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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罪恶——阳光下的罪恶 第一章

一七八二年,罗杰·安梅林船长为自己在皮带峡湾的小岛上建了一栋房子。当时,在旁人眼中,此举简直是他古怪性格的极致。他出身显贵,想象中,他应该住在四周是宽阔草坪的豪华宅邸里,或许还伴有潺潺的流水和美丽的牧场。 然而,罗杰船长却只钟情于大海;因此他选择了这个常有海鸥光顾的迎风小海角,来营造属于自己的天地。每当涨潮时,海角就与陆地隔离开来。考虑到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罗杰船长将自己的房子修建得牢固无比。 罗杰船长终生未婚,大海是他最忠实的伴侣,他死后将房子和小岛都留给了一个远房表亲。然而,这位表亲及其后代对这项馈赠并不很在意。因为他们自己的土地正不断减少,家道亦日趋败落,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时光流转,转眼间到了一九二二年。此时,到海边度假的风气开始盛行起来,人们再也不认为德文郡和康沃尔沿岸的夏日酷热难当了。罗杰船长的一位后人亚瑟·安梅林终于发现他那所建于乔治王朝后期的豪宅相当难以脱手——因为那房子实在太不方便了——倒是那位热爱大海的罗杰船长留下的未被看好的房子,被他卖了个好价钱。 这所牢固的房子被扩建并重新装潢。一条坚固的大堤将陆地与小岛连接起来。岛上,人工挖掘开凿的小径和角落随处可见,还有两个网球场、两座露台直通下面的一个小港湾,湾中置有一些木筏及跳板——就这样,皮带峡湾“走私者之岛”的欢乐罗杰饭店便浩浩荡荡地进驻于此。自此,每年六月到九月(或复活节的短暂假期),欢乐罗杰饭店总是客满,连阁楼都住上了人。一九三四年,饭店又再次扩建并重新改装,这次加了一个鸡尾酒吧、一个更大的餐厅和几个浴室;消费的价格自然也上涨了。 人们会说:“去过皮带峡湾吗?那儿有个小岛,岛上的饭店棒极了。住得好,吃得也好。没有什么大型游览车,也没有一些短期观光客。你一定要去玩玩。” 游客络绎不绝地涌向这个小岛。 近日,欢乐罗杰饭店住进了一位大人物(至少此人自认为重要无比)。赫尔克里·波洛,他身着一套抢眼的白色服装,头上的巴拿马帽斜拉到眼眉上方,唇上的小胡子优美地卷曲着。此刻,他正仰躺在一把改良式的靠背椅中,目光逡巡着不远处的海水浴场。旅馆有数个露台一直向海水浴场延展过去。海滩上搁着一些浮标、橡皮艇、帆船、彩球和橡皮玩具,还备有一个长长的跳板和三个散置的木筏。 泳客有的正泡在海里,有的则伸展四肢躺在阳光下,还有人正细心地往身上涂防晒油。 不游泳的人则坐在正上方的露台上谈天说地。他们谈天气,谈眼前的景致及早报上的新闻,谈任何让他们感兴趣的事物。 波洛左侧的加德纳夫人的两片嘴唇动个不停,不断吐出一连串轻柔却单调的声音,同时,她的双手还奋力织着毛衣,棒针咔咔作响。她丈夫奥德尔·加德纳先生躺在旁边的一张帆布椅中,帽子斜盖在鼻子上。 波洛右侧坐着的则是壮硕如运动员的布鲁斯特小姐。她头发灰白、容貌饱经风霜,却透着和悦开朗。此刻,她正用沙哑的嗓音做着评论,与加德纳夫人的声音混在一起,那效果很像是牧羊犬在用它宏亮的短嗥干扰波美拉尼亚种小狗无休止的狂吠。 加德纳夫人又开始了: “于是,我就对加德纳先生说,啊,四处观光是不错,我也的确喜欢把一个地方逛个彻底。但我们毕竟已将整个英格兰仔细地玩了一遍,现在,我只想找个安静的海边放松一下,我就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奥德尔?纯粹放松,我说我觉得自己必须放松下来。是这样没错吧,奥德尔?” 加德纳先生从帽子下面低声应了一句:“是的,亲爱的。” 加德纳夫人继续她的话题: “所以,在库克旅行社那里,我就这样跟凯尔索先生提了——我们全部的行程都是由他安排的,这人做事相当周到,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了他,我们该怎么办——噢,刚刚说到我对他提起我的想法,凯尔索先生就说,那我们一定要来这里一趟。他说这儿风景如画,与世隔绝,轻松悠闲,一点儿也不受外界打扰。加德纳先生插了句话,问卫生设施如何。波洛先生,您知道吗,加德纳先生的一个姐姐曾在一家旅馆住宿,据说那家饭店坐落在旷野之中,人迹罕至,仿佛世外桃源。可是,您相信吗?那里所谓的卫生设备就是一个户外的粪坑!因此,加德纳先生很自然地就对这些所谓的‘世外桃源’产生了怀疑,是不是,奥德尔?” “啊,没错,亲爱的。”加德纳先生说。 “但凯尔索先生立刻消除了我们的疑虑。他向我们保证说,这儿的卫生设施绝对是最新式的,厨师的手艺也非常高明。事实上,的确如此,而在这儿最让我高兴的就是它让人‘亲如一家’。我是说,在这个小地方,大家常有机会彼此交谈,互相熟识。要是非得给英国人挑点毛病,那就是他们非得认识你一两年,才会对你比较交心,不过,那之后,他们就是个最热情的民族了。凯尔索先生告诉我们这儿有许多有趣的人,我觉得他说得没错。瞧,我不就遇到了波洛先生您,还有谭利小姐。噢,得知您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波洛先生时,我简直兴奋得无以复加。是不是,奥德尔?”   “是的,亲爱的。” “哈!”布鲁斯特小姐爆出一句,“真是感人哪,对吗,波洛先生?” 波洛恭敬地摆手否认,不过那只是基于礼貌罢了。加德纳夫人又滔滔不绝了起来。 “您知道,波洛先生,我从科妮莉娅·罗布森那里知道了您许多事情。我和加德纳先生五月时正在巴登霍夫。当然科妮莉娅便告诉我们林内特·里奇维在埃及被杀的全部经过。她说您非常了不起。我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结识您,是不是这样,奥德尔?” “是的,亲爱的。” “还有谭利小姐也是。我的好多衣物都是在罗丝·孟德服饰店买的——她当然就是‘罗丝·孟德’,是不是?我觉得她的设计十分别出心裁,线条尤其优美流畅。昨晚我穿的那套衣服就是她的作品。我觉得她真是一个漂亮透顶的女人。” 坐在布鲁斯特小姐另一侧的巴里少校,本来一直睁着一双鼓突的金鱼眼盯着泳客,此时突然咕哝了一句:“美丽绝伦的女人!” 加德纳夫人手中的棒针又响了一下。 “波洛先生,我必须说明一件事。在这里遇见您使我产生了某种不安——不是说我不乐意碰到您,事实上能见到您令我非常兴奋,这加德纳先生也知道。只是,我想,您来这里可能是为了——呃,工作。您明白我的意思吗?唉,加德纳先生可以告诉您,我是一个极端敏感的人,我无法忍受自己被卷入犯罪事件当中。您知道——” 加德纳先生清了清喉咙。他说:“波洛先生,我可以向您证实,加德纳夫人的确非常敏感。” 波洛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夫人,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来此地的目的很单纯,与您一样,不过是度个假,享受人生。我甚至没有想到‘犯罪’这个字眼。” 布鲁斯特小姐短促粗哑的嗓音再度插了进来:“走私者之岛上可没有尸体。” 波洛道:“这么说并不准确。”他手往下一指,“瞧那儿成排躺着的那些人。他们是什么?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们不再具有个别性,他们都是一具具的——肉体!” 巴里少校赏析道:“有些小妞长得真是漂亮。不过,好像有点太瘦了。” 波洛高声说道: “是呀!可是,那有什么魅力可言呢?有什么神秘感吗?我年纪大了,是那种老派的人。我年轻的时候,女孩子连脚踝都很少让人看见。无意中瞥见她们膨松的衬裙,就够令人销魂啦!还有,那微微鼓起的小腿、膝盖,以及饰有缎带的吊袜——” “下流,下流!”巴里少校嘶哑地叫道。 “我认为我们现代人的装束比过去要符合人性。”布鲁斯特小姐说。 “是呀,波洛先生,”加德纳夫人说,“在我看来,今日的年轻人选择了一种比以前健康自然的生活方式。他们虽然成天在一起嬉嬉闹闹,但是,嗯——”加德纳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而有些脸红,“他们不会想到那种事,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波洛答道,“真是遗憾哪!” “遗憾?”加德纳夫人尖声问道。 “因为如此一来,所有的浪漫、所有的神秘感都不复存在。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标准化了!”他挥挥手指向那些躺在海滩上的人们。“瞧那些人,那景象令我想起了巴黎的停尸间。” “波洛先生!”加德纳夫人大为愤慨。 “尸体,排列在厚厚的木板上,恰似屠夫刀下待割的肉!” “波洛先生,您这么说未免太夸张了吧?” 波洛承认了:“没错,或许吧。” 加德纳夫人使劲地织着毛衣。 “不过,我还是挺同意您的某些观点。女孩子如此裸露地躺在阳光下,手臂和腿上一定会长毛。我曾对我女儿艾琳说:‘艾琳,要是你这么躺在阳光下,你全身上下就会长满了毛,手臂上长、腿上长、连胸部也会长。想想看,到那时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对她这么说过,是不是,奥德尔?” “是的,亲爱的。”加德纳先生说。 之后,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大概正竭尽所能地在脑海中勾画艾琳那一副恐怖的模样。 加德纳夫人卷起手中的毛线,然后说:“我想——” 加德纳先生说:“如何,亲爱的?” 说着,使劲从帆布椅中坐了起来,接过加德纳夫人手中的毛线和书本,他问道:“跟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好吗,布鲁斯特小姐?” “噢,不了,谢谢。” 于是,加德纳夫妇向饭店走去。 身后,布鲁斯特小姐说道:“美国男人可真称得上是模范丈夫啊!” 史蒂芬·莱恩牧师坐进加德纳夫人走后留下的空位。   莱恩先生刚过五十,高高的个子,是一位精力充沛的牧师。他的脸晒得黝黑,深灰色的法兰绒长裤破旧不堪。 他激动地说道:“多么美妙的乡村景致。我沿着皮带峡湾走到哈福德,然后绕道悬崖再走回来。” “这种天气出去散步可真够热的。”从不散步的巴里少校说。 “这是一项很好的运动,”布鲁斯特小姐说,“我今天还没有去划船呢。划船对锻炼腹肌再好不过了。” 此话令波洛略带沮丧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凸起的小腹。 看见波洛如此沮丧,布鲁斯特小姐好心道:“波洛先生,只要你每天去划船,腹部的赘肉很快就会消失。” “谢谢你的好意,小姐本句原文为法语。——译注。。可是我讨厌船!” “你是指小船吗?” “大船小船我都无法忍受!”他紧闭着双眼,战栗不已,“波涛汹涌的大海太折磨人了。” “上帝保佑你。可是,今天大海像个小蓄水池一样安详平静呢。” 波洛坚定地回答道: “不可能有所谓平静的大海,它总是在翻滚、汹涌。” “我认为,”巴里少校说,“晕船十之八九是心理作用。” 莱恩牧师微笑着插了一句: “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航海好手。是不是,少校?” “我只晕过一次船,那还是在横渡英吉利海峡的时候!我的座右铭是:不要去想它。” “晕船真是件很奇怪的事。”布鲁斯特小姐沉吟道。“为什么有人会受它困扰,有人却不会?这很不公平。而且这跟一个人的健康状况也没什么关系。晕船晕得厉害的人很多还是技术高超的水手。有人曾对我说,晕不晕船与脊椎有关。还有,某些人有恐高症。这方面我也不行。可是,雷德芬夫人比我还糟。那一天,在去哈福德的悬崖小路上,她便头晕目眩,不得不紧紧贴在我身边。她告诉我,有一次在米兰大教堂沿着楼梯向下走时,她就在半空中吓得动弹不得。上楼梯的时候她一点儿也没多想,但往下走就难了。” “那么,她最好不要走梯子下到匹克斯角。”莱恩牧师说道。 布鲁斯特小姐做了个鬼脸。 “恐怕我也不行,那是年轻人做的事。科恩家和马斯特曼家的孩子就在梯子上跑上跑下,还觉得乐趣无穷呢。” 莱恩牧师说:“雷德芬夫人来了,她刚刚游完泳。” 布鲁斯特小姐评论道:“波洛先生应该会欣赏她,她不爱做日光浴。” 年轻的雷德芬夫人摘下了泳帽,正在甩动她的头发。她是个苍白的金发女子,皮肤非常白净美丽,与她的头发、眉眼的颜色十分相配;她的腿和手臂也相当白晳。 巴里少校发出了沙哑的笑声说道:“与众人一比,她看来有点稚气,是不是?” 克里斯蒂娜·雷德芬裹着一袭长袍走上了海滩,踏上通往露台的阶梯向他们走来。 她的面容白晳严肃,透着一种病态美;手脚非常小巧优雅。 她面带微笑在这一群人身边坐下,把浴袍又裹紧了一下。 布鲁斯特小姐对她说:“你已经赢得了波洛先生的赞许。他不喜欢那些晒日光浴的人,说他们像屠夫刀下待割的肉一样。” 克里斯蒂娜·雷德芬怜悯地微笑起来。她说:“其实我倒希望自己能晒日光浴,可是我晒不黑,晒久了我起水泡,而且手臂上还会长满可怕的雀斑!” “这总比加德纳夫人的艾琳会浑身长满毛要好。”布鲁斯特小姐说,雷德芬夫人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布鲁斯特小姐,于是后者又说:“今天早上,全是加德纳夫人在说话,可以说是没有停过嘴。‘是不是,奥德尔?’‘是的,亲爱的。’”她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波洛先生,我倒是希望您可以逗逗她。您为什么没有呢?为什么不告诉她您此行的目的是来调查一起可怕的谋杀案,而且那个杀人狂就是这家饭店的客人?” 波洛叹了口气,说:“我怕她会信以为真。” 巴里少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她一定会相信。” 艾米莉·布鲁斯特说:“不,我觉得即使是加德纳夫人也不可能相信这里会发生谋杀案。这里不是会出现尸体的地方。” 波洛在椅子上动了一下,他抗议道:“为什么不会,小姐?为什么在走私者之岛就不会出现你所说的‘尸体’呢?” 布鲁斯特小姐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可能出现。这里不是那种场所。”她停住了,因为她发现很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的确,这儿很浪漫,”波洛同意说,“很安详平和,阳光明媚,海水碧蓝。但是,别忘了,布鲁斯特小姐,阳光之下处处有罪恶。”   莱恩牧师有点坐不住,他身体倾向前去,热诚的蓝眼珠突然明亮了许多。 布鲁斯特小姐耸了耸肩膀。 “啊,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你仍然认为这不是个犯罪的环境?你忽略了一件事,小姐。” “人性吗?我猜。” “是的,人类的天性经常是关键所在。但那不是我想说的事,我要指出的是:这里的人都在度假。” 布鲁斯特小姐迷惑不解地看着波洛。“我不懂。” 波洛慈祥地向她微笑着,伸出食指在空中做出轻拍的手势。 “比方说,你有一个敌人。如果你想在他的家里、他的办公室里或者大街上接近他,你就必须找一个理由,必须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到海边度假,你不必挖空心思寻找借口。你到皮带峡湾来,为什么?在炎热的八月跑到海边,除了度假还能是什么?你、莱恩先生、巴里少校,还有雷德芬夫人和她丈夫出现在这里都是非常自然的事,因为英国人习惯在八月到海边去。” “嗯,没错,”布鲁斯特小姐承认道,“这个见解很独到。不过,加德纳夫妇又怎么说呢?他们可是美国人啊。” 波洛笑了。 “即使是加德纳夫人,诚如她所说,也有放松身心的需要。而且,既然她是在‘了解’英国,她当然必须在海边待上两个礼拜——就算不为别的,起码也得做一个像样的观光客。反正她也喜欢观察人。” 雷德芬夫人低声问道:“您也喜欢观察人吧,我猜?” “夫人,这点我承认,的确是。” 雷德芬夫人沉思道:“你观察了——不少。” 短暂的静默之后,莱恩牧师清了清嗓子,有点怯怯地说道: “波洛先生,我对您刚才的话很感兴趣。您说阳光之下处处有罪恶。这几乎等同于《传道书》中的一句话。”停顿片刻,他开始背诵原文:“人类子孙心里充满了罪恶。疯狂时刻活在他们的心中。”他的脸闪耀着一种痴迷的光芒。“听到您那么说,我很高兴。当今这个世代,已经没有人思考邪恶这个主题,它最多不过被看做是善良的反面。有人说,罪恶产生自那些没有知识、没受教化的人,他们应该受到怜悯,而不是谴责。但是,波洛先生,罪恶确实存在。我相信罪恶的存在就如同我相信善良的存在一般。罪恶在这个世界上横行,而且来势汹汹、锐不可挡。” 他停住了,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他突然露出了一丝抱歉的神情。 “对不起,我扯远了。” 波洛平静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我同意你的观点。罪恶确实在这世界上横行,而且不难察觉。” 巴里少校清了清喉咙说:“讲到罪恶这个话题,我又想起了印度的那些托钵僧侣——” 巴里少校在欢乐罗杰饭店已待了些日子,足以让旁人在他提起自己那段漫漫印度之旅的瘾头发作前全面警戒、坚决抵抗。 布鲁斯特小姐和雷德芬夫人两人同时发话。前者说道:“嘿,雷德芬夫人,那不是你先生在游泳吗?他的自由式太棒了。他真是个出色的游泳选手。” 雷德芬夫人脱口而出的话则是:“瞧!那艘红帆小船多么可爱啊!那是布拉特先生的船吗?” 那条红帆小船正滑过港湾的尽头。 巴里少校咕哝道:“红色的船帆,怪透了。” 还好,托钵僧的威胁已经解除。 波洛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刚游到岸边的那个年轻人。帕特里克·雷德芬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类标本。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膀,古铜色的肌肤,宽肩细腰,全身散发出极富感染力的快乐——一种毫不做作的单纯,使他受到所有女人和大多数男人的欢迎。 他站在那里,甩着身上的水珠,扬起一双手高兴地跟他的妻子打招呼。 她也挥挥手,回应道:“帕特,上这儿来吧。” “我就来。” 他沿着海滩走了一段,拾起丢在那儿的毛巾。 就在此时,一个女人从饭店里出来,经过众人身边向海滩走去。 她那架势,宛如名星出场一般。 而且,她走路的样子也说明了她对这一点了如指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每次出场带来的震撼效果。 她身材高挑而苗条,穿一件样式简洁的白色露背泳装,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晒成了漂亮的浅古铜色,整个人简直如雕像一样完美。她那金棕色的蓬松卷发如火焰一般,自然地偎在颈边。她脸部的线条流露出一丝冷酷,三十个春秋的流逝并没有带走她的青春和美貌,她留给人的整体印象仍然是年轻、耀眼、神采飞扬。她脸部的表情如中国人般淡漠,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斜挑向上。头上则戴着一顶翠绿色纸板做的古怪的中国小帽。   她的出现令海滩上的每一个女人都黯然失色;而无一例外地,每个男人的眼睛都牢牢盯在她身上。 波洛闭着的双眼也睁开了,小胡子欣赏地抖动着。巴里少校坐直了身体,他那鼓凸的双眼由于激动而愈发突出了。波洛左边的莱恩牧师轻嘘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僵直起来。   巴里用沙哑的嗓音低语道:“啊,这就是阿琳娜·斯图尔特(这是她嫁给马歇尔以前的名字)。我看过她在退出戏剧界前演出的《送往迎来》。她真让人百看不厌,不是吗?” 克里斯蒂娜·雷德芬冷冷地慢声答道:“呃,她长得还算标致,像只狐狸精。” 布鲁斯特小姐突然插话说:“波洛先生,刚才你们在谈论罪恶。现在,在我来看,这个女人就是罪恶的化身,她浑身上下散发着邪恶的气息——我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 巴里少校回应道: “我记得有一个西姆拉的女子,她也是位红发女郎,丈夫是一位陆军中尉。我敢说正是她引发了当地的骚乱。全城的男人都为之疯狂,而女人都恨不能挖掉她的双眼。她是许多家庭不和的根源。”他带着一种怀旧的情绪笑了起来。“那位丈夫人很不错,不爱说话,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妻子的那些风流韵事他全不知道——也可能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莱恩牧师用激动的语调说:“这种女人是祸水,她们威胁了——”他突然住口。 此刻,阿琳娜已走到了水边,两个年轻小伙子蹦蹦跳跳急切地向她走去。她停住脚步,向他们微笑了一下,然后目光越过他们,投向正在海滩上走动的帕特里克·雷德芬。 这景象令波洛联想到了罗盘上的针。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罗盘上的针都应该遵守磁性定律,指向北方。但显然帕特里克·雷德芬的双脚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将他带向阿琳娜身边。 她站在那儿对他微笑。然后她沿着海边,浪花随伴,优雅地迈开了步子,帕特里克跟随而上。在一块岩石旁,她伸展四肢,轻轻躺了下来。帕特里克在她旁边的一块圆石上坐下来。 就在此时,雷德芬夫人猛地站了起来,走进了饭店。 她的离去留下了一阵难堪的沉默。 然后布鲁斯特小姐说:“太不像话了。雷德芬夫人是个可爱的小女人,他们才结婚一两年。” “我刚刚说的那个西姆拉女人,”巴里少校说,“破坏了好几桩幸福的婚姻。真令人惋惜,是不是?” “有一种女人,”布鲁斯特小姐说,“以破坏别人的家庭为乐。”停顿片刻之后,又说,“帕特里克·雷德芬根本是个大傻瓜!” 波洛保持沉默。他凝视着海滩,然而,他的目光却不在帕特里克或阿琳娜身上。 布鲁斯特小姐说:“我得走了,我要去划船。” 说完,她离去了。 巴里少校带着些许好奇,将他那双亢奋的金鱼眼投向波洛。 “波洛,”他问,“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你对这位迷人的女妖有何看法?她很妖媚吧?” 波洛说:“还可以本句原文为法语。——译注。。” “少来了,老家伙!我很了解你们法国人。” 波洛冷冷地反驳道:“我可不是法国人。” “别跟我说你对美女没兴趣!你认为她怎么样?” 波洛说:“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女人的年龄是依外表而定的。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 波洛点头,然后说:“是的,她的确长得很美。但是,美貌并非一切。也并非是她的美貌使众人(只有一人除外)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当然是因为她的美貌,老小子,没有别的原因。”然后,他突然好奇地问波洛,“你这么专心在看些什么?” 波洛答道:“我在看那个与众不同的人,阿琳娜走过时,只有他没有多看一眼。” 巴里顺着波洛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十上下、金黄头发、皮肤黝黑的男人。他看来挺随和开朗,此刻,他正坐在海滩上,抽着烟斗看《泰晤士报》。 “哦,他呀,”巴里说:“那是她丈夫,老兄,肯尼斯·马歇尔。” 波洛说:“我知道。” 巴里又狡黠地笑了。 他自己是个单身汉,因此习惯于用三种名词来区别丈夫的种类:“累赘”、“麻烦”和“守卫”。 “他看起来人很不错,不爱说话。咦,不知道我的《泰晤士报》到了没有?” 他也站起身向旅馆走去。 波洛的目光慢慢移到了莱恩牧师身上,莱恩牧师正盯着阿琳娜和帕特里克。他突然转向波洛,眼里闪着一抹坚定而狂热的光芒。 他说:“那个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邪恶,你相不相信?” 波洛缓缓答道:“这个很难看得准。” 史蒂芬·莱恩说道:“可是,活着的人啊,难道你感觉不到它?感觉不到罪恶就环绕在我们四周的空气中?” 波洛慢慢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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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说明
• 阳光下的罪恶 第一章 [当前]
• 阳光下的罪恶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