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3:对大人物要很优雅地去“损”他。就像对“穿新装的皇帝”那样,让其忘乎所以。 如何欺骗民众? 之 前,在与盐野七生先生一起出演的电视节目中,我扮演成马基雅维利,游走于意大利各处。这位马基雅维利似乎才是“损”人的高手。在那本有名的、题为《君主 论》的书中,他以议论的形式,对当时的政治家、周围的人们进行了激烈的批判。所以,就以《君主论》为主题,让我们一起学习如何优雅地 “损”人。之前我曾探访过相传是他写《君主论》时住的山间别墅。我以前是从不会这么做的。我以为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写得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类的听起来有点吓人的东西。 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他倒是写了许多作为君主的心得。 “作为君主,是希望得到别人的爱戴,还是让人心生敬畏?” “仁慈的君主与刻薄的君主,究竟谁可以称得上是好的君主?” “人上人者,若要得到人们的尊敬,该如何去做?” 书中列出了许多诸如此类,统治人间的永远的命题。 书完成于一五一三年,距今五百年。其内容早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就已经有了。 所谓人类,自古以来就有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不断地去做着相似的事情。 谁才是领导者?怎样才能使其不断劳作,从而更好地去剥削?这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还有如下的警句:“君主必须是一头狐狸以便认识陷阱,同时又必须是一头狮子,以便使豺狼惊骇。” 这同“再大胆也要细心”是一样的。曾经,黑泽明导演的电影中有这样的台词:“像魔鬼一样细心,像天使一样大胆。” “只要结果是好的,手段常常就会被正当化。” 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啊!所谓“胜者为王”就是这个道理吧。人,这种生物,过去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君主论》,听起来有点晦涩难懂,但是书中也写了诸如“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的条件”、“如何抓住部下的心”之类的要素,像商务用书一样,读起来真的是很有意思。 搞笑的是“作为君主,不能担心被人说‘小气’”。“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坏习惯’是不使自己的国库亏空, 但也不用强取豪夺,从而维持统治的必要的‘坏习惯’。” 已故的吉本产业的林会长是出了名的小气,但是却很会用钱。也许是这种情形:大家都说“小气!小气!”,这时却只听 他说:“在这里呢!”于是从后面“嘣”,拿出了钱。于是大家一阵惊喜:“哎?这是那个小气鬼给的呀!”同样 的一百日元,价值却完全不同。马基雅维利所说的,也正是如此。这在演艺界似乎是自成一派的。很多人在这点上都很像。力道山也是吝啬出了名的。 那是还在他的鼎盛时期,有一次让安东尼? 猪 木开着一辆大车载着他去加油站加油。结账后,他一边猛拍猪木,一边说:“快走,快走!”。“再加点速度,快逃!”猪木拼命地飞车,跑了几公里后——“那家 伙找错钱了,多赚了五十日元。” 但听说吉本产业的林会长欺骗了力道山,所以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恐怕连马基雅维利都会大吃一惊吧。除了“小气”,在《君主论》中还写了如何欺骗民众。这就 是原封不动的“艺人论”。书中有一节很有意思: “人的大脑分三种。第一种大脑能凭自己的能力去理解。第二种是可以鉴别别人理解的东西。第三种是自己理解不了,并且也不能鉴别别人理解的东西。” 总之,他要说的是,人是分聪明、笨蛋、大笨蛋三种。这是极致的真理。欺骗民众的艺人,领导职员的管理阶层,都可以用这个作为 参考。其中,公司的鉴定就是用这三种。 “时代”是读不懂的 我很同意马基雅维利的观点:要重视运气与命运。过去就有“实力也包括运气”的说法。我认为人的成功取决 于有没有这种运气或命运。经常会有人说:“要把握时代,读懂时代。”说什么傻话。像我,不会去读解时代,也不会去创造时代。像我这样的天 才,只不过是为时代而生的而已。偶尔会有这样的时代。虽说“清流自有香鱼”,但是,并不是香鱼创造了清流,是 因为有了清流,才有了生活于其中的香鱼。最蠢的说法是“顺应社会的需要”。虽然也出现了偶然创造历史的人。但我认为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引起的漫才潮流,不就是这样的吗?在此之前的漫才,都是演给那些不上学的人看的。这样的 话,能引起大家共同兴趣的就只能是家里的故事或吃饭之类的事情了。 但是,刚好从那时起,大家都开始上大学,所以在高中学习等成为吸引大众的题材。 弗莱明左手定则呀,多普勒效应等。 从某种程度上讲,那是一个受教育水平越高,笑话题材的范围就越广的时代。 在那之后埋头在做的是:逐渐在狭小的范围里挖掘大众所喜欢的题材。 但是这样一来,只有那五十个人在笑,而多数人却不接受。以吸引大量的客人为前提的话,笑话变不了钱,自然也就上不了电视。 因此我很偶然地,恰好生活在这个时代。 电影也是这样。 在我做电影之前,所有一说到日本电影的就只能想到黑泽明。那时基本上是美国电影流行的时代。 那时,我也一度崇尚日本电影,认为它们很了不起,但是,渐渐地我对它们产生了厌烦,当时也有很多人与我有同样的感觉。 这种时机很不容易把握。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多走两步的话,有点出风头,只多走半步,刚刚好。当时是不会明白的。 是之后才这么觉着的。但是,这就是一种平衡。这样的话,刚好与时代重合起来。能这么幸运的人,并不是那些自认为“我与众不同”的人, 而是更平常的人,是遵守一般常识的人。因为,置身在一般常识中不断地努力,就像上了发条一样。 这与物理学的反作用一样,在不断积累蓄势待发的能量。我就是这样的。总而言之,众所周知,重视社会道理、教养已经使人厌烦的 家庭教育也受到了这方面的压制。所以在爆发的那一瞬间,甚至会说那些不该说的话。为什么会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呢?因为知道“必须得说出来” 这个道理。曾经有一段时期流行荒谬剧,真是因为有逻辑存在,所以才 会有荒谬。战后的日本人在这点上好像有所误会。会说个性丰富或者与众不同之类的。这样的人实际上是最没劲的。怎么没有人注意到呢?常识就是常识。伟大的普通人才是最危险的人。 最终的统治是“嗯,这样就行吧!” 我扮成马基雅维利游走于意大利各地,出现在很多场合。在此过程中有所感觉,那就是:马基雅维利也是一位伟大的普通人。 一边做官,一边洞察君主的资质、人的本质,没有考虑到一点空头人情之类的虚伪,自始至终都是现实的。 而要说他的私生活,他在三十二岁的年龄晚婚,接着却与七个人有了孩子。 他父亲好像是一名渔夫。每隔三天捕鱼归来,只会说:“你妈妈呢?来!” 我扮成马基雅维利的样子去外景拍摄的时候,他们让我骑马在街上走。 但是我这个人一靠近摄像机就有强烈的表现欲望,无所不能。只要摆上台相机,别人就会想:“这是在进行外景拍摄吧。” 所以一点也不会感到害羞。 相反,如果附近没有摄像机,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以前,我还做过这样的拍摄。扮成雷公的模样,被吊车吊着,从道具的后面升起再落到上面,使观众大吃一惊。 但是,那时因为没有获得拍摄许可,结果招来了巡逻车。并且,当时我还那样倒挂着,所有的工作人员撤走了摄像机,丢下我就走了。 他们训斥我说:“喂!你在做什么呢?快下来!”好像在规劝神经病患者一样。 那时候,哪怕有一台摄像机在我附近,他们都会明白这是在进行外景拍摄。 扮演马基雅维利时也一样,因为有摄像机所以比较平静,但是摄像机是架在楼顶上的,所以当听到“可以了,你在下面走吧!”这样的指令时,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因为看不到摄像机,行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在日本的话,也许会有人一边笑,一边说:“呀!这不是北 野武吗?”但是,周围都是意大利人,所以谁都不会笑。那时真是太害臊了。但不可思议的是,虽然觉得很害臊,但只要一想“这也是在 工作嘛!”这种感觉就会减少许多。脱衣舞女也是这样的吧。在舞台上很平静地脱衣服,在后台却是相当害羞。在小餐馆里聚会时,井手跳起舞来。“停下!”有人斥责道。 于是面露害臊之色,穿上短裤。什么嘛!人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唉唉,这和《君主论》没有关系吧?在马基雅维利看来,君主世袭制是最好的。但我只要一想 “世袭好,还是一步一步成功的好”时,就会想起“井手的短裤”。不是通过世袭,而是通过努力一步一步当上君主,有什么害臊的呢? 一步一步飞黄腾达的过程就好像是换穿短裤的过程。要是被谁偷看了,自然是相当害臊的事,会让人产生一种劣等感和自卑感。 所以,对那些非世袭的君主来说应该尽量使其忘记“换穿短裤”的事情。那种世袭的君主就是很幸运的。从最开始就得到大家的认 同,没有那种怪怪的劣等感。对比长鸭先生和野村先生应该就会明白了。长鸭先生是天生的明星,所以根本用不着迎合谁,也会得到 大家的认同。没必要考虑“野村的想法”之类的问题。从动物的角度来说,就是狗和熊猫的关系。狗必须得会点儿什么技能才能得到人们的认可,可是熊猫只 需 蜷缩在动物园的某个角落睡觉就能得到游客的喜爱。导演的技能,谁好谁坏不好说。但是,站在上面的人就得像坐轿子一样。被抬的人不能太沉也不能太轻,能让人 觉得为了这个人我们得做点什么,这样刚刚好。从这个意义层面上来讲,就像今天日本具有象征意义的天皇制度。只是一种存在,谁都能够认可,并且崇拜。 就像大家都不会抱怨长鸭先生一样,没有人对现在的天皇与日本的政治抱怨什么。 早在明治天皇时,国民对天皇不是很了解,受到欧洲风气的影响,大家都在拼命讨论“什么样的君主才是好君主”。 但是一有点什么,就要争斗,讨论《君主论》之类的话题,这是不行的。 虽然不知道真正的统治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认为“嗯,就这样吧!”就是最好的统治。 领导者都是孤独的 虽说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像商务书籍一样,但总的来说还是和《会长》等杂志上刊登的“织田信长的经营术”或“战国武将的用人策略”等有根本的不同。 那里面有一种历史的深沉与厚重。 岩波文库出版的《君主论》中有一半是译者的注释。 如果不对那些罗马时代的历史趣闻、人名等做说明的话,现代日本人是完全不懂的。 当时确实正值文艺复兴时期,人们的目光当然会投向希腊、罗马,但是对历史、传统的积累能达到如此的厚度,实在是了不起。 在这历史的厚重中,将人类社会的真理真真切切地书写出来。 “怎样才能摆脱那些阿谀奉承的家伙”是古今东西,任何时候都可以借用的领导者的心经。 我认为,地位处在高处的人必须是彻底的孤独者。 在身旁安排亲信,与年轻人成为好友,这都是愚蠢的做法。 特别是在父系社会,人们都是精神上的同性恋,所以只有嫉妒。 跟谁搭话了,与谁出去喝酒了,这些事情让我们的人际关系变得异常糟糕。男人的嫉妒是最麻烦的。 所以,让周围的人都持有这样的误解,“我是最能得到信赖的”,这是最好的做法。 为此,最高领导者若不做好与孤独为伴的心理准备,是绝对胜任不了的。不要期待任何人。与年轻人接触时,不要抱着“他能为我做点什么”、“他会报 答我吧”之类的想法。基本的一点是:要以自己必然吃亏为前提与其交往。一旦有什么事,将其示众,使之感到紧张,然后指示他去做 什么。若非相当了得的最高统治者,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据说巨人的川上先生就是这么对长鸭先生的,经常只对长鸭先生一个人发火。但是,正因为是长鸭先生他才这样的。因为长鸭先生经常好 像根本就没察觉有人对他发火。如果换做是王先生的话,恐怕早就翻脸了。所以说“害人犹害己”。招致别人怨恨的用人方法是危险的。即使是快失业了,也不要过于勉强。顺其自然,自己去辞掉 就好了。去寻求革新、改革,会怎样呢?世间之体制还是在不断变化之中的,在时代潮流中不去寻求 改革,就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小泉首相说要进行体制改革,于是推出邮政改革、特殊法人改革等,但是,我觉得要改变现在的官僚体制还是有困难的。 对这些人说不能实行特殊法人化,禁止向地方派遣官员,他们当然不会有所行动了。 如果真的想有所变化?话,就从小学教育开始,从改变社会本身的流程开始。 小泉自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今后会怎样呢?还真是不好说呀! 还是做君主的朋友好! 马基雅维利也是这样。大体上所有的人都是被分成两类:统治者与被统治者。 但是,要叫我说,还有一类应该是“艺人”。实际上这是最强烈的。 从前,不管是哪个部落或是村庄,只要有老板在,就一定要取悦于他们。 即 使在村民们受到残酷的剥削的时候,艺人们也会有老板的保护,不会失业。老板之间常常是激烈的竞争,而艺人只需取悦于获胜的一方即可。类似情况在妓女中也 有。艺人与妓女是最早的职业。并且也是无敌的职业。但是,艺人在极权体制越是严格的社会,越是有价值。在希特勒时代的德国就涌现出许多画家、小说家。所谓 自由社会是不需要艺人和艺术的。若在一切都解禁的社 会, 脱衣舞和裸体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正是因为没有完全自由的社会,所以艺人是一种不灭的存在。统治者换了一拨又一拨,而艺人却是一直存在的。所以,靠君主抑或 是统治者生存的艺人,才是最高明的人。仔细想来,在我还是孩子时,我就决定了艺人路线。既没有老板与手下的关系,也没有参加众多的团体,不喜欢 与人搭伙。所以处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虽然会遇到团伙头目,但如果不是其成员,也不是敌人,一 旦感到有危险,就设法让其笑起来,真是会来事的家伙。这样一来,就会得到团伙头目的认同。有一些人不会生气,所以我在与人吵架时也会用这一招。 “呀!他居然吃这个!”是海马。谁都不会想着吃海马吧。我的这种样子到现在照旧。自己的节目自己得负责收视率,所以很辛苦的。很多事情不 得不做,但是可以的话还是想尽量避免。我觉得对我来说还是最喜欢去有固定收视率的节目现场做一 些适当的“批评指正”。同样的道理。我并不认为有钱就了不起。最好的是与在世界各地有数十栋别墅的大富豪成为朋友。在心中自认为那些别墅就是我的也没关系。 “下次的假期去他的那栋别墅。” 免费在世界各地住宿,又不用担心如何去维持这些别墅。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啦!很多人都说开发出新干线的人很了不起,一派胡言! 免费乘坐别人开发的新干线环保车的人才是最聪明的。 因此这种人才有可能成为君主或领导。 最实惠的还是“君主的朋友”。 与君主成为朋友,就不用担心金钱的问题,自身的安全也就有所保障了。甚至还会拥有君主一样的权利。更不用说漂亮姑娘了。 我们身边的这种“君主的朋友”就是艺人。 所谓艺人,简直就是蹭吃蹭喝专业户。即使是无家可归也照旧。 艺人路线的极致,就是在君主那里蹭吃蹭喝。可以写一本书叫《超越〈君主论〉——向您推荐蹭吃蹭喝法》。 啊啊,马基雅维利该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