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如故——6

和千夏告别后，优太回到了家中。家里如同墓地般沉寂。 只能听到微风吹过后，风铃的叮叮当当声。 妈妈依旧在画室中作画。利江阿姨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嘴巴微张地熟睡着。睡前她打开了空调，现在客厅里很凉爽。 先确认笔迹！ 去爸爸生前用过的书房里，应该能找到吧。但是，爸爸去世后，那里改造成了哥哥的卧室…… 啊，对了！ 优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爸爸出国时，他给爸爸写过一封信。爸爸收到信后寄回了一张明信片——这个应该能找到！ 优太立刻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床上的诗音摆出和她母亲一样的姿势，睡得正酣。 优太检查了所有的抽屉，然后又开始翻腾壁橱。终于，他找到了父亲寄来的那张明信片。 就是它！ 此时，优太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拿出那封信，与明信片上的笔迹进行对比。 优太心想：这封信肯定是爸爸写的。一定是他写完后，亲手放进优堂肚子里的。千夏说的那些，只不过是她胡思乱想的而已。 于是，优太开始比较。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不像。 笔迹完全不同。 明信片上的笔迹有些向右上方倾斜，信上的笔迹却并非如此。 难道这真不是爸爸写的…… 但是…… 优太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笔迹这种东西，即使是同一个人写的，在不同的情况下也会有不同。比如，留言时的随意笔迹和在重要资料上签名时的规范笔迹是不同的。 也许专家可以看出微小的相似之处，普通人却很难看出。 所以，就算它们看上去不太一样，也应该都是爸爸写的。 这就是优太得出的结论。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优太拿起手机。 “是我。” 原来是千夏。 “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事情进展如何？”千夏兴冲冲地问道，“笔迹比较完了吗？” “嗯……” 千夏似乎早已料到了结果，接着说道：“怎么样？像吗？应该不一样吧！” “两个笔迹是一样的！”优太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嗯？是吗？” “一模一样！我拿它和爸爸之前寄给我的明信片比较了一下。” “哦……” “这封信果真是爸爸留下的。” “是么，怎么会这样？既然这样，我只好收回我的说法。”千夏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吗？” “……” “看来，你的游戏之说也并非没有可能。不管怎样，你去拜访一下信中提到的‘福田良’这个人，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吧。” “嗯。” “你真准备去吗？” “还没决定。你听说过冈山县袈裟村这个地方吗？” “没听说过。但是，听上去很像需要倒乘多辆电车、公交车才能到达的深山里的小村庄啊。” “是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一天时间是不够的。再说了，我也没有足够的旅费。” “告诉阿姨，让她给你呢？” “不让我告诉妈妈的不是你吗？现在却又这么说。” “那是在假设笔迹不同的情况下说的。”千夏又补充道，“不过，还是先别告诉阿姨比较好。也许叔叔真有一个连阿姨都不知道的惊人秘密，而他只想悄悄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千夏任凭思绪飞驰着。 “千夏，你有多少积蓄？” “这个嘛，只有一点儿而已。” 优太曾听说过，千夏是个存钱狂，把所有的压岁钱和零花钱都存了起来。据说，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买什么东西，而是觉得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每当她看到钱一点一点地增加时，就会不由得嘴角上扬，乐开了花。 虽然优太觉得在如今这个利息极低的时代，存款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也许能帮到自己。 “借我三万日元！” “三万……”千夏嘀咕道，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我想，如果有了三万日元，路费和住宿费就差不多够了。” “三万日元啊。” “不行吗？你没有这么多吗？” “先说一句，我的存款可比某些白领还多呢！三万日元对我来说微不足道。” “既然这样，你就借给我吧，我一定会还你的！” “你有办法还吗？”千夏怀疑道。 “我把零花钱存起来，一定能还的。不过，可能会费些时间。” “不会需要十年吧？” “……” “我可以把钱借给你，不过……”千夏说道，“你打算怎么跟阿姨说呢？毕竟你要在外面过夜，如果没有恰当的理由，她是不会同意的。” 说得对，但还没考虑过这一点。 “你想出什么理由了吗？” “还没有……” “你果然没有任何计划性啊！”千夏一如往常地讽刺道，“对了，你可以这样说，”千夏突然两眼放光，“你还记得中山吗？” “中山？” “对，就是中山健一。初一的时候，你们俩关系很好。” “啊啊，你说的是那个中山啊。” “去年年底，他不是因父亲工作的关系转校了吗？” “嗯，是的。” “去看望中山这个理由如何？” “可是，他搬到了岩手县啊！据说是在盛冈市。” “这怎么了，你直接说在冈山县不就得了，反正阿姨也不一定记着。” “……” “就说中山转校后没能交到新朋友，十分寂寞，所以很想见你。只要理由巧妙，阿姨肯定会让你去的，而且还会给你旅费。” “你这家伙，脑子转得还真快！”优太不由得感叹道。 “你不会才发现吧？” “如果你不是这副眼镜猴的模样，我还真想让你当我女朋友呢。” “不用我再借你三万日元了吧。”千夏冷冰冰地说道。 “三万？不用了！我准备按你说的去做，妈妈会给我的。” “笨蛋！住宿费怎么办啊？” “啊？” “阿姨只会给你路费，不会给你住宿费的！因为你去的话，肯定是住在朋友家里，根本没必要给你。” “……” “而且，路途上也许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多带些钱比较好。那你还要不要那三万日元了？” “要，我要！”优太马上回答道。 “那你还叫我眼镜猴吗？” “……不叫了。” “还叫我大块头吗？” “……不叫了。” “敢发誓吗？” “我发誓！” “好的，明天我把钱带到学校。” “嗯。” “就一个‘嗯’？” “谢……谢谢。” “这还差不多。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优太一边考虑，一边说道：“一放暑假就去。”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千夏似乎有些担心。 “指什么？” “你一个人，能顺利住进宾馆吗？”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个子比较矮，万一被当做小学生，再加上没有家长陪同，可能会住不进去。” “……” “如果真遇到那样的情况，你就对他们说，因为生长激素分泌不足，个子有些矮，可实际上我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大学生。” “你这个眼镜……”优太立刻用一只手捂住嘴。 “这个眼镜啥？”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就按你说的办吧！那今天就说到这里，明天学校见！”优太说完便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千夏说道。 “还有什么事？” “‘桐人俱乐部’的主页已经做好了，不过目前还处于试运营阶段，你先搜索一下看看吧。” “嗯嗯。” 哥哥的粉丝网站吧。优太心不在焉地应和道，似乎不太感兴趣。 “搜索的时候注意一下，‘club’是用汉字写的。‘桐人日记’中写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哦！”千夏笑道。 优太挂断电话。 很有趣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可是，他的心立马又被那封奇怪的信占据了。 我为什么要撒谎呢？ 笔迹明明不一样，我却说它们一模一样。而且，千夏所说的那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甚至比她说得更…… 优太越想越不安。 他之所以撒谎，也许是不希望千夏过多地插手此事吧。如果对千夏说出实情，肯定会猛地吊起她的胃口，到时候想甩掉她都难了。 可是，如果真如千夏所说的，我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那他现在会住在哪里呢？ 不，不会的。 我爱死去的爸爸。 虽然我在爸爸的葬礼上，因为悲伤和懊悔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但在我的内心深处，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在我心里，他是一位比拿破仑还要伟大的英雄。 成为爸爸那样的男人是我毕生的梦想。 可是…… 我却有可能不是爸爸的亲生骨肉。 刚想到这里，楼下传来了“我回来了”的声音，听上去精神极了。 那是哥哥的声音。 随后，还听到了“打扰了”“你好”等其他人的声音。死一般沉寂的家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也许哥哥把朋友带回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