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如故——1

也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画廊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对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情侣。那满头的金发和画廊的氛围极不相称。 吉村亮一手拿着宣传册，悠闲地漫步在画廊里。 这里以风景画和静物画居多。与其说它们是精准地描绘出所见景物的具象画，倒不如说是描绘出画家内心风景的幻想画或抽象画，别具一番风味。 画中多使用柔和细腻的中间色，很符合女流画家的风格，但无论描绘的是哪种题材，都潜伏着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 名为《海水浴》的画是一幅约一百号的大作品。 白色的沙滩，蔚蓝的大海无边无际，空中火辣辣的太阳。沐浴在阳光下的人群，有的在游泳，有的在玩切西瓜的游戏，有的在打沙滩排球。 描绘夏日风情的作品总是洋溢着欢乐，可这幅画看久了，内心不但感受不到快乐，反而会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不安。 名为《烟花》的作品也同样如此。 几朵硕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抬头仰望的人群。原本也是欢快的夏季景象，可看着看着，还是会有一种令人眩晕的不安之感。 这是为什么呢？ 吉村不解，继续向前迈步。 名为《假日的公园》的画。 一座巨大的喷泉，悠然惬意的人们。 名为《旋转木马》的画。 骑在旋转木马上欢笑着的孩子们，站在周围的大人们。 与前面的作品一样，虽然描绘的主题是快乐的，但看着看着，难以言表的不安之感就会油然而生。 接着，吉村的眼球被一幅名为《对面》的小型画作吸引了。 和前面看到的那些画不太一样。 画中，两个孩子隔着拦道木，面对面地站在铁路道口的两侧。道口那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短裤的少年。他挥着手，似乎在说“过这边来”。道口这边则是一个留着娃娃头的少女背影。 不知为何，看向这边的少年的脸涂满了肉色，没画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旁边是名为《雨中长椅》的画。 小雨淅沥沥地下着，两个孩子撑着一把黑伞，坐在破旧的长椅上。一个是留着娃娃头的少女。她似乎有些迷茫，空虚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雨滴。 少女的旁边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短裤的少年。这个少年的脸同样涂满了肉色。 为什么画出了少女的表情，却没画出少年的表情呢？ 无脸少年。 一看到有这个少年的画，就会不由得不安起来。 啊！吉村恍然大悟了。 莫非是……他快速返回到刚才看过的风景画展区。 脸靠近名为《海水浴》的大幅作品仔细打量，果真如他所料。 画中有那个无脸少年。 无脸少年混在正在享受海水浴的人群中，孤零零地伫立在海边。画中，唯独这个少年没有穿泳衣，依旧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短裤。连人群中婴儿和小狗的表情都画出来了，唯独没画出这个少年的表情。 吉村带着疑问，又仔细打量了名为《烟花》的作品。 果然…… 观赏烟花的人群中也有那个少年。他穿着同样的衣服，脸上依旧涂满了肉色。其他人都抬头望着夜空，唯独这个少年面朝画外站着。 《假日的公园》、《旋转木马》中也画着无脸少年。他混在人群中，穿着同一身衣服站在那里。 所有作品中，唯独他没有融入画中的风景。他没看画中人物所看之物，也没做画中人物所做之事。 他只是面朝画外站着。 这个少年到底在看什么？不是大海，也不是太阳。不是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不是公园的喷泉，也不是旋转木马。 他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站在画中一直盯着仔细打量画作的吉村。 观赏这些作品时感到的那种莫名的不安，也许正源于此。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画中有个人一直在注视着你。混在人群中、一开始并未注意到的无脸少年的存在正是不安之源。 这个无脸少年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些画中没有无脸少年，应该会给观众留下更加愉悦的印象吧。 画家让这个奇怪的无脸少年混杂在人群中的意图何在呢…… 此时，吉村首次对日向沙罗这位女流画家产生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