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丹青交谈自序_与陈丹青交谈自序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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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丹青交谈——自序

这本集子的出版,拖延整六年。六年前,上海《艺术世界》杂志编辑俞雷庆女士拉我开一年专栏,说好弄完了印成集。待十二期对付过,我就忙成别的样子,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整理,难为俞老师年复一年催。 《艺术世界》原是八十年代面向“老百姓”的一份文艺月刊,新世纪“与时俱进”,改版式,换思路,一时办得比专业圈杂志更好看。2000年我回国定居,寻过来的头一位编辑,就是俞老师。她先曾拉了不同行当的文艺人做跨专业对话,其中有安忆和我的聊天,题曰《拿起镰刀,看见麦田》,又选登我几篇稿子,取自我当时尚未付印的书。到夏末,她再三再四提出要我开专栏。好吧,那就开专栏,可是写什么呢?只听她电话里反复说:“什么都可以讲呀,陈丹青!随便你怎么讲!”那好,最便宜的法子无如大家出话题,省得我伤脑筋。俞老师随即拟定广告登出去,请该刊“广大读者”给这家伙写信撩话头。专栏的名目,就叫做《与陈丹青交谈》。 回国及今,我常被美术圈好汉斥为江郎才尽无路走,转而假借媒体乱作秀。现在想想,那最初的“秀事”与“秀场”,便是这份小专栏——记得那页广告印我一张小照片,裁去脸面,手里端一枝细长的烟。莫非香烟广告么?那烟,是从纽约抽惯了带回来,中国叫做“坤烟”,即夹在指缝里装装样子的女士烟……不久,真有读者陆续来了信,俞老师一批一批转寄到,我就坐下来挑挑拣拣,拈个话头往下写,事先规定:每月中旬末交账,字数四千,版面两页。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得快!”当初写成第一期,时在2000年年底,克林顿仍在白宫,小布什奔走竞选,萨达姆岂料阳寿将尽,而且是绞刑,本·拉登袭击美国的计划,则翌年大功告成,所以纽约世贸中心双子座断送的三千多怨魂,那时个个鲜蹦活跳在人间……中国怎样呢,记得是三峡大坝接近完工,京城的五环路才刚开通,申奥结果迄无公布,电子邮箱犹未普及,所谓“博客”更是多年后上市的新把戏,读者来函全部是手写的传统信件……文艺界影视圈,则《上海宝贝》的作者正当大紫,少年歌迷尚不知周杰伦何方神圣,“八零后”才俊适在大学用功,贾樟柯啼声初试,国产大片还没上映,央视十频道小节目《读书时间》濒临末位淘汰,而《新闻调查》与《面对面》栏目的亿万观众,是要到非典那年这才每周领教王志与柴静的咄咄追问……小小美术界,千禧年那届上海双年展俨然是为当代艺术正名的信号,京城前卫盲流被驱赶的生涯初告缓和,众人翘首辨析,何枝可依?北京“798”厂区还是一堆水泥破烂,或有几位穷画家探头张望询问租金吧,谁曾想几年后境外艺术界大小腕儿争相进驻,更别提日后艺术品拍卖行市的火爆蹿升……至于我受聘供职的所谓教育界,世纪初适值全国重点大学的庞然合并与行政升级,当我初识国中教育现状而少见多怪、神经过敏,格外伶俐的学者们则个个悄然心喜,竞相关起门来着手又一轮权力洗牌与利益瓜分…… 然而以上均属后知后觉,在我,新世纪初来乍到看家国,事事糊涂而新鲜,径自在专栏里和“广大读者”瞎起劲——不变的事物有没有?有的。去年“博客”大热,我也给哄着弄了一整年,每次读那些密密麻麻的跟帖,和六年前给交谈专栏写信的陌生读者简直是同一路人,其范围,大约是文艺青年和大学生——我所谓的“不变”指的是什么呢?即交谈者认知世事的思维、心态、语言和句式,在这本小册子里都是现成的例。 当然,我自己的谈论也早过了时,现在读来,迹近扯淡——前十一期嬉皮笑脸,末一期,忽然对准外语考试破口大骂,实在是从气闷的学院伸出脑袋,做做深呼吸。我的恶名,大概便起于那次公开发作吧,前年的《退步集》单选了专栏里的这一篇:据说,当年四川美院的学生复印了贴墙上,上书“请看猛文”。我惊讶,此前果真没人敢吭声,又据说有家长不让孩子读这篇粗野的稿子。我竟几分自责,因知考试绝对躲不过,读又何益?此后另有学者教授为文申明“考试最公平”,“外语很必要”之类大教训。这些位居要津的正人君子啊!当今世道,真是丘八见秀才,有理讲不清。 萨特说,写作意味着“干预”和“介入”,我却凭借写作而终于退出不干;他又说,写作是一种寻求自由的方式,我倒服膺伯林的所谓“消极自由”,选择走开;我并不欢喜萨特,但他下面的话又似乎与我这份专栏正仿佛,意思是说,并没有为自己写作这回事,当你“为了别人,通过别人”,于是才有写作。我看前一句乃是左翼的老调,“通过别人”却属实情:早先拉我写作的多是编辑,这回,怂恿我开口的全是纷纷来信的陌生人,我近年持续还在写,就是上了读者——也即“别人”——的当,但我无保留同意萨特这句话:“写作包含阅读。”不是吗?读者同时成为这份专栏名副其实的作者,而我的书写,只因读了读者的信。 愿它是我唯一开办专栏的记录,那是光阴的催逼与浪费。虽则我能借这类小把戏说点半真不假的闲话,一如我们所能自欺的自由,不过是语言的碎屑,而大家心里其实有话说——我曾这样子不虞深浅迎向“别人”么?很快我就惧怕人群的嘈杂,期限一到,赶紧缩回来,即便我与人群的中介,只是纸面的书写,而由“别人”引发的书写,确实改变了我回国后的生活。巴黎街巷的“别人”们与京沪闹市熙熙攘攘的“别人”也属同样的处境和品质么? 其中几层意思,我不好说。 现在这本小集子将要面世了。真没见过别家专栏这般偷懒而取巧,一路借别人的话头,顺势絮叨,所以临了再次谢谢诸位撩拨我开口的陌生人。其中出现名字的若干读者或许乐意过一眼:还记得你我六年前说过什么警句般精彩的蠢话吗?我靠大家凑成了这份不长不短的交谈,为了重温彼时的浅薄与无聊,可有兴致再来读一读? 2007年8月1日写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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