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悉巴勃罗·聂鲁达于1973年血腥的9月去世的消息,《万花筒》杂志编辑部约请加西亚·马尔克斯谈谈他与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间的交往和情谊。 巴勃罗·聂鲁达的原名为里卡多·埃列塞尔·内夫塔利·贝尔纳多·雷耶斯·巴索阿尔托,这位从肉体到灵魂完全由诗歌铸成的人,197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是智利、美洲和全世界的骄傲。他的父亲为铁路工人,母亲是位小学教师。去世前的前一个星期,他在写作一生中最后的一首诗,题为《总督们》,它是为鞭挞推翻萨尔瓦多·阿连德总统的政权并将其置于死地的军事委员会而写的,当时,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在关注着阿连德的命运。 我们回忆起《漫歌》中吻别大海的水手和雄浑古远的玛丘碧丘城堡,想起了他的诗人之名乃取之于捷克作家扬·聂鲁达的名字,我们想起了他的其他无数件事情。我们也回忆起他甚至要求给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颁发诺贝尔文学奖。想到这里,我们决定请加西亚·马尔克斯帮我们为读者做一篇有关巴勃罗·聂鲁达的报道。这里就是马尔克斯在诗人逝世12个小时后对马科·图略·罗得里格斯、胡安·戈萨因、亨利·奥尔金、埃克托尔·林孔和达里奥·席尔瓦讲述的内容。谈话记录由胡安·戈萨因整理。 巴勃罗对《百年孤独》的钟爱 他确实是个豪爽侠义之人。他一直没有时间读《百年孤独》,但他的妻子玛蒂尔德在蒙得维的亚逗留期间已看过这本书,所以她一直叮嘱他:"巴勃罗,你必须读一读,这是部出色的小说。你必须读一读它。"正好,这时候聂鲁达来玛尼萨莱斯参加戏剧节,记者们便问他对我这本书的看法,他从容不迫地答道:"这是继堂吉诃德之后,写得最好的西班牙语小说。"(这句话后来广为流传。)回到宾馆后,巴勃罗对玛蒂尔德说:"你得给我把这本书找来,我刚才惹大事了!"对于我来说,重要的是巴勃罗后来读了这本小说,而且从没有修正他在玛尼萨莱斯发表的看法。 当他作为智利大使到巴黎赴任后,他不知道在递交国书时跟蓬皮杜总统交谈什么。巴勃罗想了想:"有了,我就跟他谈《百年孤独》。"于是,他买了本法文版的《百年孤独》,并把它送给了法国总统,因为蓬皮杜曾经当过文学教授。后来,有两次、三次、四次当他被邀做客爱丽舍宫时,巴勃罗都要问蓬皮杜:"您看过我送您的书了吗?"法国总统总是说他还没有时间,说下一个星期看,说再下一个星期一定看。就在这期间,我在巴黎碰到了聂鲁达,便问他:"最后呢?"而他,笑得前仰后合地--他总是一脸笑意,只有在谈到政治时除外--答道:"他再也不请我去爱丽舍宫了。"但是,三个月后,他快乐得像个孩子似的给我在巴塞罗那的住处打电话:"加博!",他高兴得无以复加地告诉我:"他们刚刚又请我去爱丽舍宫了。"是的,又邀请他去了。……"书我看过了。"蓬皮杜告诉他。 仅此而已…… 当法国人对智利的铜实行禁运时,作为大使,聂鲁达去见过蓬皮杜。不过,如果跟总统直接谈这件事就显得可笑了,因为法国总统会说:"大使先生,您知道,这是司法机构的决定,我不能牵扯到这件事里去。"但是,两个人谈了一个小时。走出爱丽舍宫时,记者们都在等着聂鲁达,问他跟总统谈了些什么。"谈了《百年孤独》。"他说,记者们都以为这是外交托词。 但交谈的内容确如所答! 巴勃罗,所有语言中最杰出的诗人 我在1959年认识聂鲁达,那是在佩雷斯·希门尼斯下台之后。当时他在加拉加斯,我去采访他。我那时是新闻记者,现在我才明白,我是那样地敬佩他,以至无法对他写篇报道,真笨!我现在清楚了……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认为,巴勃罗·聂鲁达是20世纪所有语言中最伟大的诗人。他描写任何事物都有伟大的诗篇,就类似弥达斯王,只要他触摸到的东西,都会变成诗歌。他特别喜欢在海上航行时写作,而且始终用他绿色的墨水。旅行时,他总是乘船。但是最后一次我在巴黎机场见到他时--当时他是返回智利,已不得不乘坐飞机,因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乘船横渡大洋了。 一天晚上,我们在巴黎的一家餐厅用餐,突然,巴勃罗大声说道:"哎哟!诺贝尔文学奖授奖仪式上的演说词我还没写呢!"就在我们其他人聊天的当儿,他向服务员要了张纸,当场就用他一贯喜欢的绿色墨水写好了那篇优美而充满诗意的演说词。那天晚上跟他在一起的有:米格尔·奥特罗·席尔瓦、玛蒂尔德、智利驻法国使馆的参赞豪尔赫·爱德华兹及巴勃罗和我的文学代理人卡门·巴韦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