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的篝火。背后传来阵阵火辣辣的感觉,犹如惊涛拍岸。我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却驱不尽脑海深处的麻痹感。 “你醒了?” 篝火对面传来一个陌生少年的声音。 “这里是……”我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声音,却异常嘶哑,这令我觉得很难为情。 “你看看就明白了,反正这儿不是天堂。” 我坐起身,回顾身后高耸的悬崖,露出一丝苦笑。 “我失败了?” 少年爽朗一笑,像是以此回应我。 “你呀,只要是会游泳的人就死不了。” 少年说着,把手中的小树枝扔进篝火。 冬季的白天非常短暂,太阳早就落山了,眼前除了与我隔火而坐的少年,再不见别的身影,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没能带走我性命的大海,看上去黑漆漆的。 “再挑战一次吗?” 少年见我回头看着悬崖,调戏似的说道。 “不了。” 我把手放到篝火上取暖,同时回答道。穿着完全湿透的西装,被冬天的海风一吹,只觉得寒冷彻骨。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三十岁跳崖自杀失败的男人,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救起来,坐在海边烤火。实在是太悲剧了。 “噢,对了……”少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放在脚边的眼镜,说道,“这眼镜是你的吗?” “嗯。” “太可惜了,镜片都破了。” “没关系。反正只是装饰用的。” “哦,这样啊!” 少年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手中的眼镜。我看着幸存的镜片反射的火光,说道:“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谢我?” 少年略作思考,仿佛明白了我的意思,轻轻笑了。 “感谢倒是不必。但是,假如你很想死的话,我倒是有简单的办法,例如上吊、喝药等。” “嘿嘿……” “这一带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外地人随随便便就从悬崖上往下跳,搞得这里莫名其妙地变成自杀圣地了,还有人说这里有幽灵出没。所以,拜托你下次自杀时用点简单的方法,好不好?这样一来,也就不会败坏这里的名声了。” “你是本地人?” “是啊,就住在附近。” 我搜索着脑海深处的记忆,记得附近应该没什么住家啊。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说不定当地的情况已经变了呢。 “下次我会注意的。” 说完,我双腿用力,站了起来。虽然走路还有点蹒跚,不过好在还能走。 “你去哪儿啊?” 少年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我。 “去哪儿好呢……还没决定呢。” “你不会为了寻找葬身之地而四处流浪吧?” 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对我不屑一顾的少年。当我即将离去时,他叫住了我。 “等一下。”我回过头,只见少年正对着我刚才坐的地方努嘴,“你最好先坐下把衣服烘干。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连公共汽车都没法坐。再说了,这个季节里你也打不到车。” “我走回去!” “你傻呀!你知道从这里到城里有多少公里吗?你会冻死在路边的。同样是死,冻死在路边的样子多难看啊!” 我苦笑着坐回刚才的地方。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继而默默凝望漆黑的大海。 我从上衣内兜里掏出香烟。虽然烟盒已经湿了,但里面的香烟似乎还可以抽。 我用柴火点燃香烟之后,随少年眺望大海。 海面上一片漆黑,不时有汽车沿海岸驶过,车前灯被散落的波涛反射得像激光灯一样。 我至今仍然活着,这是否值得高兴?我根本没兴致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突然将头转向我。 “嘿!”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死啊?” “问这干吗?” “没啥……” 少年怄气似的说完,把手边的木块儿扔进了火势渐弱的篝火里。那木块儿好像是被海浪打到岸上的浮木,不一会儿就冒起了水蒸气,还带着浓烟,不久后燃烧起来了。 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说这些事。也许单调重复的海浪声和复杂摇曳的火焰令我感伤了吧。当我清醒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在望着火焰娓娓道来了。 “因为……” “因为什么?” “我杀了一个人。” 少年稍微琢磨了一下我的话,然后放弃似的摇了摇头。 “是吗?” 他那笨拙的样子令人发笑。 “想听吗?” 少年扭过头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着大海,心里想着究竟怎么说好呢?若是从头说起的话,恐怕要回溯到二十年前了。 我把快抽完的香烟扔进篝火。 “时隔二十年,我又回到了这片土地。” “啊?你曾在这里住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我,比现在的你小多了。” 小时候,我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父母经营着一家小旅馆,我和他们一起,度过了我平凡的少年时代。那样的生活,却因为一场小小的交通事故而匆匆结束了。 据说父母开着车,为了躲避一个突然从暗处冲出来的孩子,撞坏护栏,翻进了海里。 无论是坐在驾驶座上的父亲,还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母亲,都没能幸免于难。我被过继到东京的姑姑家,并在那里长大成人。 姑姑夫妇有两个儿子。对我来说,那个家绝对不是令人感到心情愉悦的地方。虽然,姑姑夫妇尽了亲戚的职责,真心接受了我。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因为跟我年龄相仿,很快就熟稔了。但是,姑姑夫妇和两个孩子不时流露出来的眼神、他们说话时的神态及使用的措辞,令我幼小的心灵产生了“疏远感”。当时,我已经朦胧地感觉到,“骨肉亲情”是一种陈旧到令我不敢提及的东西。 自古至今,渴望得到爱的孩子所采取的手段基本没怎么变—要么任性撒娇,要么相反,用乖巧可爱的方式来博取爱。孩提时代的我选择了后者,我彬彬有礼、对人和善,性格开朗、待人热情,但是,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看清自己的本性。当时,我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扭曲的孩子。 长大以后,当我跟别人一样开始谈恋爱时,我的性格也没有改变。当我跟恋人面对面时,当我们发生关系时,即便是最后射精的那一瞬间,我都无法排除沉积在内心的“疏远感”。这样的恋爱是不可能长久的。恋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纷纷离我而去。自那以后我戴上装饰眼镜。尽管那只是一片玻璃,但对我而言,那却是我用来遮挡眼睛、防止感情外露的最后一道防线。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教师。这倒不是我热衷教育事业,而是我对社会这样一个开放的世界感到胆怯。对我而言,学校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它拥有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魅力。 我就职的学校是一所公立高中,学校的升学率在县里名列前茅,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为此自豪。学校的老师们热衷于指导学生的学习,却毫不关心同僚们的隐私。这令我感到无比安心,同时,也助长了我惧怕社会的性格缺陷。我不结交亲朋密友,每天往来于学校和家之间,过着单调的生活。 不久,姑姑去世了。之后我离开姑姑家,开始一个人生活。虽然生活环境改变了,但我的状况依旧没有丝毫改变。我靠父母留给我的遗产以及每个月的工资,还有柳田耕造给我的钱,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柳田耕造就是突然冲到父母车前从而酿成交通事故的小孩的父亲。从法律上讲,柳田耕造不承担任何义务。但自事故以来,他一直坚持往我的银行账户中汇款,且每次汇款的数额不小,多年来从未间断过。因此我的生活非常宽裕,但是,却绝对称不上快乐。 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佐仓京子。 当时已经放学了,我正在走廊上走着。学生们有的跟朋友结伴回家,有的去参加俱乐部活动,有的开始打扫卫生,学校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整个校园跟往常一样,笼罩在一片喧哗声中。 突然,喧嚣中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或许是值日生不小心打碎玻璃了吧!抱着这种轻松的心态,我顺手推开了那间教室的门。 “没受伤吧?” 一时间我也弄不清其中的状况,于是,开门的同时,我顺便问了一句。 看样子已经开始打扫了—桌子和椅子被整齐地摆放在教室一侧,中间空地上站着十来个手拿抹布和拖把的学生。但他们谁都没理会推门而入的我,都在盯着正在教室中间空地上对峙的两个女生。 直发垂肩的女孩正怒视着对方,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则铁青着脸,嘴角微颤。跟走廊里热闹的场面截然相反,教室里所有的一切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我拍着附近一个男生的肩膀问道。他慢慢地回过头,说道: “我也不知为什么,只知道佐仓突然发火,乱扔椅子。” 我朝窗户那边扫了一眼,有一块玻璃已经粉碎了,窗户下面还倒着一把椅子。从现场情况来看,那个怒目而视的直发女孩应该就是佐仓了。 [remark=88] [/remark]“你是说,那个女生……扔的?” “是的。” 即便是升学率在县里名列前茅的学校里,像这样的小吵小闹也是家常便饭般的事。双方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吵架,简直可以说是为了吵架而吵架。 可是,又是什么事情,能让这样一个纤弱的女生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把椅子扔了出去呢? 吃惊的同时,我暗暗一叹。当我刚要走向正在冷战的两个女孩中间时— “谁让你那么做的?” 直发女孩喊道,仿佛要阻止我靠近的脚步一般。那是一种与其完美的脸庞极不相称的冰冷的声音。迫于对方的压力,马尾辫女孩没有说话。 “好了,别吵了!” 我对直发女孩说道。 她缓缓将脸转向我。 她眼里噙着泪水,都快要哭了。如果流出眼泪,吵架一事就会简单收场。我相信她也明白这一点。无奈那女孩拼命咬住嘴唇,不让泪水流出来。真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 “好了,好了,今天先回去吧。” 我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她什么也没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发现她紧咬嘴唇的样子跟某个人极其相似,但一时间却想不起这人是谁。在我想起来之前,她已经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所有的人都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当已经看不到她的背影时,马尾辫当场蹲下哭了起来。其他学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马尾辫。 我回头看了看最初问他话的那个男生。 “你,把碎玻璃收拾一下!还有你,别老是哭了!跟我来!其他人继续打扫卫生!” 我边说边拍手给大家鼓劲,教室里的人终于恢复了行动。我扶起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孩,带着她走出了教室。 直到我把马尾辫带进教职员工专用的会议室,并让她坐在椅子上,她才不哭了。 “你是一年级的学生吧?” 我看着她胸前的校徽问道。她抽噎着点了点头。 “班主任是谁啊?” 她说了一个资格很老的英语老师的名字。那个老师在学校里很有名,指导学生升学的能力非常出众,同时心眼儿也很坏。 “为什么吵架呢?” 马尾辫抬起哭肿的双眼,双眼通红地盯着我,好像是在对我作评价似的。 “我只是出于礼貌问一下而已。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其实我并不是特别想听。” 听我这么一说,马尾辫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终于恢复成十六岁少女无邪的脸庞了。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啊!” 少女擦了擦鼻涕后,说道。 “传闻?” “高年级的学生说了,老师您就是一个‘复读机’。” 说完,她后悔似的偷偷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上课时,从来不说废话,也不提问学生,在一小时的上课时间里,我只顾自己讲课。这一点,可能会让人联想到不停地重复同一首音乐的复读机,因此我被冠以“复读机”的绰号。刚开始听说时,我自己都很感动,觉得这个形容实在是太形象了。 “你是说我单调重复地授课,从不关心学生吗?” “嗯。”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放松似的吐了吐舌头。 这次轮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什么的,那是事实。” 我站了起来,说道— “你们俩尽快和好吧!” 说着,我就要走出会议室,却被少女的声音吸引住停了下来。 “是我不对。” 我回过头看着她。少女低下了头。 “既然这样,你就应该赶快跟她道歉。” 少女低着头,继续说道: “她能原谅我吗?” “你犯的错误有那么严重吗?” 思虑良久,少女点了点头。 “你抢了她的男朋友?” “别开玩笑!” 少女用严厉的眼神瞪着我。 我真是自寻烦恼啊! 虽然我很后悔,但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为了继续听她后面说的内容,我重新坐在椅子上,同时心里不断地叹气。 佐仓京子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座木结构公寓的二楼。 我上前敲门,佐仓京子出来为我开门。她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这是你忘记拿的东西。” 说着,我把佐仓京子落在教室里的书包递给了她。 “啊……” 她从我手里接过书包说道: “麻烦您特意送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她轻轻地弯腰鞠躬之后,见我站在那里不走,便一直盯着我看,仿佛在说:“您还有什么事吗?” “打扰一下可以吗?” “行啊。”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她却仍然站在门口,不请我进屋。没办法,我也只好在她门前站着了。 “她……哭了。” “她?” “马尾辫。” “哦……” “她说是她不对。” “哦……” “原谅她吧,她并无恶意的。” 她轻轻地笑了笑。 “不行啊,我一旦生起气来,连我自己都毫无办法……” 一年级学生秋天要去东北进行修学旅行,但是佐仓京子没有交旅行的费用,作为她的好友,马尾辫悄悄地替她垫付了,这件事伤害了佐仓京子的自尊心。我从马尾辫那里听来的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她这样做纯粹是出于好意,所以,你这是无缘无故乱发脾气。” “我明白……” 她再次嘟囔了一句。 “你要是真的明白就好了!” 我隔着她的肩膀朝屋内看了看,同时问道: “有人在吗?” “谁?” “就是你的父母啊,或者其他人等。” “他们刚好出门了。” “这样啊!” “嗯。” 虽然说跟学生谈论经济方面的话题有点儿不太好,但我却没耐心等她父母回来了。 “嗯……那个……” “什么……”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啊?” “就是修学旅行的费用啊,你不会真的没有吧!” 这年头,居然还有经济如此紧张的家庭,甚至连正在读高中的女儿的修学旅行费用都出不起,真是不可思议啊。 “哦,那倒不是……” 佐仓京子含糊其辞地回答道。 “那,又是为什么呢……”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难念的经?” “是啊,难念的经!” 佐仓京子用不太负责任的语气感慨着。尽管如此,她的话语中却含有一种“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的严厉感。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继续问下去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这是我做了十年老师的第六感。 “那个啥,修学旅行这种事,不去也没什么,不过最好还是去。” “知道了。” 人家这么容易就点头同意了,我再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于是只好悻悻地离开了木结构的公寓。 此后,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了。我碰到佐仓京子吵架,也是极其偶然的事,作为教师,我不得不出面做调停人。我又不担任一年级的班主任,之后在学校里见面时,佐仓京子也只是非常有礼貌地对我鞠躬,然后从我身边经过。我们之间并没有交集。 佐仓京子跟马尾辫和好了没有?修学旅行的费用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也没有问。 再次遇到跟佐仓京子有关的事,是快放暑假的某一天。 那天我从睡梦中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 “你认识一个叫佐仓京子的高中生吗?” 对方没有自报家门,直接问道。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扫了一眼枕边的闹钟,时间刚好是夜里两点钟,外面隐约可以听到下雨的声音。 对方好像挺吃惊的,说道:“啊,您是学校的老师啊!” “不好意思,您是……” “啊哈,不好意思,我是中町署少年课的……” 既然他是少年课的,中町署就绝对不是消防署! 我昏昏欲睡的头脑登时清醒,战战兢兢问道:“佐仓京子犯法了?” 对方又是一副好整以暇的腔调,说道:“没有,犯法倒是谈不上,只是深夜里游走在闹市而已。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对她进行管教,您说是吧。” “那倒是。” “所以啊,当我们问她想跟哪个监护人取得联系时,她报了您的名字。” “您是说佐仓京子报了我的名字?” “是啊。给您添麻烦了,能不能请您过来把她领回去啊。当然,如果您不方便的话,让她在这里住一晚上也行。” “不用了,我马上就过来。” 我挂断电话,穿上衣服出了门。夏日绵绵的细雨包裹着我的身体。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这样的问题:佐仓京子为何会报我的名字?我为何要特意去接她?我思索再三,却想不出一个答案。我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坐上车直奔警察署而去。 果然,有一个酷似警察的方脸男子在门口给我带路。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佐仓京子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对面地坐着,正互相瞪着对方。 “我接到电话赶过来……” “啊,是老师啊。” 我进门之后,那个男的松了口气,站起来跟我打招呼。 男人把佐仓京子一个人留在那里,拉着我来到房间的一角,然后瞥了她一眼。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啊?” “说不上特别,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学生。”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 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过,跟她一起的那个小青年挺有钱的。” “有钱?” “是啊。像她这么老实的学生,很容易被那些不良青年带坏的,所以,还请您多多注意。” 男人对着佐仓京子喊了一声,把她叫过来,开门把我们送了出来。 直到走出警察署,佐仓京子都没说一句话。 “我送你回家吧,或许你父母正在担心呢。” “不行!” “有什么行不行的!” 雨越下越大。我脱下夹克,披在她露在无袖T恤外的消瘦的肩膀上。 佐仓京子把夹克拉起来,包住了整个身体。 考虑了很久之后,她对我说道:“老师,去您家里吧。” “我家?” “不方便吗?”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好啦,那就那么定了。” “可是,你不跟父母联系一下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佐仓京子抢先跑到大街上,强行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冲我招招手。无奈之下,我只好跟在她后面了。 坐在车上,佐仓京子摆出一副什么都不许问的样子,看着车窗外的夜景。 我郁闷地看着佐仓京子齐肩的秀发,同时在想:“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