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素的颂歌》中,聂鲁达试图借助平凡的东西表现普遍的东西。"我是现实主义诗人",他说。但是,他并不是想说他要做一个客观的、描写轶事的诗人,也不是想说他要以直截了当的方式表达他的世界观;他依然是个巴罗克的唯美主义的诗人。当他自认为是"现实主义者"的时候,他的意思是说,今天他在寻找具体的东西,并且在具体的东西中寻找细小的东西。因为在这样的东西上他看到了像种子一样可以打开来观察的世界的缩影。他在《元素的颂歌》中歌颂的一切就是种子或像种子一样起作用的东西:空气、大葱、海鸥、绿色,洗衣妇。生灵和物体都放在显微镜下经受检验,显示了生命的原则、物质和精神再生的原则、美的原则和具体的东西在心中留存的原则。他以独特的眼睛和租笨的手指检查着盐粒、小葱白和栗子外壳,用短句和单词写着他的观察,就像一位对公式和象征不抱幻想的科学家发现了掌握生命即事物的秘密的规律那样。 对聂鲁达来说,普遍的东西并不包含心理上的意义。他的世界观基本是唯物主义的。他的《元素的颂歌》是歌颂物质力量和使物质永存的生死循环的歌。一般说来,他感兴趣的是最接近社会制度的世界。有时在他最强烈的抒情情绪下,他的诗不过是一个物体或一件事情的证明。就从这样的物体或事情中分离出某些像微小轨道上的小天体似的形象.所以在他的短歌中间,有这样一些简单而深刻地表现某种哲理的短歌:《信天翁之歌》、《野豌豆之歌》。前者歌颂在一次超越时间和死亡的永久飞行中不怕一切界域的英雄气概:后者是一支关于这同一种已经被死亡战胜而在神话中永存的力量的哀歌。另外也有一些包含某种社会类型的象征的短歌:《蝴蝶之歌》就是其一。在这首短歌里,诗人在歌唱完它的美后,就要求农民把它消灭。因为这种美在它的破坏工作中拯救不了它。《空气之歌》表现最后一个尚未爆炸也没有出卖的堡垒:穷人的遗产。在《痛苦之歌》中,聂鲁达表达了他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将要建设未来世界的人特有的社会主义愉快心情。《一个死去的百万富翁之歌》是为一个被自己的物质财富所俘虏、直到死才得以解脱的人写的挽歌。最后,还有一些真正歌颂平凡事物即具体事物的短歌。这类短歌除了带有一点无产阶级的和人道主义的暗示外,不过是对一件物体、一只昆虫或自然界的某种因素的速写。例如关于蜂雀、蜜蜂,还有木兰,栗树、星和酒的的短歌.这些短歌是唯美主义的,具有勉强的巴罗克风格,有时是一种简单抒情的消遣。如《短袜之歌》。它们洋溢着年轻的、调皮的、娇柔的精神。 有人指责聂鲁达在《元素的颂歌》中采用甚至滥用简短的的诗句。这详的批评者似乎不懂简短诗句在这部作品里起的重要作用。聂鲁达把他的思想划分为零散的句子、孤立的词语甚至含糊的音节,并非由于怪癖。试图把这样的诗句变成不连贯的散文的段落或任意改变它们的顺序,将是错误的。正如聂鲁达的每件艺术品本身是他的世界观的缩影一样,每一个简短的诗句本身同样也是一种不允许修改或补充的基本定义。它是诗人注重的基本形式,-由为这种形式在思想上适合一件事情或一件平凡的艺术晶。除了形容词外,这样的诗句也是一副巴罗克形体的骨架,是从诗歌骨架中流出的骨髓。形式和内容处在像数字一般准确一致的关系中。 聂鲁达的微型诗歌结构像玻璃和钢筋的建筑物一样承受着堆积如山的诗歌材料。其空中部分的轻盈和可塑性是它的力量的保证,它的每个尖角变成了燃烧着形象的闪光的烈火。这些形象映照出另一些形象,另-些燃烧得更为炽烈的形象,直到这座小型建筑物仿佛整个都在不息的大火中烧起来一样。这火,是一种燃烧着生命精华的平常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