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如故——2

宣传册中有对画家的简单介绍。 吉村大致看了一下。 本以为是雅号的“日向沙罗”原来是画家的本名。年龄是四十岁。美术大学在读中结婚，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宣传册上还附了一张小小的画家头像。大眼睛，真是个美人。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年轻。看着那微侧的脸颊，吉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太像了…… 和《雨中长椅》中的那个少女。 那个眼神迷茫的少女难道是日向沙罗的自画像？或者，从“两个孩子的母亲”来看，莫非是她女儿的画像…… 不对。画中少女的服装是三十年前流行的怀旧风格，并不是当代女孩子的打扮。 这么说来，《海水浴》《烟花》《旋转木马》中描绘的事物也不像是当代的，似乎是几十年前的景象，就像退成深棕色的老照片一样。而且，这些作品不像是从大人的视角画出来的，更像是小孩画出来的。 “像是小孩画出来的”并不是说像小孩画的一样稚拙。从色彩运用和构图上可以看出创作时进行了充分的计算，这是大人才会的技巧，但视角却是孩子的。 也许，画家描绘的并不是眼前的风景，而是记忆中的风景。所以，如今四十岁的画家在画中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那个留着娃娃头、眼神迷茫的少女就是画家少女时代的样子吧。 可是，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少年呢…… 是玩伴？是兄弟？还是虚构的人物？想象力丰富的孩子常常会虚构一个朋友，在幻想的世界里和他一起玩耍。毕竟，现实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无脸少年。 吉村沉浸在无边的想象中。 “咦，这是什么？” 突然传来一声怪叫。 吉村一下子回过神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那对年轻的小情侣。两颗黄毛脑袋要好地靠在一起，站在一幅画作前。 怪叫声来自那个女孩。 “文字画脸游戏① 呀。”女孩失望地说道。 “傻瓜，这是漫画吧。” “总觉得看起来不舒服。” “是恶心。净是些奇怪的画，都起鸡皮疙瘩了。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男孩压低声音说道。 “是啊，好像雨也停了。”女孩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应和道。 两人说完，便匆匆走出了画廊。 原来，这两人也是为了躲雨才跑进画廊的呀。 一看就知道不是能认真鉴赏画作的那种类型。 小情侣离开后，画廊里只剩下了吉村一人。 恶心吗？ 的确“恶心”。吉村一边苦笑，一边暗自嘀咕。 看来，觉得日向沙罗的画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恐惧的不止吉村一人。 不过，那个女孩是在看到哪幅作品时发出怪叫的呢？ 吉村对此产生了兴趣，朝刚才小情侣看过的那幅作品走去。 那是一幅名为《全家福》的人物画，描绘了在照相馆拍全家福的一家人。 画中共有五个人。 梳着偏分头的中年男子穿着类似牧师服的立领衣服。坐在他旁边的中年妇女应该是他的妻子。略微靠前的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少女，最前面则并排站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父母和三个孩子。 一眼看去就是这些。 但是，这幅画的奇怪之处在于父亲、母亲和少女的脸上都开玩笑似的用文字画出了五官。 不仅如此，站在前面的男孩的脸上涂满了肉色。从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短裤来看，一定是那个无脸少年。 五人中清楚地画出五官的只有那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女孩。细细的八字眉，眼神空虚的大眼睛。显然，这就是《雨中长椅》中少女的脸。 一家人啊…… 吉村一边凝视着这幅画，一边小声嘀咕。 如果这五个人是一家人的话，那么少女和无脸少年应该是亲兄妹吧。 看上去无脸少年的年纪大一些，所以，他应该是少女的哥哥吧。 可是，这幅画还是很奇怪。 如果这个少女是画家本人的话，那么她为什么没有描绘出自己父母和姐姐的五官，而是用文字简单地勾勒了一下呢？她又为什么将自己哥哥的脸涂满肉色呢？ 这种滑稽的手法很容易让人想到漫画。但是，这幅画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儿滑稽和幽默。传达给观众的只是画家那无法描绘出家人五官的悲伤之情…… 多么悲伤的画作！ 虽然吉村并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但看到这幅画时感受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悲伤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