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尼克松遇上毛泽东周恩来_当尼克松遇上毛泽东周恩来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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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尼克松遇上毛泽东——周恩来

尼克松走下舷梯时,周恩来握手相迎,说:“你的手伸过世界最辽阔的海洋来和我相握 ——二十五年没有往来了。”这一握还跨越了许多不愉快:中国长期饱受外国欺凌而忍受屈辱;美国人记忆犹新,在朝鲜半岛上被中国军队打得节节败退;以及自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肇建以来,双方历经数十寒暑的恐惧和猜忌。这一握也弥补了昔日留下的遗憾。1954年在日内瓦召开国际会议,以解决朝鲜战争及法国在中南半岛军事失利的善后问题,会场上美国国务卿约翰•杜勒斯(John Foster Dulls)当众从伸出手来的周恩来身旁疾行而过。中国人从未忘却这意外的插曲——事实上,他们记忆鲜明,并且把它当作传说中置放在上海租界公园入口处那块标语“狗与中国人不准进入”的翻版。对中国人而言,这一握不只是为了弥补过往所受的羞辱,它的真正意义在于中国已能与世界第一强权平起平坐、并驾齐驱。自从尼克松中国行一事确定以来,双方即为尼克松在中国的第一个动作发愁。美方担心尼克松会忘了与周恩来握手,中方则是担心尼克松可能再次展现杜勒斯的傲慢态度。 中国人把屈辱和苦难牢记在心。早在共产党建立政权的数十年前,时值中国饱受列强的剥削和侵略,这是强权加诸在中国前所未有的耻辱。早在尼克松抵达中国的两百年前,那时美国尚未立国,而北京已是意气风发的泱泱大国的首都。乾隆皇帝在位时期,即1736至1795年间,清军长趋直入拓展西疆,使中国领土面积增加一倍。乾隆皇帝还在紫禁城内大兴土木,打造林园宫殿,并在紧邻的城墙外修葺美轮美奂的圆明园。除此之外,乾隆皇帝还雅好艺术,醉心诸子百家。中国艺术珍品的工艺水平,譬如鬼斧神工的瓷器,已达到登峰造极的新境界。于是当大英帝国派遣马戛尔尼勋爵率领使节团前往中国,请求以平等的地位进行自由贸易,以平等的地位在北京派驻外交使节时,乾隆皇帝却待之以蛮夷之邦的朝贡团,将大英帝国送给他的祝寿贺礼视为贡品。此后数十寒暑,中国在其古老文明的羽翼之下屹立不变。但这时外面的世界,特别是欧洲诸国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纷纷迈向工业革命。西方世界的科学、工业和技术领先群伦,其制造的工业产品,尤其是船舰和火炮,更是中国难以望其项背的。 迄至1860年,圆明园遭列强军队洗劫一空,毁于大火,沦为废墟一片。清朝末年,年轻的皇帝沦为傀儡,大权握在残暴无知的慈禧太后手中。此时的中国内忧外患,已然千疮百孔。内有大规模的农民暴动,外有不知餍足、索求无度的列强环视,他们贪得无厌、用一系列不平等条约,重重束缚中国日薄崦嵫的末代朝廷。中国的领土与主权遭豆剖瓜分。外国商人依恃其领事、法律和军队的强力干预和保护,在中国土地上广设商业据点。刚刚弭平内战分裂的美国在远东地区还未成为要角,但其商人、传教士也纷纷在中国抢占据点。随着传教士而来的是新式学堂、印刷出版社的林立,以及可能最具杀伤力的新观念,从而一步步地瓦解了中国传统社会秩序的基石。 中国有志之士奋起抗争,迎接这内外交迫的严峻挑战。清廷如何才能起死回生?中国如何学习外国科技,师夷长技以制夷?然而,中国两千多年的社会传统根深蒂固,要进行变革谈何容易,况且中国的统治政权根本无意尝试。于是中国的苦难依旧继续:法国于1884年在福建马尾海战中挫败一支中国舰队,巩固了他们在中南半岛的势力范围;1894年至1895年间,日本在甲午战争中击溃中国舰队,控制朝鲜半岛并占领台湾;1898年,义和团兴起,华北陷于兵燹之灾,从而又给了列强侵略中国的口实。 周恩来1898年诞生于江苏省淮安府山阳县(今淮安市),该地位于贸易大港上海的北方。周恩来两岁时,列强的联军挥师北京。中国又签署另一纸丧权辱国的条约,容许列强军队在中国永久驻扎,以保护其国人。中国的爱国志士不确定在列强的瓜剖下,中国还剩多少日子。随着俄国人和法国人的势力分别自北边、西疆以及南方压境,中国的前景岌岌可危。英国势力抵达长江三角洲,德国人又在山东开辟他们的势力范围。其中最为危殆者,或许要数日本占领台湾岛,并虎视眈眈觊觎朝鲜半岛,甚至有意染指满洲地区。周恩来即是生长在这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时代。中国传统秩序究竟有何积弊陋习,竟让中国落得奄奄一息?如何拯救中国?是用西方科学还是西方民主政治,还是必须双管齐下? 周家亦是这凋零中的传统世界的一部分。周家是书香门第,是治理中国的官僚阶层。他们研读伟大的中国经典,特别是儒家典籍,期望在科举考试中金榜题名,在文官体系中平步青云。周恩来的祖父(周攀龙,淮安府山阳县知事)是位出色的读书人和父母官,他的几位叔叔也都有功名在身。但周恩来的父亲(周贻能)只是个地方上的胥吏,经常赋闲在家。在这个大家庭里,起初抚养周恩来的是他的本家,后来便过继给早逝的叔父(周贻淦)做嗣子。影响周恩来最深的似乎是叔父的寡妻陈氏。周恩来日后都称陈氏为母亲。“没有她的照顾,我根本不可能开拓追寻知识之路。”1907年,周恩来九岁,他的生母因病过世,他的父亲为妻子的病散尽家产。周恩来为此受命拿家里的宝贝到当铺去典押。 周恩来日后对这“家道中落的家”百般摒弃,认为它只是一味墨守传统遗风,而无视周遭世界的风云变幻。话虽如此,但周恩来还是保有传统的行事风格,秉持对传统中国艺术哲理的雅好。周恩来接受的教育新旧参半。1910年,周恩来北行出关,来到满洲,投靠他的伯父(贻赓)。周恩来将自己的坚毅以及令人敬畏的工作能力,归功于北方的冷冽气候和粗粝榖食。周恩来位于沈阳的新居(外国人几世纪以来所称的“奉天”),地处中国与外国铁路干线的辐辏。自日俄战争中俄国战败五年内,日本开始在沈阳取代了俄国的势力。积弱不振的中国,只能眼睁睁旁观他人争抢自己的领土。寄居沈阳时,青年周恩来的民族情绪沸腾,他阅读激进派刊物,以及知名改革主义之士的著作。据说当老师问及学生读书的目的时,周恩来回答:“为中华之崛起。” 日薄西山的清政府终究还是在1911年土崩瓦解,中国迈入共和。中国一度远景可期,可望解决内部腐败和外来胁迫的双重劫难。或许是想到中国民族主义风起云涌,新政府可望让治者与被治者众人同心,缔造一个强盛的新中国,周恩来剪掉象征故步自封的发辫,以示庆祝。 两年后,周恩来就读天津南开中学;天津是重要的对外口岸,同时也是一个中国人会接触到大量洋人的城市。在南开中学,周恩来已开始崭露头角。周恩来是个杰出的学生,仪表出众,爱交朋友,为人诚信可靠。在周恩来无力负担去日本深造的学费时,他的友人都表示愿意为他提供路费。周恩来多年来一直保持优雅的作风,他的良好涵养和幽默感,为他赢得了国外政治人物的推崇。赫鲁晓夫(Nikita Khrushchev)就曾说过:“我们全都认为他光明磊落、手腕圆融、与时俱进,是我们可与之理性对话的人。”此外,周恩来还爱好文艺,才华横溢;在天津南开中学时,周恩来经常反串女性角色,而且扮相俊美。 青年周恩来不仅比同学早一步完成学业,还额外从事多项课外活动,他组织辩论会、演讲以及刊印学生杂志。周恩来的文章时常得奖。从他文章的字里行间可以窥见,终其一生他对实用知识有所偏好。清末国事纷乱,中国知识分子重燃对明朝遗民的兴趣,他们亦不断追索明朝灭亡的原因。而周恩来特别欣赏某些学者的观点,他们认为中国知识分子流于空谈,所以大声疾呼,主张追求经世治国的实用之学。一如中国同时代的民族主义者,周恩来亦垂青达尔文和斯宾塞(Herbert Spencer)的理论,从他们的著作中,周恩来似乎看到了中国振衰起敝、脱胎换骨的希望。 时间进入20世纪20年代,中国仍然不见时局好转的迹象。共和政体简直是个大灾难,第一任大总统竟图谋称帝。随着总统于1916年去世,中国陷入军阀割据的局面,军事强人们拥兵自重,盘踞四方,相互竞逐。当时的中国支离破碎,全神贯注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与强权的周旋,为维护中国主权的完整而无暇他顾。日本便借机趁火打劫,此举引来其他列强的公开反弹,因而施压迫使日本收手,然而日本的收敛也不过是暂时作态而已。周恩来承袭中国士大夫的传统,赋诗一首,反对张勋复辟,抒发对时局的担忧和沉痛之情: 茫茫大陆起风云,举国昏沉岂足云。 最是伤心秋又到,虫声唧唧不堪闻。 尽管日本狼子野心,但周恩来和许多同时代的中国青年一样,于1917年决定负笈东瀛,因为日本在明治维新后,便开始走上富国强民之路,周恩来想利用在日本学得的经验,来拯救积贫积弱的祖国。当周恩来抵达日本,他发觉自己处在被禁锢的华人社群之中,不但受民族主义意识高涨的日本人瞧不起,而且痛苦地意识到祖国迫切需要他们归国效力。周恩来渐渐把时间和精力奉献给流亡日本之激进分子的政治活动上,同时,也首次接触到马克思的理论。 马克思主义高举科学的旗帜,以及对未来社会主义美好世界的许诺,让激进的中国知识分子趋之若鹜。那个时候,他们大力批判阻碍中国前进甚至弱化中国国力的传统价值观和制度,思想是既现代又具革命性的。某晚在东京的一次朋友聚会中,周恩来告诉他的友人,学生、工人和农民必须团结一致。“你必须将他们全都团结起来,才能成就革命。没有革命,中国就没有未来!” 马克思主义预言未来的世界将不存在私有财产权,不再有阶级、国家之间的冲突,这样的预言对浸淫在儒家和谐有序、重农轻商价值观中的中国人而言,颇具吸引力。再者,1917年,俄国布尔什维克革命的成功,也为中国提供了一套正面教材。同样令中国人印象深刻的是,俄国新政权提议归还上个世纪自中国攫取的领土。事后证明俄国只是惺惺作态,然而当时的中国人并无从得知。 周恩来回到祖国时,中国人正因为西方列强的背信忘义而群情愤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属战胜的协约国阵营的一分子;战争结束后,中国人满怀期待列强会信守他们的承诺,协助中国自治并恢复中国领土的完整。在1919年召开的巴黎和会上,列强却反其道而行之,把德国在中国强占的领土授与他们的盟友日本,尽管中国亦属战胜的协约国阵营,而且西方国家也再三宣称自己是为民主和正义而战。西方列强的决定不过是基于一个残酷的事实:中国弱,而日本强。这项决议造成北京的排外和反日示威大游行,时为1919年5月4日,这股激昂的民族主义情绪随后蔓延至全中国。 1911年肇建的共和政体垮台、国家陷入军阀割据,加上日本虎视眈眈,意图染指中国,这双重刺激在中国掀起了艺术和政治上的波澜,造就了著名的五四运动。作家与学者超越对掌权人的批判,而将苗头直指他们以为陷中国于眼前悲惨窘境的整体传统旧秩序。因循守旧和盲从权威,使中国人被困在迂腐无用的思想或行动里。诚如激进分子主张的那样,对中国而言,追随“德先生”和“赛先生”(套用当时的语词,即“民主”与“科学”)迈向现代化的时机已然成熟。协约国在巴黎和会上对中国的背弃,让许多中国人更加相信马克思主义才是中国希望之所系,中国并不适合走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式的民主政体之路。此外,他们也期待国内的根本变革,能让中国在国际上更为强势。 周恩来在这个时候回到天津,他把大量的精力投注在政治工作上,在此期间他与天津女界爱国同志会的讲演队长、十五岁的邓颖超邂逅,七年后周恩来与邓颖超结为连理。 1920年,周恩来搭船前往法国勤工俭学,拓展他的海外视野。随后的三年里,周恩来靠着为中国报纸撰稿和仆役工作贴补生活费用。他还语气坚定地写信给邓颖超,向她保证“我连一个女性友人都没有,我也不打算认识女性友人”。周恩来以法国为据点,周游各国。他到过伦敦,但不喜欢当地的环境;他也去了德国,并对那里有很好的印象。周恩来渐渐在华人同胞的圈子中闯出名号,他以组织人、作家、革命者的角色驰名。(法国警察终于风闻周恩来的活动,只不过那已是周恩来回到中国六个月之后了。)1922年夏,周恩来协助新生的中国共产党建立旅欧支部。尽管世事难料,周恩来已为将来主管中国外交事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周恩来是在1924年的夏天回到祖国。这时国政虽由军阀把持,但华南地区正在酝酿新兴的政治运动。孙中山所领导的国民党,就如其党名所显示的,带有民族主义的精神,由激进派、工人和资产阶级共同组成。在苏联的援助之下,这个党正历经重建组织架构和建立军队的时期,苏联人认为这是打击帝国主义的必要手段。苏联还要求羽翼未丰的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与国民党合作。团结国共两党驱逐西方强权之后,届时中国共产党,诚如莫斯科的职业革命家们所盘算的,将推翻国民党,名正言顺地展开社会主义革命。周恩来为国共合作呕心沥血,甚至实际上主管了国民党的军事学校,担任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 周恩来还抽空与邓颖超完婚,这时的邓颖超已是经验丰富的革命家。邓颖超也像周恩来一样,为革命全心全意奉献自己。就像许许多多的革命妻子,邓颖超付出了极大的代价。20世纪30年代初,邓颖超患了肺结核,所以当共产党为逃离前盟友国民党的围剿而不得不进行漫漫长征时,邓颖超不得不拖着病体随部队艰难前行。 20世纪20年代末,中国一度前景可期。在蒋介石的领导下,国民党起码在名义上完成了中国的统一,中国终于拥有了一个可运作的中央政府。或许是出于经年累月剥削中国所萌生的罪恶感,列强纷纷归还上一世纪自中国强取而来的租界,以呼应中国的统一之势;唯独日本无动于衷。共产党人并未能分享胜利的喜悦,因为当蒋介石不再需要共产党臂助时,便把枪口转向他们。直到1927年年底,已在城市茁壮发展起来的共产党组织遭国民党强力弹压,成千上万的共产党人不是被扑杀,就是被关押入狱。少数散落四方的共产党人被迫转入地下。周恩来被国民党重金悬赏,但他仍然冒着风险联合共产党人的残余力量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成功躲避国民党的追捕,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世纪30年代初。 共产党人的灾难,更因莫斯科共产国际总部不切实际的指挥而雪上加霜。不管如何,苏联仍旧一贯地将过错归咎于中国共产党人。1931年,国民党欲赶尽杀绝共产党人,周恩来和邓颖超于是舍弃上海,转往相对安全的华中共产党根据地。 与此同时,国民党人正在巩固他们的权力,并开展建设新中国的工作。蒋介石和国民党人或许能收拾残余的军阀势力,终结共产党人;他们或许能逐一修建公路、机场、铁路、重工业设施及健全的教育制度,为中国打造崭新的基础建设;他们或许还能及时缔造一个良善的政府。但他们从未有表现的机会。20世纪30年代初,经济大萧条重创全世界。中国本身以农业经济为主,虽非经济衰退的重灾区,但也难免受到波及。西方民主国家,包括20世纪20年代有助稳定国际秩序的美国,均无暇他顾,各自忙于解决内部的问题。不幸的是,其他国家调转风向以维护国家所需之时,日本的民族主义与军国主义却如日中天,日本人普遍认为,侵华路线乃保护日本不受列强轻蔑所必需。1931年,日本军国主义者公然占领中国东北,世界其他国家却没特别出面制止。自此之后,日本即调兵遣将,把势力范围拓展至中国关内各地。国民党被迫转调资源应付此一威胁。 1937年,日军全面入侵中国。对日抗战斩断了国民党稳定繁荣的愿景。国民党成竹在胸的剿共运动因抗日而被迫停止,共产党则成功接收中国勃兴的民族主义力量。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共产党控制长江以北的农村,并拥有一支战斗力可观的军队。1946年,美国出面斡旋但徒劳无功的谈判破局后,国共双方随即短兵相接,共产党于1949年赢得内战。毛泽东在北京天安门城楼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败北的蒋介石则在台湾岛上另组政府。 1949年,时年五十一岁的周恩来,膺任新中国的首任政府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尽管在1958年卸下外交部长之职,但还是一手主导中国的对外事务,直到去世为止。)周恩来的迷人风采依旧。他的生活简朴,据说还会亲自缝补袜子。周恩来工作孜孜不倦,往往夜以继日,且巨细靡遗。周恩来着手组建新的外交部时,便不遗余力地通过国际法或外交协议课程,训练大多是军旅出身的外交新进人员,使之具有外交官必备的知识和技巧。受训者向苏联同志学习如何穿西装、打领带,以及如何跳舞,受训者也在北京一家餐馆练习如何用西式餐具吃西餐。与周恩来共过事的人,通常都对他大表推崇。有位周恩来的传译员回忆道:“他工作勤奋,注意每个细节,仔细阅读所有的参考材料。” 见过周恩来的外国人一般都会觉得他亲切和蔼、彬彬有礼。联合国秘书长达格•哈马舍尔德(Dag Hammarskjold)以为,周恩来有他“至今在外交领域见过的最优秀的头脑”。一向吝于给人好评的基辛格,对周恩来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基辛格谈起他与周恩来的初会:“他的举止温文儒雅,不靠显眼的身躯震慑全场。他那外弛内张的神情,钢铁般的纪律和自制力,仿佛盘绕的弹簧。”基辛格与周恩来有过数小时针锋相对的谈判,发觉他“是我见过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两三个人之一”——是个可敬的对手。“他是杰出的历史人物。他精通哲学、熟谙历史,擅长历史分析,足智多谋,谈吐机智而风趣。”12和善、体恤、节制,这是中外人士共同在周恩来身上发现的特质。 中外人士皆认为毛泽东的某些做法有些过激,周恩来则被视为温和分子。这是实情,但并非真相的全貌。周恩来也是个革命家,他对改造中国社会矢志不渝,期望使富强的中国能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周恩来和其他共产党人都一样,他们身上的革命与民族主义其实是一体两面的。1949年10月1日,在天安门宣布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毛泽东说道:“我们四万万七千五百万中国人民现在是站立起来了,我们民族的前途是无限光明的。” 1949年11月,在新中国外交部首次召开的会议上,周恩来告诉他的同僚,百年国耻已告结束。新中国必须与世界强权平起平坐。“我们应该要有自主的精神。我们应该开创新局,勇敢无畏,沉着自信。” 毛泽东和周恩来都是用马克思主义的目光来观察世界。这个世界一分为二,即1945年后由美国领导的资本主义强权,以及另一个由社会主义国家组成的阵营,随着苏联势力向东欧扩张与中国共产党的大获全胜,社会主义阵营的声势因而壮大。两大阵营的争斗终究会有人胜出,马克思主义者相信,社会主义将是胜利的一方。共产党的外交政策当为这最终的胜利服务。1949年,周恩来告诉中国外交部的新进人员,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时时都得做好准备。舞刀弄枪的战争不是年年有,但可以确定的是,频繁的唇枪舌剑将会天天年年进行,诚如白昼之后必有黑夜。 由于周恩来对实用的偏好远胜于学理,他强调中国的外交政策必须讲究现实条件,利用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必要时甚至与之妥协以争取时间。周恩来针对外交政策发表重要谈话时指出,苏共在1918年曾与敌人德国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借此延续其政权。庆幸的是,毛主席的准则与周恩来如出一辙,毕竟周得依毛的指导原则行事。毛泽东表示:“我们所谓具体的马克思主义,是采取具体形式的马克思主义,亦即将马克思主义应用在中国普遍存在的具体环境的具体斗争……”周恩来在主掌中国外交事务时,策略上通权达变,以追求“求同存异”(诚如他所言)。在两人的多次会谈中,周恩来有一回告诉基辛格:“人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分析事情。”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就是由周恩来出面与国民党协商抗日统一战线;他为了维护共产党与中国的利益,甚至不惜与敌人妥协。 多年下来,周恩来已成为一个谈判大师。20世纪20年代初,时值周恩来寓居欧洲,他心目中的偶像之一是英国当时的首相劳合•乔治(David Lloyd George)。周恩来推崇的劳合•乔治是个现实主义者,他深切体察国际局势,让各国捐弃成见携手共事,同时能促进英国的利益。他说,劳合•乔治“狡诈”。与周恩来交过手的人,一致认为他身上也有同样的特质。有位国民党的官员写道:“他的转变是如此微妙,以至于你毫无察觉。当然,他会妥协,但通常是在最后一刻,只是为了让协商能够继续进行,况且他的妥协都微乎其微、有名无实。一旦仔细研究他的声明之后,你会发现他在重大议题方面全然没有实质性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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