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1_春梦1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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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1

樱花的花瓣飘落在黄昏的道路上,因为这里是看不见一棵樱花树的商业街的尽头,所以井领哲之以为有人在搞恶作剧,感觉那人在朝自己的身上抛撒小小的脏东西,于是怯生生地抬头四处张望。 顺着商业街一直走下去,有个铁路道口,穿过道口,路开始变得蜿蜒曲折,不知不觉间又沿着一条小河向前延伸。走上十分钟,小河向右拐去,道路却笔直伸向前方的生驹山。这里有酒屋,也有杂草丛生的空地,还有一家似乎已关闭好几个月的咖啡馆,那招牌在倒退回冬天一般的冷风拍打下哐哐作响。从这里走到公寓还需二十分钟。从开有杂货铺和理发店的地方向右拐,就是密集的、造价低廉的新兴住宅区,井领哲之租住的公寓便在其中一个角上。他把行李装上朋友开的一辆小型卡车,就在刚才,从大阪福岛区搬到了大东市近郊的这座公寓。公寓的房东一手接过押金和预付的房租,一手把钥匙给了他。说是行李,其实只有一把旧椅子、一台小电视、一台电冰箱、妈妈出嫁时带来的年头不短的桐木衣柜、一套被褥,外加自己做饭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餐具和煎锅、汤锅等等,从卡车上搬到二楼房间里,都没用掉十五分钟。朋友说还有工作,马上就走了。哲之独自一人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屋里没有一只灯泡,于是到房东家去问有没有灯泡。 “先前住的那个人走的时候带走了,对不起啦。” 房东是位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在密密麻麻的住宅区里开着一间小小的美容理发馆。她梳理着顾客的头发,那意思分明是说你应该自己买灯泡来装上,只是嘴上没说出来罢了。她没再看哲之一眼,哲之心想,电灯泡不是应该由房东装的吗?可是女房东就是那副吝啬鬼模样儿。无奈,哲之走到车站,买来两只六十瓦的灯泡和一只给六叠②大房间照明用的日光灯。 太阳就要完全沉落了,室内充满了淡淡的发青的暮色。他从装衣物的纸箱里找出阳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网球帽,想先找个地方把它挂起来。他拧上灯泡,拧开开关,灯不亮。又把日光灯装好,按下开关,也不亮。他看看门外墙上装的电表,见上面挂着电力公司的封签,就又到女房东开的美容理发馆找她去了。 “我那儿没有电……” 女房东瞥了一眼哲之,说:“哎呀,我忘了跟电力公司联系啦。电表那儿的开关一直没合闸呀。” “这么说,今晚只好在黑暗中忍耐啰。”哲之很气愤,语气却还平静。 “等一会儿我给你送蜡烛去,忍耐一晚上吧。” 哲之回到黑洞洞的房间里,坐在榻榻米上,心想,还能怎么样?房租才七千五百日元嘛。本来女房东是咬定一万日元的,但是哲之求她说“我还是个学生,请您想想办法”,她这才很不情愿地减到七千五百日元的。而这不过是盖了有十年以上、散发着霉味的一个六叠间。 他巡视了整个房间,发现里面带个厕所,心想,不用上公共厕所,这点还算好呀。他在房间一隅放好椅子,旁边摆上衣柜,又把被褥收进窄小的壁橱中,把装餐具的纸箱暂且放到厨房,然后拿出装钳子、钉子和锤子的工具盒。哲之要找短钉,但这时房间里已没有一丝光线,只找到一些五厘米以上的钉子。他稍稍挪动一下衣柜,与椅子拉开空隙,摸索着在墙与墙之间的柱子上钉上了钉子。他是靠着自己的眼力使劲儿钉的,敲打钉子时发出巨响,整个房间都在摇动。哲之将网球帽挂在这根钉子上,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不多时,女房东来了。 “你可别到处钉钉子呀。”她说着递过来五支细蜡烛,“煤气安好了,不过这一带用的是液化煤气,不是配套的灶具用不成。” 房东说完便匆匆走了。哲之带来的煤气灶不是使用液化煤气的,难道这也要买新的吗?他点燃一支蜡烛,从裤兜里掏出纸币数了起来。买了灯泡,顺便在车站前的中国餐馆吃了顿晚饭,这样,母亲给的钱就花剩下四万七千日元。哲之吹灭了蜡烛,走出公寓去找公用电话,但是到处都没有。杂货店门口应当有的,可还不到七点,铺子就关了门。他向一位过路的妇女打听哪里有公用电话,然后按她指引的路走去,才终于看见一个电话亭。这时,他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足有十五分钟了。这十五分钟,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人,而且没有一盏路灯是亮着的。哲之缩着背,将两手插进裤兜里,边走边嘀咕:这也算是大阪吗。他对接电话的阳子说: “这儿就是鬼城呀。” “明天上学吗?”阳子似乎有些不放心。 “明天在公寓睡觉,从后天起干点挣钱的零活,然后……”哲之接着便告诉她到公寓的路怎么走。阳子沉默了片刻,小声说道: “明天、我、去你那儿。” “……嗯。” “要不要我买什么东西带去?” “要一台使用液化煤气的灶具,买个小的便宜货就行了。” 哲之挂断电话后,又拨了母亲在那儿打工的北新地一家餐馆的电话号码。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他担心人家不给找人,没想到餐馆的年轻女店员客客气气地从厨房叫来了母亲。母亲似乎正在等哲之的电话,她问哲之吃过晚饭没有,还有没有需要的东西,并说知道他很辛苦,可学校是一定要按时去的。接着又嘱咐道: “每天一定打电话来呀,中午十二点妈妈在电话机旁等着呢。” “可不一定每次都能那么准,能在整十二点打电话呀。” “不是整十二点也没关系,不过中午千万要打电话来啊,明白吗?” “……嗯。” 哲之走上没有一丝灯光的冷清的归途,想着必须早些大学毕业。今年有四门课丢了学分,没能毕业,学校不让再留级了。必须得在今年夏天把工作定下来,明年一定要毕业才行。工作后,一定得履行诺言,每月还一万五千日元,用三年时间务必把欠浪速实业金库的债务分期还清。父亲临终前签出五张期票,其中有三张因对方看到这家人贫困潦倒而动了恻隐之心,毁掉了。其中有一个人说井领先生生前曾关照过他,还有一个则是把哲之和他母亲好一顿挖苦之后,看到母子俩垂头丧气的样子,才善罢甘休的。剩下的那两张票据逼得很紧,一张转到了浪速实业金库,一张转到票据介绍人那儿去了。从浪速实业金库来的催债人温和敦厚,看上去已有六十好几了。 “这笔钱为数不多,就按月付款吧。” 说是为数不多,也有五十四万日元,眼下对哲之和母亲来说就是一笔巨款。于是哲之瞒着母亲来到浪速实业金库,说自己现在还是个学生,估计明年就参加工作,向那老人要求待工作后几年之内还清。两人谈妥在偿还期内不算利息,将这点写入备忘录并画了押。另一张转给票据介绍人的三十二万三千日元、为期六个月的票据却是个麻烦。交涉也好,摆家里的困难也好,对方根本不理这一套,三个月之间天天深夜来到哲之和母亲的住所,直到天将拂晓才离去。那人时而大发雷霆,时而苦苦相求,用尽各种手段。不久母亲就似乎有些精神失常,一到晚上便开始全身发抖,躲进壁橱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这段时间哲之在朋友家落脚,经常改变住处。一个星期前,以往总是独自一人来访的那人,带着三个黑帮分子踢倒大门闯进屋里,从壁橱中拖出战战兢兢的母亲,威胁道:拿不出钱来就把你儿子的一条胳膊带走。于是第二天一早,母亲和哲之就收拾好东西,向房东说明原因,到尼崎的姨妈家暂避风头去了。姨父已去世,姨妈靠年金和在附近汽车零件制造厂打零工所得的微薄收入度日,孤身一人住在一所租来的小房子里。她很担心那个票据介绍人会找到哲之和母亲的行踪,从而闯进自己家来。哲之母子商量之后,决定暂且分开住,避开黑帮的纠缠。母亲经熟人介绍住到北新地的“结城”饭馆并在那里做工,而哲之靠着住在大东市的大学低年级同学的斡旋,租到了公寓里的一个房间。哲之想,这帮家伙说不定会整天躲在校门口等着自己,所以尽管五天前就开学了,他还一堂课都没去上过。既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何必去还什么钱!哲之下了决心:逃!逃!拼命逃!他回到公寓自己的房间里,擦着一根火柴,点燃蜡烛,凝视着挂在刚才钉进柱子的长钉上的网球帽。哲之曾是学校网球社团的成员,在父亲去世前不久退出了社团,因为他已经知道,再不会有那种闲情逸致了。网球社团的同伴们对提出申请退出社团的哲之进行了挽留,说是给他保留资格,只要他想打网球,就不用客气,任何时候都可以到网球场上来。烛光摇曳,哲之躺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久久地望着这顶阳子赠送的法国产网球帽。房间里没有火,很冷,所以他早早就铺好被褥,钻进了被窝。隔壁房间里传来了咳嗽声,不多时又听到电话铃响。原来隔壁有电话。哲之打算明天拿着蛋糕或是酒去拜访一下隔壁房间的房客,请他把电话号码告诉自己,并拜托他转告一下打给自己的电话。给自己打电话的只有母亲和阳子,一星期顶多来一两次电话,不会给这位邻居添什么麻烦,他或许会同意的。哲之这样想着,吹灭了蜡烛。然后又想到明天阳子要到这儿来。他们两个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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