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在于“他们能推理吗”,也不在于“他们能说话吗”,而在于“他们能感受到痛苦吗” ——杰里米·边沁 小时候,我到祖母在肯特郡的农场长住,最兴奋的是看到田野上和农场里总有那么多种动物。牛在啃食牧草,要不就躺在地上反刍;两三匹拉车的马站在树荫下,因为那时农场还用得上他们,即使他们的任务大都被拖拉机取代;一群还在吃奶的小猪仔在宽敞的猪圈里,其他的在田里散步;公鸡母鸡在大院里刨土,时而咯咯叫,时而像是在诉说,小鸡像是一个个软毛球,急急忙忙在母亲叫唤的地上啄着;鸭子在鸭池里,另外还有一小群鹅,我对他们则是敬畏有加。 农民饲养各种动物,部分是因为他知道有牛、猪、鸟构成生物的多样性,共同作用而形成一种美好的系统,使农田繁茂兴旺。一小群牛在草原吃新鲜的牧草、药草和苜蓿草,这些草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和全面的营养。经过几个月,农民将牛群转移到另一块牧草地,把几只猪放到清空的草地上。猪属杂食性动物,他们用强有力的嘴翻土(除非他们鼻子上有鼻环),并找到各种营养丰富的根和昆虫,他们甚至能很好地从牛粪中吸收养分。他们的消化系统内酸度很高,以致成为大家所知的“终端宿主”,能杀死所有可能出现的寄生虫和细菌。猪也从他们吃的土壤中,获取提升免疫力的矿物质。 猪待过的田地是家禽绝佳的狩猎地。他们在被猪拱起的土里啄食蚯蚓和昆虫,同时将富含硝酸盐的粪便留在草地上,这确保了有更茂密和更健康草留给下一群牛。 事实上,原有的农耕系统逼真地模仿大自然。我在坦桑尼亚塞伦盖提平原的那几年,看见野生牛羚和瞪羚等迁移性食草动物越过草原,他们的粪便使草地肥沃而造福其他动物,比如疣猪和数不胜数的鸟类。当然,塞伦盖提的生态系统就像所有自然的生态系统,远比所有农场要肥沃而且更具多样性。至少有一点自豪的是,塞伦盖提拥有足够数量的肉食动物,使被猎物维持在一定的数量。但在其他地方,当农民们长期猎捕狼、山狼、狐狸和猛禽等捕食者时,意味着这些捕食者的自然被猎物没有了天敌,兔子、鹿、各种啮齿动物和多种鸟类的数量急剧增加,他们欣然把农作物列入他们的食品清单,所以农民们必须自己去控制他们的数量,而农民对于这些自然被猎物的猎捕又为当地那些爱吃兔肉派和野味的人增添了美味。 世界上的游牧族会怎样 类似东非马赛人的游牧族,绝对是依赖他们的牛(羊、驯鹿、牦牛或骆驼)为生。 我和我的前夫雨果在恩戈罗恩戈罗和塞伦盖提工作时,有机会了解一些关于马赛人的事。他们对牲畜有一种爱和深深的敬意,只有在非常特别的场合才吃牛肉,但他们除了牛奶外也会利用牛血。他们把一根锐利的箭头刺进牛颈静脉放血,只要操作正确,几乎看不出牛有不舒服的样子。 令人难过的是,游牧族的好日子所剩无几。因为他们正在逐渐被迫适应定居生活,有时是因为政府法令,更多的则是因为他们生活所依赖的广袤平原在缩减。人口的急剧增加,严重干旱,放牧群过大而导致的在剩余栖息地的过度觅食,以及土壤侵蚀等,都使得土地愈来愈稀少。非洲、蒙古和阿富汗都是如此,放牧山羊、牦牛、驯鹿和牛的情况也是这样。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走动的成千上万的男女牧民,如今不得不试着在陌生的城市里找工作,他们经常遭遇挫折,却又努力去适应他们既不感兴趣也不适应的生活方式。美国与澳大利亚原住民在某些情况下失去了对自己生活的控制,于是开始酗酒,甚至成了乞丐。那些牦牛、山羊、骆驼和牛,又怎么办呢? 但我发现,在20世纪70年代农业世界的一切突然变了。有人给了我一本澳大利亚哲学家彼得·辛格写的《动物解放》时,我这才第一次听说工厂式养殖场的恐怖——就是以大规模密集的方式饲养动物,以满足消费者以更低廉的价格,买到更多的肉的要求。 从那时起,我对全世界数十亿农场动物的痛苦,有了更多的了解。显然,一切悲苦源自这些农场动物只被当做“东西”对待,然而他们是能够感受得到痛苦和恐惧,知道满足、喜悦和绝望的生命。他们当然有权活在允许尽可能表达其自然行为的生活条件下:猪应该能在一个地方拱来拱去,小猪应该能有地方玩耍,互相追逐并兴奋地尖叫;牛需要在青草地吃草,小牛则在晨光中嬉耍跳跃;各种家禽应该能够刨土并在地上啄食,伸展他们的翅膀。所有的农场动物都该拥有稻草做成的床。 工厂式养殖场的产业模式简单地认为,把动物视为有情众生既没有效率,也无利可图。动物只被看做是将饲料变成肉、奶或蛋的机器,仿佛他们的感情或权益甚至比不上一个自动售货机。 家禽的苦难 许多家禽都被饲养在“电池农场”(Battery Farms,因为狭小的笼子酷似蓄电池而得名)里,建筑物里成百上千个笼子一个堆一个。在蛋鸡的“电池农场”中,光是一间棚就能装多达七万只笼中鸟,四到六只母鸡挤在狭小的铁丝笼里,距离近到无法伸展翅膀。 狭小的空间导致他们经常互啄,于是他们的喙往往在痛苦的拔喙过程中被“修整”。此外,由于他们的脚爪动不动就被笼子底部的铁丝网眼卡住,所以他们有时会被切去脚趾末端,以防脚趾生长。 当蛋鸡的产蛋量开始下滑时,会被断水断粮几天,饲养者通过灯光控制使白天和黑夜颠倒,把母鸡吓得羽毛全部掉光。母鸡在强制换毛过程之后,再次开始短短几周的下蛋期。等蛋鸡被榨干,报废的蛋鸡被用来做鸡汤。在这些蛋厂中,刚被孵化的公鸡通常被当做无用的“副产品”扔进塑料袋里。随着越来越多的小身躯堆在他们身上,最后这些小公鸡就窒息而死,之后被丢进垃圾桶里。有些小鸡则被绞碎做成动物饲料,有的还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绞死。 供你买来烧烤或炒菜的包装整齐的鸡腿、鸡翅和鸡胸肉片来自于嫩鸡或阉鸡,他们曾经在狭小的棚屋互相推挤,从彼此身上踏过,有的鸡被踩踏致死。 火鸡短暂的一生是荒谬可笑的,他们被灌入生长激素,直到再也无法站立或正常繁殖。然而当家人聚在节庆餐桌上庆祝感恩节或圣诞节时,有多少人会为那些用自己苦难造就人类大餐的火鸡,有过哪怕一丝感恩的念头?但是,徘徊在那里的火鸡灵魂当然也会加入感恩庆典,只是他们要感谢的是终结他们受苦受难一生的死亡。 食用的鸭和鹅,也被养在和鸡一样密集的农场里。他们被迫喂食的方式根本就是虐待,目的是使他们的肝脏肿大到可以被做成经济价值很高的鹅肝酱。农场工人将一根金属管硬塞进鸭或鹅的咽喉,用泵将大量玉米饲料直接灌入可怜动物的食道。只要几星期的工夫,鸭和鹅就会超重,他们的肝脏肿大到正常的十倍。养来做肝酱的鸭和鹅几乎无法呼吸,更别说是站立或行走了。他们多数咽喉裂伤,食道里有堆积的食物,上消化道则长满了细菌和真菌。 不是每只猪都活得像“宝贝” 被密集饲养的猪,某些方面的命运是最惨的了,因为猪很聪明,至少和狗一样,有时更有过之。举例来说,一只名叫“哈姆雷特”的猪,能用鼻突把光标(设计让黑猩猩使用的)移到电脑上不同颜色的框框里,而杰克罗素梗犬经过一年还无法学会完成类似任务。猪厂饲养的小猪被关在拥挤不堪的猪圈里,地面通常是水泥或木板条。生活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他们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有时会把彼此的尾巴咬掉,所以出生就剪掉猪尾巴就成为惯例。为了使猪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增重,他们被注入生长激素。当他们被送去屠宰时,因为缺乏运动而柔弱的腿无法支撑沉重到不自然的身躯,就这样骨折,之后被一路拖行,痛得尖叫,很快就转变成恐惧的叫声。到过动物屠宰场的人告诉我,猪很明显知道即将发生的事,于是奋勇抵抗,想逃过这最后的路。 育种母猪被限制在狭小的圈里,窄到无法转身。由于被剥夺了所有表达自然行为的机会,于是她们咬任何咬得到的东西。之后她们放弃了,变得无精打采,像是在“哀悼”。她们低垂着头,眼神呆滞。等到临产时,母猪必须忍受“产房”的磨难,被迫躺在金属笼里,既不能站立也不能翻身,只能侧躺着不动,才不会压坏她心爱的猪宝宝。对自由的母猪来说,小猪仔是她的心肝宝贝,因为那是她的亲骨肉啊,她不会躺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只有在狭小的猪圈里,被剥夺用猪的方式养育自己的孩子——做窝、舔他们、让他们沐浴在母爱 中——这时她才会意外压到宝贝。但是,对工业式生产的农民来说,猪宝宝的宝贝之处,只是潜在的货币价值罢了。 动物逃脱和被营救的故事 令人吃惊的是,有些动物竟能设法逃离屠宰场的折磨,这种事发生时经常会上头条。上千人因为读过怀特的<<夏洛的网>>或看过令人开心的电影<<小猪宝贝>>后,对猪产生了同情。但是,猪逃离苦难,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不只是幻想。1996年,两只后来被命名为“太阳舞”和“帮驰”的猪从英格兰威尔特郡的屠宰场逃出来,游过一条河,设法躲过追捕达八天之久。这故事因为吸引了大批媒体关注而登上头条,也赢得了英国人民的心。实际上,戏剧性逃脱的新闻传遍了全世界,到了第八天,一个英国报社付出一大笔钱买下这些猪,将他们送到了一个动物保护所。 对两只小猪铺天盖地的追捕曾经彻夜进行,参与的人包括警察、一位兽医和英国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成员、一只猎犬和一只勒车犬。尽管大雨滂沱,媒体也没缺席,一时聚集了150位摄影师和电视台人员,他们代表英国所有主要频道与报纸,还有许多人来自欧洲、美国和日本。最后,“太阳舞”和“帮驰”被捕获并被送进一处动物保护所,如今仍在那里过着安静的生活。由于这些大幅报道中提到了猪的智慧和迷人之处,很多人把猪肉、培根、火腿联系起来,和猪划上了等号!进而放弃了吃猪肉。 辛斯·自由是一只体重1050磅的夏洛来牛,在跳过六英尺高的围栏,逃离俄亥俄州华盛顿营地的一处屠宰场后,她还设法躲过捕捉达两星期之久。工作人员第一次企图将她麻痹,但却失败了,被绳子套住后她还是从高墙一跃跳到后院,一路上还拖着两个男工作人员。于是工作人员再次对她实施麻醉,才把她装进卡车送到保护所。这故事让许多人浮想联翩,辛辛那提市长甚至想颁给她城市的钥匙呢!现在,她跟另一只脱逃的牛过着宁静的生活。这只牛名叫奎因妮,她成功逃离纽约皇后区的屠宰场,她们两个立刻成为朋友,喜欢替彼此梳毛,一起在镜头前面摆姿势。 一只注定走上圣诞节餐桌的火鸡,途中从载着他去屠宰场的卡车上跌落,后来在英国造成轰动。看来他设法走了大约三英里的路,最后才来到禽鸟保护所的大门外!(如果他来自美国农场,那些超肥、吃荷尔蒙长大的火鸡拼了老命也只能走几码而已,而且当他从卡车上摔下来时,骨头就已经摔断了)然而,除了看起来“有一点毛发凌乱”,他情况大致良好。没有一家火鸡农场来认领他,于是他就被一个动物保护所收留,吃玉米等谷物,还被命名为特伦斯。一开始他被安排和当地的公鸡在一起,但之后他喜欢上一只叫宾士的猫头鹰,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 牛肉:隐藏的故事 工厂式养殖场里饲养的肉牛的生活也同样悲惨,他们被养在拥挤狭小的“围栏”里,满地是烂泥和粪便,还要忍受烈日当头的暴晒,冷天也一样没处躲藏。饲养在草地上、能在牧场里自由行动的牛至少曾经过过像样的生活,可好景不长,很快就全体集合,去接受残酷的烙印和去势。最后,他们都难逃去屠宰厂的厄运。我读到的叙述如此鲜活,以致能嗅到烧焦的毛和肉的味道,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恐惧和痛苦。 他们大多被赶进卡车或是火车的运牛车厢,前往屠宰厂的这段路可能需要花上好几天,在这期间尽管许多国家立法强制规定在特定时间喂食物和水,但通常得不到重视。跌倒的牛(被视为“倒霉蛋”)很可能被踩死,或者会被赶牛棒击中,之后由于无法行走而被连拖带拉,没人关心他们断腿的疼痛。接着杀戮开始。在此我不想描述,如果谁想知道这丑恶的事实,有多少只牛奋力逃过所谓“人道”的电击,神智完全清醒地通过流水屠宰线,可以看《十大信守》中的详细描写。 难道没有立法禁止这些残酷的行径吗?当然有,法律规定每只牛在被剥皮和肢解前一定要先失去意识,但在今日的农业企业,每一秒都意味着赔和赚。检查员通常无法进入他们能看见违规行为的区域,他们的工作大多只是检查是否有新出现因非法的粪便污染造成的动物死亡。因此,有关人道的规定很少得到执行。这些情况都记录在盖尔·艾斯尼茨的《屠宰场:美国肉业内部的惊人贪婪、忽视和不人道对待》一书中,这是针对在华盛顿的美国最大屠宰场之一的秘密调查结果。猪和羊的饲养,运送和宰杀也一样吓人。鸡、火鸡和鹅被吊起来宰杀的流水线也一样残忍。 亨利·福特的装配线 20世纪初亨利·福特在参观过芝加哥一处屠宰场后,构思了他的汽车制造装配线,对这一事实的深思不只具有历史意义而已。他观察了那些绑着腿、头朝下吊在传送带上的动物从一位工作人员传到另一位工作人员,每个人负责屠宰过程中的一个步骤。福特立刻明白,这是汽车业最完美的模型,于是创造出制造汽车的装配法。 屠宰流水线不光是有效率,而且在宰杀动物的整个污秽行业中,给工作人员提供一种新的解脱。动物被降级为工厂产品,没有情感的工作人员可以把自己视为线上工人,而不是动物杀手。之后,纳粹把同一套屠宰场模式,用在集中营的大屠杀上。工厂式的流水线成了纳粹军人与杀戮划清界限的一种方法。他们将受害人视为“动物”,自己则是工作人员。亨利· 福特这位过激的反犹太分子不仅发展出后来被用在犹太人大屠杀上的流水线,也公开赞扬纳粹的效率。希特勒也反过来赞扬他,这个德国领导人将亨利·福特视为手挽手的战友,将这位汽车业显要人物真人大小的画像挂在他位于纳粹党总部的办公室里。 有人吃鹿肉,认为吃这种活在野外、在猎人手中干净而有尊严地死去的动物是合乎伦理的行为。但如今我们发现鹿等野生动物是为了食用而被繁殖,挤在狭小的圈地里,和传统养殖动物一样在工厂式养殖场里受煎熬。人们吃鱼,相信自己吃的是自由生活在大海或河里的感受不到痛的冷血生物的肉。可鱼通常也是养殖的,当然他们也感受得到痛苦。关于水中的情形,我们将在另外一章中探讨。 不怎么满足的牛 那么,奶制品呢?制奶业的情况又是如何呢?虽然准确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但一般相信牛最早是在约8500年前就在欧洲东南部被驯养了。从那之后,牛奶、黄油、奶酪和酸奶等奶制品,就成了全世界数以百万计人食物中的主要部分。 在奶牛被人为注入激素以提高产奶量以前,即使是产奶量最大的奶牛品种,乳房都还是合理的大小,当她们走进去等待挤奶时,牛奶的重量也不会使她们感到疼痛。那时的小牛通常还被允许和妈妈在一起几星期,小牛逐渐断奶而母亲的挤奶量逐渐增加,所以奶牛从喂养自己的孩子到将牛奶给人类喝之间经过平稳的过渡期。那些断了奶的小牛,即便注定要成为小牛肉,也经常有空间跳跃嬉闹,直到结束短暂的一生。 在欧洲和北美以及其他“先进”国家的密集式工厂式养殖场中,奶牛和小牛的生活有多不相同!在很多这样的养殖场中,小牛出生后短短几天就被迫离开妈妈,从未享受过脚下有青草的感觉。她们一辈子被困在排成长排的狭窄厩栏里,站在水泥地上被抽吸机吸奶,她们经常被喂食牛生长激素,以显著地增加牛奶产量——有些牛每天生产高达100磅牛奶。如此一来,即使这些“过度生产者”有幸到田野里漫步,又肿又胀的乳房也会令她们很不舒服。当她们迫不及待走去挤奶时,胀大的乳房却使她们寸步难移。频繁大量的挤奶使乳房和乳头经常感染,但这些工厂式养殖场往往没时间应付这类微不足道(当然非常痛)的小毛病,他们在饲料里添加预防性剂量的抗生素就是为了对付这类事情的。 工厂式养殖场里的奶牛通常每年被迫生出一只小牛。牛和人类一样需要怀胎九月,所以这种每年一胎的生产计划对母亲来说是极大的负担。当她们还在为上一胎分泌乳汁之际,就再度接收人工授精而怀孕,所以她们在九月怀胎的七个月当中,身体依然在制造乳汁。而强迫大量制造牛乳的牛生长激素,必然会造成小牛的先天性缺陷。 小牛肉:你听得到的都是真的 不过就算生小牛的过程一切顺利,但是被残忍地强行分开,会使母亲和孩子痛苦不已。我常听到母牛和小牛充满痛苦的叫声,如果他们能彼此听得见,可能会持续叫好几天。小牛急需妈妈的的乳汁和关爱,而母亲则因为无法喂哺自己的心肝宝贝而备受煎熬。小母牛被养大以取代被榨干的母牛,而小公牛则被关在拥挤的院落里等着成为牛排,或者(幸运的牛)出生才几天就被宰杀,以较低的价格被卖掉,做成冷冻的电视晚餐(事先加工好的食品,只需解冻加热即可食用,因多被人在看电视时食用而得名——译注)之类的廉价食品。当然,还有些被做成小牛肉。 感谢为动物权利积极奔走的人们,今天许多人意识到小小的24英寸(600毫米)宽的“小牛肉箱子”。注定成为“白”小牛肉的小牛就被禁锢在这里,他们无法舒服地躺下,甚至不能转身。为了使肉呈现美食家要求的白色,小牛在最后几星期的可怜生命中被喂食不含铁质的饮食。他们极其渴望矿物质,以致竟想喝下自己的尿。到最后经过16~18周的折磨,小牛被拖离他们的监牢,他们的腿无力到连路都走不动。事实上他们在前往屠宰场的路上经常被弄断腿。 “科学怪食”的诞生 和把动物视为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现在的科学家正在七手八脚地拿动物的DNA做实验,企图制造出生长更快、使人能更快获利的饲养动物。最近的转基因生物是只大型肉牛,名字叫做“比利时蓝”,这种庞然大物的肌肉比正常的牛多出20%(也就是说有更多牛肉可供贩卖),体重为750千克。这些可怜的公牛没有足够的骨密度来支撑自己的肉,几乎无法站立或行走,更无法交配。牛必须经由人工授精,生产则需剖腹产。科学家还制造出转基因的快速生长猪,他们脆弱的腿相比肿胀的身躯是如此之小,他们饱受关节疼痛,寸步难行。转基因的快速生长鸡更容易得心脏病,他们的骨骼脆弱到一碰就断。转基因火鸡也因为过于肥胖而无法交配,依赖人工授精繁殖。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倒霉的残疾动物在被拿到美国超市或餐厅贩卖时,完全不需要标识“转基因”字样。唯一能确保你不支持这个产业的方法,就是购买经过认证的有机动物产品。 尊重古老契约 我们一定要了解:经济是威胁农场动物福祉以及吃动物肉的人类健康的因素。与此同时,小型家庭农场的前途岌岌可危,因为越来越多的传统农民无法与大型跨国企业的没有灵魂的、机械的并且不人道的做法竞争,所以只好放弃。这些大型企业想独占全球的家畜生产(一如第四章探讨的,他们也试图独霸种子和作物的生产),因此,世界各地的传统生产方式正在凋零,自古以来人类和服务人类的动物之间的契约正在瓦解。 正因为如此,听说仍有农民关心和尊重自己的牲口,并且兑现古老的契约,就更加让人感到振奋。英国农民唐纳德·莫特兰和他的一头奶牛黛西就是这样的关系。只要他一叫,她一定会向他走去,于是其余的牛也跟着走。有一天,莫特兰遭到一头新来的公牛疯狂攻击,被摔到地上,公牛趁机用角顶他,踩他的背部和肩膀。莫特兰因为痛苦和惊吓而昏厥,等到他恢复神智,看见黛西带着其余的牛来了,想必是她听见了他的尖叫。他们围成一圈站在他四周,设法把这只凶恶的公牛赶走,而这只公牛还一再想攻击这个伤者。当他步履蹒跚地回家时,牛群继续围在四周保护他。后来别人问他,为什么这群牛会保护他。 “是这样的,”他回答说,“我平等地对待牛群,作为回报他们也照顾我。别人说我太软弱了,但我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就是类似的故事让我们明白,一定要停止人类加诸这些温顺动物身上的残暴行为。 美好的生活,美好的牛 最近,我从荷兰听来一个令人欣慰的故事,让我们想起奶牛能过怎样的生活,以及应该过怎样的生活。 “究竟是因为崔波尔很亲切我们才喜欢她,还是因为我们经常拥抱她,她才变得那么亲切?”荷兰泽福德的斯普特家族没有答案。从任何角度看,崔波尔都是一头非常特别的奶牛。她乐于受到关注也酷爱被拍照,她生产了大约125千克牛奶。但最特别的,是她在2005年3月庆祝她的20岁生日。 奶牛能活到20岁,简直就是史无前例。虽然一只非奶牛的自然年龄或许可以高达25岁,但商业奶牛的平均寿命却只有4-5岁。即使在斯普特家族的农场,最年长的奶牛也只有10岁。特劳斯和西奥·斯普特用爱和关心照顾奶牛,尊重他们的动物,仿佛他们是人类。他们制订了一套衡量标准,以防止心爱的奶牛发生不测。而这一切都从繁殖开始:他们繁殖的目的是生出一头健康的牛,在长时间内稳定地产奶,而不是追求产奶量的最大化。 “必须以如此高产量产奶的牛就像是顶尖运动员,但通常这样的牛年纪轻轻就已经被榨干了。”特劳斯表示。此外,要挑选公牛使得生出的小牛不能太重,以降低生产时的风险。农民一家也为燕子提供筑巢的地方。为什么呢?因为燕子会抓苍蝇,而苍蝇可能传播乳腺炎(乳房感染)。他们还在光滑的地面撒上沙子,以防止奶牛跌倒受伤。从春季到秋季,奶牛都在外头吃草,只吃很有限的浓缩饲料(毕竟牛生来就是吃草的)。崔波尔实际上吃素,最爱吃的是苹果和草莓。由于牛群的健康饮食和生活方式,这家的牛奶质量极佳。此外,牛粪也没有我们所知的高密度奶牛饲养体系下那种牛粪的恶臭。 在15岁那年,崔波尔生下她的最后一头小牛,两年后她不再产奶,但是在牛群里跟着她的伙伴一起吃草。她的体态变得过于丰腴,于是她得到一个专属的围场,安度退休后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