有安全感,她们深信在这儿可以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地暴露出自身的缺陷,索菲会加以照料。她们到这儿来一定是为了领受她这份爱心。不然,客人们就会发现,索菲•沙逊本人其实倒很需要美容方面的意见。她们会看到她的眉毛好像给魔笔①画得太长,而她的脸则由于她抽取佣金代销的那种博盖斯王妃化妆品②而呈现出砖块的颜色。但是我本人那天,或者在接下去的一个星期里就没有看见?跟其他的人一样,我也没有去评价索菲•沙逊化妆工作的最终效果,相反那种工作的复杂性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像母亲和别的女士一样,知道每天早上索菲•沙逊至少要花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去“修饰她的脸”。她得抹上眼霜和涂在眼睛下面的乳霜。她得抹上不同的好几层,就像用虫胶清漆涂刷一把斯特拉迪瓦里③制造的提琴那样。除掉最后那层砖色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涂层: 用一丁点儿绿色去抑制红色,用一些粉红色去增添一点红晕,眼睛上边加点儿蓝色。她使用了干的眼线笔、液体眼线笔、描唇笔、护唇膏、一种亮肤修颜液和一种细致毛孔润肤剂。沙画是由西藏僧侣一粒沙一粒沙地吹成的,而索菲•沙逊的脸也是用同样艰苦的方式创造出来的。它只持续一天,随后就没有了。     ①魔笔,美国商品名,一种记号笔,内含快干及不退色墨水。     ②博盖斯王妃化妆品,由意大利博盖斯王妃(1911—2002)以自己之名一手创立的美容化妆品。     ③斯特拉迪瓦里(1644—1737),意大利提琴制造家。     ④谢里曼(1822—1890),德国考古学家,曾在希腊和小亚细亚发掘特洛伊遗址、“米尼亚斯宝藏”遗址及迈锡尼遗址。     ⑤特洛伊,小亚细亚西北部古城。这张脸这时对我们说,“请往这边走,女士们。”索菲跟平时一样亲切热情。她那双每天晚上都抹了雪花膏的手,这时在我们周围不断摆动、抚摸和揉搓。她的耳环看上去像是谢里曼④在特洛伊⑤发掘出来的一样珠宝。她领着我们走过一行正在做头发的女人,经过一排令人窒息的吹风机,穿过一个蓝色的帷幔。在店堂的前部,索菲为人们梳理头发,在店堂的后部,她又去除人们的毛发。在蓝色的帷幔后面,不少半裸体的女人袒露出自己的一部分身体,用热蜡除去汗毛。有一个胖女人仰面躺着,衬衫向上拉起,露出肚脐。另一个女人俯卧在那儿看一本杂志,涂在她的大腿后部的热蜡正在变干。有一个女人坐在一把椅子上,她的鬓脚和下巴上都抹着暗金色的蜡,还有两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躺在那儿,腰部以下都裸露在外,正在把穿比基尼泳装留下的印子去掉。蜂蜡的气味相当强烈,十分好闻。那种环境就像洗土耳其浴,却并不热不可挡,只有一种对一切都松松垮垮的懒散的感觉,水蒸气从蜡罐上袅袅上升。     “我只要把脸拾掇一下,”我对索菲说。     “她的口气听起来好像她付账似的,”索菲开玩笑地对我母亲说。     我母亲笑起来,其他的女人也跟着发笑。大家都笑嘻嘻地朝我们望着。我是从学校直接来的,所以还穿着校服。     “高兴一点儿,你只要把脸拾掇一下,”一个想要去掉身上的比基尼泳装纹路的女人说。     “再过几年,”另一个说,“你可能会到南方去。”     马?响起一片笑声。有几个人眨眨眼睛。叫我惊讶的是,就连我母亲的脸上也泛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仿佛一到蓝色的帷幔后面,特茜就成了另一个人那样。仿佛既然我们如今一块儿接受热蜡除毛,她就可以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对待我。     “就你的脸型而言,是太浓密了一点,亲爱的,”索菲低下头对我说。     “对不起,我就做一下热蜡除毛,”我说。     “她不听话,”特茜说。     一个(从毛发地带的边缘地区来的)匈牙利女人出面接待我们。她用吉米•帕潘尼古拉斯做快餐的那种效率让我们在房间四周坐下,好像我们都是烤架上的食物: 那个颜色红得像一大片加拿大熏咸肉的胖女人待在一个角落里。特茜和我待在尽里边,好像家常炸土豆片似的挤在一起,左边躺着的是那两个想要去掉比基尼泳装的纹路的女人,她们把给太阳晒黑的那一边身子朝着上面。赫尔加使我们大家身上不断发出咝咝的声音。她捧着铝盘子从一个人走到另一个人,用一个平底的大木匙把像槭糖浆颜色一样的蜡敷在需要敷的地方,同时在蜡变硬以前用好几条纱布往上按按。等那个胖女人在一侧给做好后,赫尔加把她的身子一下子翻了过去。特茜和我躺在椅子上,听着蜡给猛地拉掉。“哎呀!”那个胖女人喊了一声。“不要紧的,”赫尔加轻蔑地说。“我做得十分地道。”“啊唷!”一个想把比基尼泳装的纹路去掉的女人叫道。于是赫尔加采取一种古怪的女权主义者的立场,说,“瞧瞧你为男人们做了些什么?你吃苦受罪,真不值得。”     这时,赫尔加来到我的面前。她握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从一侧扳到另一侧,仔细察看。她把蜡敷在我的上嘴唇上面,随后走到我的母亲身边,也照此这么做了。过了三十秒钟,蜡就变硬了。     “我有一个你想不到的消息要告诉你,”特茜说。     “什么消息?”我问道,赫尔加这时把蜡拉下来。我可以肯定我那刚冒出头来的胡须不见了,我的上嘴唇也不见了。     “你哥哥圣诞节要回来。”     我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我眨了眨眼睛,什么话也没说,一时惊呆了。赫尔加转身对着我的母亲。     “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我说。     “他还带来一个女朋友。”     “他有一个女朋友吗?谁会跟他谈恋爱呢?”     “她的名字叫……”赫尔加使劲儿把蜡拉下。过了一会儿,我母亲才接着说道,“梅格。”     从那时起,索菲•沙逊便负责处理我脸上的汗毛。我每个月大约去两次,把脱毛也加在一张不断增多的需要保养的项目的单子上。我开始刮掉我腿上和腋下的汗毛。我还修修眉毛。我学校里学生穿着打扮的守则规定不准使用化妆品。但是到了周末,我总在一定范围内进行试验。里蒂卡和我在她的卧室里涂脂抹粉,把一面有柄的镜子传来传去。我特别爱用引人注意的眼线膏。我的榜样就是玛丽亚•卡拉斯①,或者也可能是《滑稽姑娘》中的巴巴拉•史翠珊②,那个得意扬扬的长鼻子的女歌唱家。在家里,我总偷偷地在特茜的浴室里四处窥探。我爱好那种好像护身符一般的小瓶润肤剂,那种气味芬芳、似乎可以吃的乳霜。我还试用了她的蒸气洁面器。你把脸对着那个塑料的圆锥体,受到热风的吹拂。我不碰油腻的滋润皮肤的化妆品,担心它们会使我出皮疹。     ①玛丽亚•卡拉斯(1923—1977),美国歌剧女高音歌唱家,出生于纽约的希腊裔家庭。     ②巴巴拉•史翠珊(1942—),美国电影演员、歌手,曾在音乐舞台剧和电影《滑稽姑娘》中饰演喜剧演员范妮•布赖斯,获一九六八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     一九七二年夏天,我给第十一回的那次拥抱结果竟成了一种诀别,因为我哥哥念完大学一年级,又从学校回到家里来的时候,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他也留起了头发(并不像我这么长,不过还是留了)。他开始学弹吉他。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奶奶戴的眼镜。他不再穿直筒裤,而是穿着褪色的喇叭粗布裤。我家里的人一向喜欢自我改变。我在贝克英格利斯女子中学念完了第一年,升入第二年的时候,我从一个身材矮小的七年级学生变成一个个子高大惊人的八年级学生的时候,第十一回在大学里从一个学科学的家伙转变成一个约翰•列侬①似的人。     ①约翰•列侬(1940—1980),英国流行乐手,“披头士乐队”四名成员之一,乐队所演唱的歌曲大多由他作词。     ②《二一年: 太空漫游》,由美国电影剧作家、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1928—1999)在一九六八年编导的一部科幻片。他买了一辆摩托车,开始深思,自称他理解《二一年: 太空漫游》②,甚至连结尾也理解。但是直到第十一回往下走到地下室,跟米尔顿一起打乒乓球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一切背后的含意。我们的乒乓球台已经有了好多年了。可是直到那时,不论我或我哥哥怎样练习,我们从没有几乎打败米尔顿。不论是我的远台进攻,还是第十一回双眉紧皱、聚精会神地应战,都应付不了米尔顿那刁钻的旋转球,或是他那穿过我们的衣服,在我们的胸口留下红印子的“致命一击”。可是那年夏天,情况变得不同了。米尔顿刚采用他的飞快的发球,第十一回就毫不费力地回了过去。米尔顿使出他在海军里学来的侧旋球,第十一回也打出旋转球反击。甚至在米尔顿猛力打出一个必胜的球时,第十一回反应神速,也回了过去。米尔顿开始出汗了。他的脸变得通红。第十一回依然相当冷静。他脸上有一种奇怪的心不在焉的神情,眼睛的瞳孔都扩大了。“来呀!”我鼓励他说。“打败爸爸!”十二比十二。十二比十四。十四比十五。十七比十八。十八比二十一!第十一回赢了!他打败了米尔顿!     “我用了迷幻药,”他后来解释说。     “什么?”     “窗玻璃①。用了三服。”     迷幻药使一切似乎都在缓慢的动作下发生。米尔顿的最快的发球,他的最刁钻的旋转球和大力抽杀,似乎都在空中飘浮。     LSD迷幻药②?用了三服?第十一回一直眼前充满幻觉!他在用餐时眼前也充满幻觉!“这是最难忍受的地方,”他说。“当时我正看着爸爸把鸡切开,接着那只鸡竟拍着翅膀,飞走了!”     ①窗玻璃,系LSD迷幻药的俗称。     ②LSD迷幻药,LSD系麦角酸二乙基酰胺的缩略,是美国吸毒者常用的麻醉致幻药物。“这孩子怎么啦?”我隔着那堵把我们的房间隔开的墙壁听见父亲问母亲。“如今他谈起要不念工程学了,说工程学太枯燥乏味了。”     “这只是一个阶段,会过去的。”     “那样就好。”     不久以后,第十一回回到大学去了。他并没有回来过感恩节。因此等一九七三年圣诞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很快弄清楚了。正如父亲所担心的那样,第十一回放弃了当一名工程师的计划。他告诉我们,现在他主修人类学。     作为他念的一门课程的部分作业,第十一回在那个假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进行着他所谓的“实地调查”。他随身带着一台磁带录音机,把我们所说的一切都录下来。他记录了我们的“思维方式”和“亲属结合的种种仪式”。他自己几乎什么话也没说,声称他不想影响调查的结果。然而,第十一回在看着我们的大家庭吃喝、开玩笑和争论的时候,有时也会扑哧一笑,一旦他个人有了一项重大发现,就会向后靠在椅子上,从地板上抬起脚上的那双大地鞋①。随后,他探身向前,开始发了狂似地在笔记簿上写起来。     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我们一块儿长大的时候,我哥哥对我并不怎么注意。然而,那个周末,第十一回为他那耽于观察的新癖好所驱使,对我起了一种新的兴趣。星期五下午,我正在厨房的桌上用功做一样预先布置的家庭作业,他走来坐下,沉思地盯着我看了好半晌。     “是拉丁文吗,嗯?她们在那所学校里就教你这个?”     “我很喜欢。”     “你是个恋尸狂吗?”     “就是爱好研究死人的人。拉丁文已经失去了生命,对不对?”     “我不知道。”     “我也懂一点儿拉丁文。”     “真的吗?”     ①大地鞋,一种前掌比后掌厚、穿着舒适的方头鞋,因于一九七年四月二十二日地球保护日从丹麦引入美国,故名。     ②③④原文为拉丁文。“舔阴②。”     “别说下流的话。”     “吮吸鸡巴③。”     “哈,哈。”     “阴阜④。”     “我真笑得受不了了。你真要了我的命。瞧,我没气儿了。”     第十一回安静了一会儿。我想要接着阅读,但感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最后,我心头火起,把书合上,说道,“你在看什么?”     停顿了一会儿,我哥哥一贯如此。在他的老奶奶眼镜后面,他的目光显得十分随和,但在目光后面的头脑却正在分析思考。     “我在看着我的小妹妹,”他说。     “好吧。你看过了。现在走吧。”     “我在看着我的小妹妹,同时想着她已经不再像我的小妹妹了。”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问。     又停顿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我哥哥说。“我正想弄明白。”     “唔,等你弄明白后,也告诉我一声。眼下,我可有功课要做。”     星期六上午,第十一回的女朋友来了。梅格•泽姆卡跟我母亲一样身材矮小,跟我一样胸部平坦。她生着灰褐色的头发,童年生活贫穷,因而牙齿没有得到很好的保养。她是个四处流浪的孤儿,个子矮小,但是气力比我哥哥大上六倍。     “你在大学里攻读什么学科,梅格?”我父亲在吃饭的时候问道。     “政治学。”     “这听起来很有意思。”     “我拿不准您会不会喜欢我强调的东西。我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哦,是吗?”     “您开了许多家餐馆,对吗?”     “不错。海格立斯热狗。你有没有吃过?我们得哪天领你到一家铺子里去看看。”     “梅格不吃肉的。”我母亲提醒他说。     “哦,对了,我忘了,”米尔顿说。“唔,你可以吃点儿法式炸土豆条。我们也供应这个。”     “您付给您的工作人员多少工资?”梅格问。     “柜台里的那些人吗?他们领到的是法定最低限度的工资。”     “而您却住在外边这儿格罗斯角的这幢大房子里。”     “这是因为我处理所有的买卖,承担全部风险。”     “在我听起来像是剥削。”     “这就跟说奴隶主在建立种植园以前奴隶没有活儿干一样。”     “你可找到了一个真正的活跃分子,”米尔顿转身对着我哥哥说。“你在哪儿遇到她的?”     “是我遇到他的,”梅格说。“在一部电梯的顶上。”     我们这时候才知道第十一回是怎样在大学里消磨时间的。他最喜欢的消遣活动就是把宿舍电梯顶板的螺丝旋开,爬到电梯顶上。他在那儿坐上好几个小时,在黑暗中乘上乘下。     “我头一次那么做的时候,”第十一回这时承认说,“电梯吊舱往上升到顶上。我以为自己会给压扁。但是他们造的时候留了一点儿空间。”     “这就是我们为你付学费的目的吗?”米尔顿问道。     “这就是您剥削您手下的工作人员的目的,”梅格说。     特茜安排第十一回和梅格睡在各自的房间里,但是半夜里,黑暗中传来好些踮着脚儿走动的声音和吃吃的笑声。梅格想要充当我从来没有过的大姐,给了我一本《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①。     ①《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由非赢利性组织波士顿妇女健康书籍社最初在一九七三年出版的一本论述女性健康和性欲的书籍,作者为多名女权主义者。第十一回受到性革命的冲击,也想来教育我。     “你从来没有手淫过吗?”     “什么?”     “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这是很自然的,我的这位朋友对我说你用自己的手就可以做。所以我就走进浴室——”     “我可不想听——”     “——自己试了一下。突然,我阴茎的全部肌肉都收缩起来——”     “在咱们的浴室里吗?”     “后来,我就射精了。当时的感觉真是奇妙极了。要是你还没有试过,卡尔,那你真该试试。女孩子有点儿不一样,但是从生理上说,其实也差不多。我的意思是说,阴茎和阴蒂是类似的结构。你得试验一下看看有什么效果。”     我双手捂住耳朵,哼起歌来。     “你对我用不着有什么顾虑,”第十一回大声说。“我是你哥哥。”     摇滚乐、对马赫西瑜伽大师①的崇敬、窗台上长出来的鳄梨坑,以及彩虹色的卷烟纸。还有什么别的?噢,对了,我哥哥已经不再用除臭剂了。     “你身上真臭!”有天,我在电视室里在他的旁边,反感地说。     第十一回只微微地耸了耸肩。“我是人,”他说,“人就有这种气味。”     “那么人就是臭的。”     “你认为我臭吗,梅格?”     “一点也不臭,”她用鼻子一直闻到第十一回的腋窝。“倒使我动了火。”     “你们都离开这儿好吗?我想看看这个节目。”     “嗐,亲爱的,我的小妹妹想要我们走开。咱们去稍许亲热一下怎么样?”     “好极了。”     “再见,妹妹。我们会在楼上的作案现场②。”     ①马赫西瑜伽大师(1917—),印度瑜伽大师,超经验冥想组织的创始人。     ②原文为拉丁文。     ③科达克酒,一种用葡萄酒和香槟酒调配而成的酒。这一切会引起什么呢?只会引起家庭不和,大声争吵,悲苦伤心。那年除夕,米尔顿和特茜各举起一杯科达克酒③祝贺新年,而第十一回和梅格却大口大口地喝了好几瓶象牌啤酒,还不时溜到外面去偷偷地抽一口大麻烟卷。米尔顿说,“你们知道,我一直在考虑最终回老家去一趟。咱们回去瞧瞧爷爷和奶奶的那个村子。”     “并且把那座教堂修缮一下,像你答应过的那样,”特茜说。     “你认为怎么样,”米尔顿问第十一回说。“或许,明年夏天,咱们全家一块儿去度假。”     “我不去。”第十一回说。     “为什么不去?”     “旅游是殖民主义的另一种形式。”     还说了许多诸如此类的话。不久,第十一回就宣称他同米尔顿和特茜的价值观念不同。米尔顿问他们的价值观念究竟有什么不对。第十一回表示他反对物质主义①。“您所感兴趣的就是金钱,”他对米尔顿说。“我可不想象这样生活。”他朝着那间房做了个手势。第十一回反对我们的起居室,反对我们所有的一切,反对米尔顿为之工作的一切。他反对米德尔塞克斯!双方大声嚷嚷,接着第十一回对米尔顿说了两个词,一个词的开头字母是f,另一个词的开头字母是y②。随后双方又叫嚷了一阵,第十一回骑上轰响着的摩托车,梅格坐在他的后面,疾驰而去。     ①物质主义,指将物质追求作为目的的价值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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