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上讣告后上天堂第一章 悠游死亡国度_先上讣告后上天堂第一章 悠游死亡国度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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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讣告后上天堂——第一章 悠游死亡国度

好些年前我就发现,同一个行当里,只要死起人来,总是一连串一连串地死,把报纸一角的讣告栏填得满满的。成群结队,多得连报纸都盛不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事已高的女影星和另一位年事已高的女影星并肩谢幕,离开人生的舞台;职业联赛的棒球名手双双出局,退出生命的角逐——这种事我们见过多少?多得让人瘆得慌。某几天,死的全是雕塑家,过些日子却齐齐换成了漫画卡通界开疆拓土的老前辈。2004年6月13日,《纽约时报》一位编辑绝望之下,一挥手祭出一个大标题,统管两个对仗工整的消息:两位海军陆战队老兵同于本日辞世,时代不同却同因拯救战友荣获国会勋章。   这种事绝不仅仅是巧合,当然也绝不是负责殡葬消息的编辑所能妄加揣测的。这就叫神异。最近又有一对儿讣告,让人看了毛骨悚然。死者之一名叫保罗•温切尔,他曾为《小熊维尼》里的小老虎配音;另一位死者名叫约翰•菲德勒,为《小熊维尼》里的小猪配音。只相差一天,两位配音者永远沉默了。我把这两份讣告放进了我的剪报集,紧挨着1986年10月25日的两则消息——那一天,《纽约日报》并列刊载了两位科学家的讣告,一位分离出了维他命C,另一位分离出了维他命K;一位九十三岁,另一位九十二岁;一位留下三栏遗言,另一位两栏;一位从得自芝加哥屠宰场的数以吨计的牛肾中提取出了维他命,另一位从数以吨计的母猪卵巢中提取出了雌性荷尔蒙。这么多大同小异之处,有胆子的话,你自己琢磨去吧。他们的大名是阿尔伯特•森特一乔尔吉和爱德华•阿德尔伯特•多伊西,维他命C博士和维他命K博士,两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同一天离开人世。   难道他们是受了约翰•亚当斯和托马斯•杰斐逊的启发不成?1826年,美国第二、第三届总统同时撒手人寰,时间是7月4日,离他们签署《独立宣言》正好五十年。《纽约美国人报》这样写道:   7月4日,托马斯•杰斐逊停止了呼吸,他那位和他同样伟大的对手1也于同日辞世。如此离奇的际遇,真令人惊奇不已却又赞叹连连。我们完全赞同一家波士顿报纸的说法:如果上帝遣下火车火马迎接他们荣登天堂2,那种场面也许会更加壮观,但却无法进一步增加这两位爱国志士的荣光。一生之中,他们无比珍爱的莫过于自由,自由也最终由他们昭告天下,建立并确立。在自由到来五十周年之际,两位“载入史册”的爱国者溘然长逝。在人类的各种周年活动中,我们从未发现还有比这更动人、更美好的纪念。这种事不可能完全出于巧合。   是啊,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完全出于巧合。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秘力量。要寻觅这股力量的踪迹,还有比讣告栏更好的地方吗?   像这样的巧合不是每天都有,但你只要开始搜集,不出一个星期,一个别具慧眼的收藏便会初具规模。合众国际社的一位老牌摄影师,搭配美联社的另一位老牌摄影师;一位神学教授,加一位牧师、一位嬷嬷;一位名叫亚瑟的作家,一位名叫艾伦的建筑师,还有一位画家名叫阿洛伊斯3;一个产科医生,另一个还是产科医生;僻街便捷停车法则发明者,与之相对的是伊夫林•伍德便捷阅读法则的创造人之一;为好莱坞工业体系服务的几名成员:一位发型师、一位宴会承办商、一位服装设计师。戴安娜王妃和特蕾莎修女!加里•格兰特1和德西•阿纳兹2!全世界第一小王国的首脑(梵蒂冈,约翰•保罗二世)对应全世界第二小王国的领袖(摩纳哥,雷尼尔王子)。   我的脑子没有毛病,以上组合完全是认真读报的收获。每天读报完毕,洗净双手油墨和一身俗务之后,我都会静思默想存在于这个大宇宙中的那种神秘的和谐。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些童年逝去之后便再未出现的念头。比如守护天使。我从前一心以为这类天使有点像我们的另一个自我,时刻守护着我们,像个鬼影似的,跟着我们走来走去。有没有这种可能:也许我们拥有的并不是天使,而是一个备份,以确保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比如能分离出维他命ABCD之类的人物,就有两个备份在那儿,免得出什么岔子。再比如那位给小老虎配音的人,小猪的配音者就是他的备份。   我有个朋友喜欢搜集有关“公交车坠崖”的报纸大标题。要是知道这种东西多么容易弄到,你准会大吃一惊。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到处都有公交车滚进山沟,栽入峡谷。这些事故千人一面,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处理这类消息的报纸编辑们看样子已经彻底认输了,再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点子。几乎所有大标题都是这个格式:××国公交车坠崖,××人遇难。《纽约时报》有一次报道说,巴西公交车坠崖,十人遇难。坠崖的其实是一辆卡车,根本不是什么公交车。习惯成自然,老套路难改啊。   公交车坠崖的事儿,我把它看做一种意象,表现出走向死亡的历程。我们中的许多人昨天乘车坠崖了,大家彼此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呢?共同点就是乘上了同一辆公交车。这里所说的公交车也许是真正意义上的公交车——巴西南方一个省不是有我们的十个人滚落悬崖了吗?但它同样也可能是个比喻,是一辆想象中的公交车。星期六,它肚子里装的是两个研究维他命的科学家;星期天,货物换成了在好莱坞当女佣的一群女士。   之所以要把死亡具象化为一辆公交车,不用说,我是想用这种办法尽量抓住这个难以想象的概念。某一天,我们还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第二天却往旁边一栽,一下子没影儿了。谁知道那一刻坐在我们身边的会是什么人?水门事件起诉检察官阿奇博尔德•考克斯的同座是水门事件辩方律师山姆•达什;劳伦斯•韦尔克1和他的伴奏喇叭手一曲重奏,双双出门;荷兰王国女王与加拿大冷冻食品王国国王相伴离开人生盛宴;和《原子科学家学报》主编共同辞世的是一个名为“大爆炸”的摇滚乐队的主吉他手。这些组合,我全部收进剪报集。   每天早上,裹在蓝色塑料包装袋里的《纽约时报》都会送到我的手中。这份报纸向来兢兢业业地报道重要人物的逝世消息,从来不曾漏报一位。每一天都是全新的,每一天都充斥着要人的讣告。我沏上一杯茶,穿着拖鞋的双脚往什么东西上一搭,打开还没有落下任何污渍的新闻纸页。讣告这玩意儿,刚一刊登出来,便已成为历史。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也许就在本书付梓之日,纳尔逊•曼德拉和罗莎•帕克斯1的名字就将出现在讣告栏里。这两位老人家至今还没在那个地方露面,真让我敬畏不已。1973年毕加索去世时(1973年4月8日),我睡得死死的;1991年迈尔斯•戴维斯2死时,我也错过了。他们是那个时代的代表,我却错过了他们人生故事的终点。至于我所生活的这个时代,至少到目前为止,以我的名气,还不大好说成是“我的时代”。   那么,我究竟是生活在谁的时代?这个人的事业是成功还是失败?他是一帆风顺还是注定不幸?他的岁数比我大些还是小些?他知道如何生活吗?我使劲摇晃着报纸:告诉我什么才叫幸福的生活,把它的秘密告诉我!   看起来,也有些人和我一样,喜欢一字不落地精读讣告,剪下来,收藏好。他们站在人生这座老旧舞台的背后,凝视着,研究着,看这所戏园子里新近少了谁,又有什么东西随之一去不复返。金色的阳光闪闪烁烁,照耀着新死者乘着天堂马车扶摇而上。琢磨这种事让他们心里暧洋洋的,别有一番况味。比如这位死于2005年1月的亨特•S.汤普森1吧,他是什么人?一个很有意思的奇人,一个老作家。当年是个态度激烈的新闻记者,曾经掀起过轩然大波,后来却隐居在阿斯彭的一处蜗居里,以发射自动武器为消遣。他那些肆意咆哮的署名文章,原来刊登在《滚石》、《老爷》和《花花公子》上,后来却被归置到了ESPN的网站上。六十七岁时,他开枪自杀了。一个月后,他突然成了新闻记者中的先驱、文风独特的天才、他那一代人的良心、不可取代的人物。大批仰慕者和老朋友蜂拥而至,见证他的传奇。有关亨特的奇事轶闻突然间熠熠生辉,遍布拉斯维加斯的大沙漠,其中包括不少嗑药的故事、他那位体重三百磅的波利尼西亚律师的故事,还有他如何朝尼克松的坟墓啐唾沫的故事。问题是,这些故事一月份就发表过了,各种报刊上刊发了三份他的生平介绍,详尽介绍了他的一生。在那以前,约翰尼•戴普和比尔•默里还在电影中饰演过他。但他早已消失在公众视线之外,直到他在讣告中重新露面,这些故事才重获生机,他的作品也顺势大卖。肉身速朽的亨特结束了,超凡不朽的亨特得以诞生。   死亡是个不确定因素。它是会提升某人的声誉,还是会把绳头向下一拽?阅读讣告可以弄清这一点。我剪下的第一份讣告是1985年去世的洛克•赫德森1。逝世前几个月,他承认自己患有艾滋病。《人物》杂志在封面上刊登了他的大幅照片,头一次披露了他的人生内幕:在银幕之下,这位浪漫爱情片男主角其实是个充分追求肉欲享乐的同性恋。有的讣告是新闻式的,有的讣告是独家报道式的,还有的讣告讲述的是内幕故事——只要主角还能爬起来打官司,这类故事是绝不可能公之于众的。洛克•赫德森死了,我们这才有机会高兴地读到一点真材实料,而不是通常那些宛如圣徒传般的名人讣闻。大明星死时,奉迎拍马的好莱坞为他呈上的谄媚颂扬也一并死掉了。著名影评人雷克斯•里德目前就在重新叙述他写的那些讣告,比如说到珍尼特•李2,“我记得有一次和她一起吃午饭,她往嘴里送了一口食物,然后扔下叉子,恼怒地叫起来:‘我刚咽下了两颗葡萄干,应该只吃一颗的!一还有朱莉亚•柴尔德3,“从玉米渣到炸鱼片,朱莉亚什么都吃,落到厨房地板上的碎渣也要捡起来吃掉”。啧啧!   我常常遇上别的讣告读者。咖啡店里,从他们肩头溜一眼,一番对话就此开始。“喜欢讣告?”“喜欢极了,好些年了,天天读。”两眼精光四射的,这是狂热分子;眼神肃穆的,这是我们“讣教”的有德之士。其中有些人连身故告示都不放过,就是那种小广告式的文字,短短两三行,死者家人出钱,殡葬业者代笔;天天追读这个的,那是骨干中坚。我自己大都跳过去,直奔肉馅而去:新逝者的生平特写,由真正的笔杆子操刀,配以主角照片。不是每份报纸都这么大方,将版面和麾下写手用于死者生平大特写。但那些有此慷慨之举的报纸——啧啧!尤其是美国的三魁首:《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和《洛杉矶时报》,还有伦敦的四巨头:《每日电讯报》、《卫报》、《独立报》和《泰晤士报》。这些报纸都可以在因特网上读到,或是它们的网站,或是网上数据库。图书馆里一架架排着,报摊上摆着,空中小姐也会向乘客分发。但是,重视讣告的报纸并不止于上述几家,我每个星期都会新发现一种。   和其他讣迷一聊起这个爱好,我们就聊个没够。它压倒了其他一切话题。事实上,一份报纸中,讣闻版是最受欢迎的版面之一。有体育版那么受欢迎吗?讣迷不像体育迷那么狂热,喜怒哀乐形于色,但情绪还是看得出来的:那种紧张、那种愉悦、那种悲伤,还有那种让人浑身轻松的捧腹大笑。   读过搞地下工作的药剂师的讣告吗?亨利•乔丹诺一直是个普普通通的药剂师,可后来,他开始为联邦麻醉品管理局工作。该机构是药物监管局的前身。到那儿以后,他发现自己具备从事秘密活动的天赋。   他可以把自己打扮成邋里邋遢的街头毒贩、一夜暴富的骗子、小赌徒、逃犯、水手。没人能看出破绽。   他赢得了好几个恶名昭彰、冷酷无情的犯罪团伙的信任。在他的协助下,许多帮派头目和喽罗被判有罪。由于他的工作,几十名犯罪分子被送进了监狱。   (《纽约时报》,沃尔夫冈•萨克森)   从照片上看,他的样子完全是个五十来岁的当父亲的:往后退了不少的发际线,厚厚的黑框眼镜。平庸的外貌掩护着一位禁药行当里的詹姆斯•邦德。   还有哈罗德•冯•布朗哈特,海猴子领域的天才。海猴子是一种咸水虾,晒干之后可以邮购、运输、放在架子上搁着。可只要扔进水里,它们立刻就活了过来。四亿只海猴子曾经和一位宇航员一块儿被射进太空。是讣闻版让我得到了这份知识。战争、瘟疫、拙劣的投资消息、政客的大喊大叫,从头版到四版,全是这类货色。可在这儿,在标着讣闻的版面上,你发现了什么?——海猴子!讣闻版是唯一直到今天仍有“先驱”出没其间的版面。“卡车司机民谣之先驱”、“海浪音乐1之先驱”,还有“口蹄疫防治先驱”、“冷冻蔬菜先驱”。“先驱”看多了以后,看到某人讣告上只说此君“将新鲜出炉的爆米花引进剧院”,总感到不对劲儿,觉得未免太过轻描淡写了。(或许编辑觉得“先驱”这个词放在这里的大标题上不太合适?)   我在邻里左近结识的讣迷都是剪报集级别的,也有一些程度稍逊。他们喜欢讣告,能领略其中的幽默和戏剧性。他们兴许会将自己的珍藏收进一本剪贴簿:或是“先驱”标题集锦,或是有趣的巧合。这份藏品放在咖啡桌上,专等同好来访。一般说来,此种讣迷满足于一天一份报纸——两三条讣告,要不就是四条,数量不多但供应稳定。问题是这一爱好有个很了不得的地方,那便是它的扩展性。一开始只是偶尔想多读几份讣告,读点儿好的,也许还会自己动手,为你所爱的人或你本人来上一段,但一转眼工夫,它就把你带到了可卡因级别。   我想,我应该把自己竖在这儿,当成一个可怕的例子,以警示世人。几盒剪报、几份报纸——没过多久,我便放弃了在青天白日下采访知名人士的体面工作,钻进阴暗的房间,专心撰写他们的讣告。我成了讣迷圈子里的名人,却与社会格格不入。一次下午茶会中,我们聊的全是讣告,让一位年轻孕妇脸色发白,最后差点儿呕吐。弄得我告辞出门时一路向女主人赔不是。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比如有一次,我去医院探望一位正在痊愈的朋友,聊了一会儿以后,他对我的欢迎显然不如起初那么热情了。难道就没有办法能让我既可以谈谈我的工作,又不至于一说起死人就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吗?人家好不容易才没变成讣告的对象,这时候大谈死人未免有点儿太不识趣。这个问题嘛,怎么回答呢?这么说吧,到现在,护士们一见我就害怕;我的孩子们倒是已经习惯了,但我注意到,他们的朋友不怎么上我们家来玩。   我的一个好朋友曾经做了相当大的努力,和我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了谈这个问题。对这种事着魔上瘾,会不会跟我亲身经历过的某些死亡事件有关?童年时死了兄弟、好朋友,或者家里人的朋友、老一辈的亲戚?当然有关系,不然的话,谁会兴起读讣告的念头呢?不管是谁,总认识某个去世的人,岁数大点以后,认识的死人更多。对于我们这些认识到人生终有尽头的人来说,讣告有一种吸引力,是一种自然力量,万有引力。但是,不管头一次翻开讣闻版时是多么悲哀忧愁,到头来,我们总会依依不合、流连忘返,欣赏它的文笔,沉溺其中,每天急不可耐地追读不已。   我们这类人很多是文学专业出身,一眼便看出了这类饱蘸深情的小块文字的特定格式:简短经济的人物刻画,紧接死者生活和工作中的几个小故事,最后是一串死者遗下的亲属名单。这样一份传记,短小精悍,首尾呼应,文采斐然,仿佛是一曲美妙的诗歌。讣告中蕴含着新闻行当里最富创造性的文字,这是毫无疑问的。   和诗歌一样,讣告也有它的繁荣时代、萎靡期与现代派。十九世纪可谓讣告的盛世,以阴森冷峻的笔调描绘出一幕幕死亡的场景。“短短一年时间,她先后成为新娘、备受宠爱的妻子和人生伴侣、母亲、尸体!”二十世纪是荒芜期,也许是因为战争实在太多的缘故吧。偶尔也会有寥寥几个作者、几份出版物作出一番努力,想让讣告从死气沉沉的颓丧中振作起来,搞点花样,别老是一成不变的白人姓名录及其职业、所属俱乐部、留在身后的亲属。但年复一年,这个领域仍旧是一片雾沉沉、灰扑扑的死地,令人沮丧不已。死去的不仅仅是讣告的对象,讣告这种文体也死了。但到了八十年代,大地开始震动。美国和英国涌现出了一批才华横溢的人物,相当于本行业的猫王和披头士。他们拿起笔来,开始创作现代派讣告——给这片死地注入活气。我们身处其中的这个时代真是壮丽辉煌,它是扩张的时代,创新的时代,娱乐的时代,是全世界范围内事事力求压人一头的时代。短短一代人时间,讣告这一沉闷无趣的套路化文体突然间焕发出勃勃生机。历史学家说,我们生活在讣告的黄金时代。   下面是一份没有署名作者的讣告,丧主名叫切特•贝克尔,1988年伦敦《泰晤士报》刊发:   难免有病体难支的夜晚。他那如号角般响亮的嗓音几不可闻,同歌声一样悦耳的声音变成微弱的细语,袅袅的音乐啊,仿佛随时可能骤然中绝。但即使在这种时刻,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音乐家气质依然成就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奇迹。优雅虽受重创,却并没有丧失。   “大约翰”•埃利斯的讣告,载于1992年《费城每日新闻报》,由吉姆•尼科尔森执笔:   对朋友们,他有一句亲亲热热的口头禅:“闭嘴,笨蛋。”嫁给大约翰没多久,雪莉-埃利斯便发现丈夫不是个普通人。“我们简直什么地方都没法儿去。在纽约,他时不时地就会大叫一声:‘闭嘴,笨蛋。’街对过马上有人嚷嚷回来:‘你好哇,大约翰。’华盛顿、怀尔伍德、大西洋城,无论到什么地方,总是这样。”   再看另一份作者未署名的讣告。死者是安娜•海马特,曾以爱丽丝•托马斯•埃利斯为笔名写过几部小说。这份讣告刊登在2005年的伦敦《每日电讯报》上。   安娜……总是一袭黑衣,从头到脚,连内衣和凉鞋都是一式的黑色,打扮得像地中海民族的女族长。我们这些人在餐桌边横七竖八乱坐一气,像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大吃大喝,斗嘴争辩,而她却总是静静地倚在门框上,什么都不吃,只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观察着我们,那双眼睛在阴影中闪闪发亮。好一个黑衣女人,像门口的一个鬼影,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瞧见没有?讣告中保留着她的气息!   美国的讣告是个混血儿,介于短篇小说和普通讣告之间。它赞美本地人的生平,向世人展示普通人身上的不同凡响之处。操办学校午餐的妇人,晚上却摇身一变,成了舞厅的舞女;另一个不起眼的男人,他能催眠龙虾,让它们脑袋朝下拿大顶。   在英国,四家全国性大报每天都在激烈竞争、角逐最鲜明生动、机灵劲儿最足、最八卦的讣告。自从八十年代的报刊发行大战以来,讣告创作已经成为一项竞技运动。这些讣告中最出色的完全称得上是一种文学体裁,至于其中的主人公,你也许会在流浪汉小说中发现与之相似的角色1。比如某份讣告中的“阿尔巴尼亚女王”,指的其实是一位名叫苏姗、安于家事的家庭主妇。一份传记作者的讣告中这样形容丧主:“随时目光灼灼、跃跃欲试……像一只最最善良迷人的耗子,或者鼹鼠。”   网络也一样,到处是讣告和讣告网站。“我悠游于死亡国度”,这是通常的表述方式,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我在死亡的网络冲浪”。键盘上敲打几下,我上路了,转眼间遍游加利福尼亚:哀悼马林县的老嬉皮士、旧金山的艺术家、圣何塞的公交车司机和理发师,从洛杉矶的老一辈电影明星一直到橘郡的冲浪健儿和圣地亚哥的军人。讣闻版的覆盖面越来越大,各色人等都成为它的报道对象。和过去一样,人们不断升天,“去耶稣的唱诗班中歌唱”,不同的是,越来越多的新闻记者掌握了讣告的技艺,创造出一颗颗传记领域的明珠。即使最朴素直白的讣告都渐渐具有了一种繁复的风味。   阅读讣告,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年代。告诉你们吧,死在这个时代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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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悠游死亡国度 [当前]
• 第二章 讣告作者的守灵大会
• 第三章 给那一小句起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