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乳房医生说话_哀悼乳房医生说话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查字典图书网
当前位置: 查字典 > 图书网 > 当代文学 > 哀悼乳房 > 医生说话

哀悼乳房——医生说话

○和家庭医生的谈话 林医生,午安。 午安,是你呀。这一阵怎么样? 很好。 很好就好。昨天你的哥哥也来过。 他这一阵身体也很好。 你妈妈呢?她怎样? 还是老样子,噜噜苏苏。 人老了都是那样。 我们不敢告诉她你移民的事。 暂时别说。 也许,你会回来? 看看再说。来,替你量量血压。 是星期六晚上的班机吧。 血压很正常,上面一百三十,底下七十五。 药是不是照吃? 不用吃。 超过九十才吃,是不是? 看看你的脚。有没有肿? 没有。如果肿,是什么原因? 缺乏钾,就肿了。 缺乏钾,怎么办? 吃橙子补充好了。 可我想去旅行,没有橙子怎么办? 这次又到哪里旅行呀? 想上五台山去。 可以吃西瓜。 为什么一直叫我吃橙子,不叫我吃西瓜? 并非一年四季都有西瓜。 除了橙子和西瓜,什么水果也多钾? 香蕉。 干吗不叫我吃香蕉? 香蕉吃多了,你就会胖哩。 ○与一位女医生的对话 觉得怎么样? 整个人都不对劲。 很疲倦、到处酸疼? 早两个月,照过肺做过心电图。 为什么做心电图? 觉得心乱跳。 报告怎么说? 没事。 躺到床上替你检查一下。 我常常自己检查的。 是这里酸疼? 会不会是心脏病? 心脏病不是这样的。 是怎样的? 部位也不符。 老是觉得透不过气。 你这样的年龄,会的。 忽然一阵子潮热。 冒汗? 嗯,有时头晕,手指发麻。 你这种年龄的综合症。 肩膊很重,是风湿吗? 综合症。 ○听另一位医生的说话 可以怎样帮助你呢? 哦,胸前有一个硬块。 发现三天了。 也许是荷尔蒙的影响。 过几天大概会消散。 这样吧,过两个星期再来。 两个星期不会有影响。 ○听同一位医生的第二次说话 嗯,两个星期过去了。 觉得怎么样? 硬块还在那里。 是的,没有消散。 这样吧,我推荐你看另一位医生,好么? ○答一位外科医生的问话 发现几天了? 开始的时候是三天,如今十七天了。 最初是三天。 嗯。医生叫我过两个星期再来。 确定是三天吗? 以前一直没发现。 是自己发现的么? 是的。 怎样发现的? 洗澡的时候。书本叫我们自己检查。 以前没有。 早几个星期,还看过女医生,检查过。 暂时不能确定是什么。 那么? 最好割出来检查。 好的,割出来检查。 最好全身麻醉。 全身? 肿块虽小,但深。 好的,全身麻醉。 星期五的早上,我对母亲说,要到朋友家去玩耍,如果晚了,度宿一宵,明天回来。又告诉她,妹妹下班很快就赶回来,煮饭给她吃,一切都不用担忧。我打开平日游泳携带的尼龙书包,把大毛巾换了小毛巾,取出泳衣、洗头水,放进一罐牛奶、一卷厕纸,另外塞进一架随身听、几盒录音带,还有四本书。四本都是《包法利夫人》,却是不同的译本。 到快餐店买了个饭盒回来,匆匆吃了,填饱肚子,喝了一大杯开水。没吃水果,不想食物消化得太快。正午十二时开始我不能进食和喝水,这是医生的嘱咐。平常有一点胃痛,常常肚子饿,不知道能不能一口气挨六个小时不吃一点儿东西。不能挨也得挨,难道怀着一肚皮食物和水进手术室哗哗地冒出来? 从家里到医院的路途不远,但没有公共汽车直达,只好乘搭计程车,我总觉得乘搭计程车太奢侈,又不是赶时间,但也没有办法了。我对医院并不陌生,半年前母亲入院割除白内障,我陪她进来,对二楼的环境很熟。整整的二楼近一百名病人,都是做手术的。 以为自己不缺什么,结果还是漏了一项:金钱。把医生交给我的信递进接待室,填报好个人资料,职员的第一句话是:一千元保证金。我可把保证金的事忘了。我只好说:忘了。职员也爽快,接着说:好吧,出院一起缴。既然把我的身份证登记了,还怕我跑掉么? 运气不算太坏,编在二楼最末的一室,只有四张病床,其他的三人很安静,互不打扰,各自休息。女工替我冲热水瓶,问:你是教师吗?我的样子像,是不是?她说:看看像。我说,是的,我以前教书,现在退休了。我把背包里的厕纸取出来,放在小茶几上,把罐头牛奶、眼镜盒子、铅笔、拍纸簿,放进小抽屉里。一条毛巾,挂在茶几背后的横栏上。 医院一定挤满人了,连入院检查的手续也扩展到走廊上来。我就到走廊上办登记的事情。循例磅重、留小便,手上戴条名带。骤眼一看,仿佛戴了两只手表。名带并不报时,只报告我的身份和病历,它不能当礼物馈赠,也不可舍弃遗失。我告诉护士早几个月照过肺,肺没事,不用再照。她同意了,也许,本来就不用照,是我自己的提议。 我一个人进院,所以,做手术的同意书就由我自己签名。自己的生命就由自己承担。我是我生命的最佳掌握者、唯一的掌握者么?要进手术室的时候,许多人的生命,就由别的人来掌握了,父母、子女、姐妹,他们都为患病的人签同意书,病者常常是被动的。 护士带我进入工作室,替我清理腋下的毛发,我说不用剃,常常游泳的人,绝不会毛茸茸的。她交给我一套医院的制服,叫我手术前一个半小时换上,又叮嘱我不可进食和喝水。回到病室来,才十二点半,还有六个小时才做手术,漫长的时间,困在医院内,能做些什么呢?看书吧。 我把《包法利夫人》一本一本摊在床上,自己坐在靠背摇椅上。我所以带四本福楼拜的同一小说,因为宽阔的床上允许我展放书本;因为我有六个小时的空闲;因为我想比较一下原文和译文之间的差别。我常常比较译本,我是个业余喜爱译点小说的人。 我一共带了四本《包法利夫人》进医院,一本是原著,一本英译,两本中译。首先,我注意的是原著中的斜体字。福楼拜是现代小说之父,他能够赢得这个称号,原因之一是他的小说出现新创的艺术形式,尤其是《包法利夫人》,比如说,全书出现了一百多个斜体字。 好好的一篇小说,叙说者哗啦哗啦说话就行了,文字也一律正体字就可以,干么加上斜体字呢?许多斜体字都可以理解,像书的名字,歌剧的名字,拉丁文等外语、别号,这些都比较普通,此外,书本的副题叫“外省风俗”,所以,很多地区性的语言,也用斜体字来显示,故意标示陈腔滥调,这样就可以分别出与原作者的文字不一样。但福楼拜运用斜体字最深的用意还在悄悄地转移叙述者的角色,不靠标点符号来明写。 只要打开书本第一部第一章就可以看出译本的高下来。这一章写十五岁的包法利上学读书。出现的斜体字有:新生、高年级、规矩、查包法芮、我要、是可笑、实业、生利、年轻人、阿纳喀尔席斯。在这群字中,查包法芮是别号,我要、是可笑是拉丁文,阿纳喀尔席斯是游记,其他是地区语言。 英译最奇怪,完全把斜体字当作透明的,全部视而不见,当正体字译。所以,读英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法文原著有斜体字这回事,把福楼拜的苦心置诸脑后。英译里面也用了斜体字,却是“阿纳喀尔席斯游记”的书名,加上“游记”二字解释;“我要”的前面,加上海神说话的注解。“查包法芮”照搬。“教堂神父”一字,找不到适合的英文字,也把法文字照搬。 甲本中译,比英译稍好些,对斜体字加上了“ ”的引号,新生就以“新生”的面貌出现。但规矩、高年级、实业、生利都不管了,海神说的”我要“没译出来。奇怪的是,原文没有引号的文字,都给译者加上引号,变成“太太”、“老爷”。 乙本中译最好,凡斜体字,一律在字底下加标点,一个不漏。拉丁文用原文,另外附注解。至于文字的准确,也见功力。单是第一章文字后的注解就有一百零一条,资料详尽,典故出处清楚,增加读者不少边缘知识。 第一章中,有几行文字,很考译者的功夫,那是包法利父母对儿子的培育,母亲费尽心思,父亲则毫无幻想。原文中一共出现了两句斜体字,一句是“不值得”,一句是“一个人只要蛮干,总会得意的”。“可是包法利先生不重视文学,见她这样做,就说不值得。难道他们有钱让他上公家学校,给他顶进一个事务所,或者盘进一家店面?再说,一个人只要蛮干,总会得意的。包法利夫人咬住嘴唇,孩子在村里流浪着。” 这一段文字看似简单,其实隐含了不同的叙事者,短短几行文字,叙事者竟换了五次。斜体字的两次,是包法利的说话,后一句引用成语;其他三句是隐蔽的叙事者的话。这种写法,用的是间接自由的风格来描写人物之间的对白。放弃了一贯行与行的对白排列,由开引号、关引号来标明。 英译循例不理,只在“总会得意的”后面加上……的符号,这种译法,现代读者没有问题,对原著就有欠忠诚了。甲本没译“不值得”,后一句则加上“ ”,也算把引话的意思表达出来。乙本则两句斜体字都用上“ ”的引号,最尽责。 ——还在看书呀? 我连忙把书本一一合起来,堆在床尾的活动茶几上。医生来看看我的情况,替我检查了一下,仍是胸前一颗花生米般大小的肿块。待会儿替你做手术吧,他说。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了。医生老穿白衬衫,炭灰色的西装裤,打一条印着喷火兽图案的领带,我想这是他学校的领带,英国的医学院吧。医生我也见过一些,有的像商贾,有的像屠夫,这打英国学校领带的医生,很书卷气的样子,仿佛他不是医生,而是大学的教授。 我继续打开四本《包法利夫人》,这次不看第一章了,翻到最著名的第八章”农业展览会“去,福楼拜在十九世纪的五十年代已经有交替剪接的手法了哪,这边是一对情人喁喁细语,那边是农业展览会在颁奖。福楼拜把对白都交织在一起,也不交代他说、她说,但他还是照顾读者的思路,用不同的标点符号分别显示出哪一句是哪一个人的声音,农业会主席的声音用《 》,情人则用——。这一组细心策划的导引,不论中译、英译都落空了。 医生的确打扰了我的思路,不能集中继续看书,于是我把书本都合起来,放回背包里。这个时候,母亲在家里做什么呢?朋友们又在做什么呢?上班的忙于工作,放暑假的也许在逛书店。昨天晚上喝咖啡的时候,我说,明天我没空,有约会。朋友们说好,明天不找你出来。朋友们没问我什么约会,他们当然不会问,但会感到奇怪么?我从来把一切告诉朋友,如果没有空,也会说,是姑母的生日,是表妹的婚礼,是旧同学的聚餐,但这次,我什么也没说。 还是告诉朋友的好。我走到二楼的大堂,拨电话给一位朋友。喂喂,是我呀。怎么样,今天不和你们喝咖啡了。我们知道,你已经说过。我很想和你们一起喝咖啡。那么出来好了。但不能。为什么?因为我现在在医院里。什么?在哪里?在医院里。什么事?做一点儿小手术。什么医院?什么医院我没说,做一点儿小手术,不能劳烦朋友来探病。我在电话里说,待会儿六点半做手术,半小时就行,晚上再打电话,不然的话,明天见,明天就出院了。小手术,朋友也不坚持。 我在走廊上散步,看护士给新来的病人办入院手续,看女工把病人推进手术室,看探病的亲人坐在长廊的沙发上说话。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一分一秒仿佛不值钱,可医院里的一分一秒都和生命的脉搏相连。五点钟,我换上了医院的制服。过一阵子,护士来了,看见我就笑:衣服反穿了,带子结在背后。我很尴尬,拉上布帘,把上衣掉转方向穿过。护士替我注射一针,叫我别再到处走动,我这才第一次躺在医院的床上。躺在床上,我才想起我是来做手术的,一生从没住过医院,也没做过手术,看电影和新闻片,手术室多么可怕呀,人人戴口罩,剪刀、钳子都闪闪亮。护士替我注射的是什么?邻床的病者说,镇静剂而已,让你别紧张。 果然不紧张,而且,我尽量不去想手术室的事,还是想《包法利夫人》吧,中国人还是幸运的,有好的翻译家,译文极好。可翻译家从来少得到文学奖,总是小说呀、诗歌呀、散文呀、戏剧呀、文学评论呀,就是翻译没有。翻译实在是一件非常艰难的工作,好的翻译更加难得。外国是有翻译奖的,那个拉柏沙,译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族长的秋天》就得了一九七七年美国笔会颁发的翻译奖,非常复杂的段落,译得大概很辛苦。 中国翻译家没有奖。近年来又有一群拉美文学的翻译家,看他们的译作多了,谈起文学什么的,根本没人提起他们的名字。《包法利夫人》的英译糟透了,把故事译通顺就算,这个阿伦•罗素是谁?马克思的女儿爱琳娜•马克思•艾威林也译过福楼拜这部名著,还自己写了导言。可惜我找不到她的书。出医院后,可以去找找杰赖德•霍普金斯的英译,再找找还有什么别的译本。 两名女工推着一张有轮子的床来了,我从睡床爬上推床,躺好,女工把我推出走廊,沿途上给我戴上一顶浴帽式的帽子,并且问我一连串问题:叫什么名字/做什么手术/哪一位医生/几点钟做手术/什么时候起没吃过东西/内衣裤都解脱了么/手表、项链都解下了么。这一串问题,手术室里的护士又重复问了一遍。 门楣上写着“手术室”三个字的大室并不是做手术的地方,而是通往手术室的大堂。我到早了,他们把我推到墙侧等。我看见墙上一个钟指着六点整,我听见护士们聊天,说今天晚上什么人请吃饭;我听见电话铃响,医务所的医生拨电话来订手术室,护士说:哎呀,星期六都满了。 他们把我推进手术室去了,我只能看见天花板,看见穿逾的门楣。门楣上挂着一个十字架,一盏飞碟也似的水银灯出现在我头顶正中。我看见医生,他戴上了帽子,使他的学者面貌有了改变,显得有点喜剧的味道。护士给我解开衣背的结带,褪下袖管,在我的腿上不知贴上什么。麻醉师也来了,也是问我什么名字,做什么手术,医生是谁。他说:我是麻醉师,替你注射一针,你睡一会儿吧。我说:谢谢你。 我看见水红色的布幔,听见声音说:醒了,醒了。我听见医生说:你醒了,好好休息吧。我伸伸手脚,都能动,水红色的布幔,当然,我已经回到病房来了。刚才不是麻醉师说,睡一会儿么?我按按前胸,贴着些纱布什么的东西。啊,手术已经完成,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完全没有感觉,彻头彻尾一片空白,我伸出左手,拉开床前小几的抽屉,摸到眼镜盒子,里面是我的手表,我看表,七时十五分。真准确,麻醉一小时,我一生中空白的一小时,没有知觉,没有梦。 妹妹来看我了,带给我晚餐,有我最爱的鸡腿。可是我并不饥饿,事实上也不可进食。稍后,弟弟也来看我了,带给我水果,我暂时也不可吃水果。他们问:觉得怎么样?我说,很好,于是约好第二天出院的事,谁来接,打电话给谁,等等。虽然是私家医院,九点以后就不欢迎探病,病房的灯光一到九点就暗下来。 手术后六小时可以进食,弟弟和妹妹说,鸡腿留着吧,半夜两点时肚子饿了起来吃。我没有半夜起来,九点多就睡了,一睡睡到天亮。精神很好,我起来洗脸、漱口、刷牙,请护士替我把牛奶罐拔开,喝掉整罐的牛奶,足够我三、四小时的营养。 八点钟,应该是女工来换床单的时刻,可护士长下了命令,要清洁病房,于是一室四个病者都走到长廊上坐着,眼看一张张病床,一个个活动的茶几、小茶几,摇摇晃晃从房间推出来,茶几上的瓶花哐啷哐啷地响。我不喜欢医院的制服,穿回自己的衣衫,拿着随身听,听西班牙音乐。法雅的《三角帽》挺热闹,充满民族色彩,那些响铃“沙沙沙”、“沙沙沙”,大概也可以用来配响尾蛇的音响效果。雷斯庇基的《巴西风采》里,一段描写《布坦坦爬虫馆》,不就是那种声音么? 那次西班牙国家芭蕾舞团来表演,演得最好的节目是拉威尔的《波莱罗》,采用群舞的方式,布景是新艺术风格的镜子,舞姿变化多端,民族服装的色调明亮,好极了,本来只是一场热闹的舞曲,好像忽然提升了层次;下半场的重点项目《三角帽》却糟透了,和唱片的效果完全不一样,精彩的独唱没有了,只剩下背景音乐,毕加索的布景和服装设计都无补于事,结果是胡闹收场。 医生又出现了,医生,早安。医生说:咦,坐在走廊上。医生又说:啊,竟换上自己的衣衫了。我精神奕奕,问医生是否可以出院。他说,好吧,下星期上医务所来拆线吧。我兴高采烈拨电话给妹妹,请她来替我付医药费。原来医院接受电子货币卡,早知这样,我自己就可以下楼去结账,不必劳烦任何人。 回到家里,母亲看见我回来,问道:玩得开心吗?妹妹说,不是到朋友家去玩耍,是进医院去做手术,怕你担心。母亲说:哎呀,做手术么?什么事呀?我很害怕。天呀,今天晚上,我一定睡不着觉了。 ○和外科医生的对话 报告昨天出来,所以我立刻打电话给你。 我立刻赶来了。 报告证实,是瘤。 是瘤。 恶性的瘤。 恶性的瘤。 家里的长辈,有没有这种瘤? 我的祖母,患子宫瘤。 子宫和乳房不一样。 别的亲人呢? 我的妹妹。 她也患过? 良性的纤维瘤,十年多前的事了。 恶性的乳瘤,在外国,十八名妇女就有一名。 中国人很少? 不,愈来愈多。 原因? 不清楚。遗传有很大的可能。 我没有结过婚,又到了这样的年龄。 机会比较高。 怎么办呢? 怕会扩散、转移,必须割除。 什么时候做手术? 当然是愈快愈好。 立刻做吧。 我替你看看医院的手术室有没有空。 好,明天下午三点半。 全身麻醉? 当然要全身麻醉。 一个星期两次全身麻醉? 没有问题。 就这样办。 明天一早九点钟进院。 如果你的亲友忽然发现乳房有肿块,应该怎么办?请告诉她不要重蹈第八一页上《傻事》的覆辙。

展开全文

推荐文章

猜你喜欢

附近的人在看

推荐阅读

拓展阅读

《哀悼乳房》其他试读目录

• 泳衣
• 医生说话 [当前]
• 可能的事
• 血滴子
• 阿坚
• 浴室
• 秋千
• 傻事
• 庖丁
• 螃蟹
• 不是故事
• 黛莫式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