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无缺的名侦探事件一_完美无缺的名侦探事件一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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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无缺的名侦探——事件一

“为什么没人发现?”白鹿毛源卫门突然大声说道。他有数十年的威吓经验,深知震慑人心的时机。“说你们监督不周也怨不得别人!你们打算怎么负责?” 如他所料,齐聚于书斋中的四名中年男女全都从地板上跳起了数厘米,连刚才还一脸事不关己般站在窗前眺望着平台彼端的二女婿也不例外。平台的另一端是一片足以称为树海的广阔庭院,令人无法相信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住宅区;园中点辍着数不清的庭院灯,让人每每望而兴叹。但眼下的气氛,已不容许他优哉游哉地欣赏这片景色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爸爸,”心浮气躁地看了一眼活像吞了个棒子似的入赘丈夫后,长女终于重整旗鼓道,“但小铃应该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 “蠢材!”源卫门一面怒吼,一面站了起来。与孩子们相比,他的个头并不高,但他那笔挺的身姿与自然流露的风范和眼神,均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你就等于是她的母亲,居然还说出这种话?就是因为你的这副德行,才会发生这种不幸!干夫!” “啊!”见矛头比预料中的还要早地指向自己,女婿干夫勉强在泫然欲泣的脸上制造出笑纹,“是、是……” “亏你把孙子们教得那么有出息,最重要的老婆都没教好!” “惭……”虽然他深知此时乖乖认错会惹妻子君江不高兴,却无法不低头,“惭愧得很,总裁。” “可是,爸爸。”与生来就一脸怒容的君江相比,总显得一脸哭相的次女打起圆场来,“或许我们是该骂,但小铃也已经是大人了……” “才二十二岁,叫什么大人?还是个小女孩,分不清是非,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源卫门共有八个孙子,其中包含君江夫妇的四个孩子及次女黄丹、泰叶夫妇的三个孩子;这些孩子之中已有三人成家生子,因此他还有两个曾孙。然而,比起那几个疼爱有加的曾孙,他更宠爱的是第八个孙女白鹿毛铃。 铃是源卫门的小女儿绘理留下来的宝贝。绘理与她的丈夫在铃两岁时因空难过世,之后源卫门便把铃当成女儿抚养长大。他对铃的溺爱,寄托了他对死去的女儿的遗憾及哀怜。 “追根究底,一开始让她上那种乡下大学就是个错误!为什么没人反对?” “不过……”被源卫门一瞪,次女泰叶的丈夫黄丹在嘴里咕哝着,“至少那是间国立大学啊。” 他想起铃决定进高知大学时,这个岳父竟然刻薄地问:“那是本岛的大学吗?” “我不记得曾要求她读公立大学。读私立就好了,东京多得是女子大学。” 源卫门本人虽如此感叹,其实他当时见了兴高采烈地迎接大学生活的铃,根本什么也说不出口;别说反对了,他甚至笑眯眯地表示要赠送给她入学礼物,问她喜欢什么。两对夫妻都心痒难耐地想要指出这个事实,却只是彼此交换了下眼色,最后谁也没说出口。 “也不需要勉强找工作啊!慢慢来,先做新娘修业也行,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工作?再说,回来这边,随便进我哪个旗下企业都不成问题……” 被源卫门冠以“不幸”二字、令他大为恼火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今年三月将从高知大学毕业的铃,竟然前往去年才刚刚在高知创校的市立女子学院短期大学应征行政人员,而且还被录用了。众人做梦都没有想到,铃会在源卫门口中的“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工作。 “学生时代在乡下过也就罢了,想离巢的心情我也明白,但为何要在那种穷乡僻壤找工作?要是换成古代,高知那种地方肯定是流刑之地!简直是流放外岛嘛!” “总裁,”广岛出身的干夫这下可不能默不做声了。“现在的高知没那么偏僻,市中心和东京也差不多……” “谁在跟你谈这个问题啊!”他重重地捶了书桌一下,力道重得简直要把桌子劈成两半。“反正给我想办法打消她的念头!我不许她去工作,而且还是行政工作!别开玩笑了,带她回来!毕业以后马上……” “咦?带她回来……谁去说服她?” “你在说什么?”他瞪大眼睛看着不满地耸了耸肩的君江,“当然是你们啊!蠢材!连个代理母亲都当不好,要怎么对绘理交代?” “我倒是觉得,不如爸爸去说服她吧?” “什么?” “您想想,小铃会听我们说的话吗?那孩子表面上的确很乖巧,不管说什么都是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但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就像使劲打棉花、拿钉子钉豆腐一样。虽然她像修女一样温和,却绝不会改变自己的意志,对吧?要怎么说服那孩子,带她回来?至少我没这个自信。说穿了,根本是白费力气。假如爸爸坚持不是白费力气,就请您亲自去说服她吧!我这话可不是讽刺,是真的只剩这条路了。” 源卫门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矮小的身躯沉入椅子中,刚才给人的压迫感已烟消云散,只剩一股枯木般的气息。他不得不承认,对君江的指责毫无反驳的余地。源卫门自己也没有自信说服铃,别说是他一见铃那泰然自若的笑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就算他能严词以对,也必然会被她以岩石般的冷静态度步步逼退。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他忆起绘理,自言自语地说道。过世的绘理也和铃一模一样,以从容不迫的微笑应付父亲的反对,与当时仍是学生又比自己年轻的男人结了婚。“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如让小铃去做她喜欢的事吧?那孩子已经是大人了。”君江察觉父亲又要激动起来,便抢先说道,“再说,爸爸太在乎小铃了。事情都过去了我才说出来,其实贤治和悦子小时候很嫉妒呢,说爷爷只疼小铃一个。” “说什么蠢话!贤治和悦子一样都是我的宝贝孙子,其他人也是,我并没特别偏爱小铃。” “既然这样不就好说了?悦子嫁到神户去了,阿悟也在大阪娶妻生子。您可爱的孙子们总有一天会离去的,不是只有小铃例外。” “神户和大阪的情况不一样。高知可不是搭几小时新干线就能到的地方,那可是离岛!” “四国跟陆地还是相连的,”干夫一板一眼地插嘴道,“有濑户大桥。” “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被诉之以理,源卫门竟然如孩童一般耍起脾气来,“想离巢,可以到其他地方去,北海道、九州、冲绳都行,去美国或澳洲也无妨。不过高知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准,绝对不准!” 虽然听起来只要不是高知就行,其实说穿了,他是对宝贝孙女要离开自己的掌心到远方工作感到不满。假如小铃选择到北海道就业,他肯定要怒骂“去高知没关系,但北海道不准”吧,换成九州或澳洲,情况亦然。 “爸爸!”连黄丹都有些不耐烦了。“北海道和九州也就算了,但搭飞机到高知可是比到其他地方近得多。” “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就请爸爸……”君江似乎已不胜其烦,冷冷地说道,“亲口对小铃说吧!” 宛如欲掩盖源卫门哑口无言的表情一般,敲门声响了起来。一个如幽灵般气息微弱的修长而消瘦的男子走进书斋。名义上,他是源卫门的秘书兼司机。 “很抱歉,在您忙碌时打扰。” “什么事,黑鹤?” “有件事想向您报告。” “是急事吗?” “是的,其实是关于铃小姐的事——” “什么?” “属下知道是自作主张,但属下明白总裁想带回小姐的心情——” “够了,说重点。” “属下关注的,是小姐的动机。” “动机?” “即小姐留在高知的理由。” 老人与四名中年男女面面相觑,他们似乎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当然……”黄丹依常理发言。这段话可看出他的警戒心——由于不明白话题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姑且下个中庸的结论。“是因为想独立吧,想离开长辈身边。” “说不定她喜欢上高知了呢!”即使面露笑容,看起来仍一脸哭相的泰叶也跟着丈夫附和道,“我听朋友说过,高知那地方挺不错的,鱼又好吃——小铃不是喜欢吃鱼吗?所以才……” “我看是因为男人吧!”君江像是刻意刺激父亲似的喃喃说道,“一定是有了男朋友。” “这点属下也想过,”黑鹤委婉地制止咕哝着“男人”二字、险些口吐白沫的源卫门,“不过小姐若真有意中人,应该会坦白说出来的。” “什么?” “铃小姐的个性比较……呃,大方,不会隐瞒这种事,什么理由都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即使明知会被反对,也不放在心上。她和夫人很像,这一点总裁也应该很清楚。” “嗯……”源卫门静静地摸了摸胡须。他刚才险些为了君江的“男人”一说发火,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原来如此。” “然而,这回却不见‘因为意中人在高知’或是‘喜欢高知所以想留下来’之类的具体理由。小姐什么都没说,这让属下觉得非常奇怪。” “你是想说,小铃没提及留在高知的理由,是有什么苦衷?” “又或者是因为小姐本身也不明白。” “什么意思?” “有件事窝在心头,但自己不明就里,为了弄清究竟是什么事,便姑且留在高知——依属下来看,或许这个答案比较接近事实。” “自己也不明就里?”源卫门似乎也认为依孙女的个性,确实有此可能,他的表情和他说的话相反,显得颇为赞同。“就为了这么模糊的理由……” “无论如何,属下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出理由。无论小姐有无自觉,只要明白她留在高知的动机,就能拟定应对之策。” “这我懂,但要怎么找……你要去问小铃?” “不,不是属下。其实属下自作主张,今晚已经把人带来了。他的名字叫做山吹海晴。” “山吹海晴……没听过,靠得住吗?” “这个人具备了某种特殊能力。” “怎么个特殊法?” “不如请您亲眼确认——” 征得同意后,黑鹤离开书斋,不久后又领着人回来。见到黑鹤背后出现的人影,五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以墙壁形容更为贴切——那人身材相当壮硕,约有两米高。 听了名字,众人都以为会是个女人,没想到却是个精悍的年轻男子。虽然面部轮廓鲜明,但眼睛与鼻子过度集中于脸孔中央,因此看起来有种恍惚的感觉——说白了,就是强烈的驽钝印象。 “请总裁先别问任何问题,先与这位山吹先生畅谈一小时,只要这么做,应该就能明白属下的言外之意。” 源卫门虽然大为困惑,但他深知黑鹤不会毫无道理地如此提议,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的巨汉。君江、黄丹夫妇则是远远围观,静观事态的发展。 山吹似乎明白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显得战战兢兢、心慌意乱,拼命地将巨大的身躯缩进椅子;一与源卫门对上视线,他便红着脸嘿嘿地笑,感觉上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或许正因为这么想,源卫门一开口便问了这个问题: “你几岁?” “啊?呃……二十五岁,对。” “体格很好嘛!从事什么运动吗?” “啊?不,我,呃,不太会运动,对。” “是学生?” “不是,我在SKG担任警卫。”那是源卫门名下的大楼之一。“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 源卫门歪了歪脑袋。他都已经有四年以上的工作经历了,却没沾染上社会习气,仍然显得相当淳朴,或者他只是因为知道源卫门是何许人物而紧张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不,其实,名字我还不……呃……” 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你以为来这里是要见谁?” “警卫主任要我来见一位大人物,我才来的。” “我是白鹿毛源卫门。” “啊,你好,我是山吹海晴。” 早知道啦,白痴!源卫门真想如此回应。他有些反常,连平时不常挂在嘴边的事也说了出口。 “我是白鹿毛集团的总裁。” 海晴佩服地睁大眼睛,却又带着憋尿般的可怜表情偷偷地看了黑鹤一眼;看来他似乎不知道白鹿毛集团是什么来头……源卫门突然泄了气。就在此时,忽然有股错觉侵袭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有如空气一般轻盈,同时舌头像抹了油似的,开始滔滔不绝地动了起来。 “我的妻子在年轻时就死了。” “啊,那还真是……” “好不容易有了钱,正要开始享福的时候却死了。她跟着我只吃到了苦头。从那之后,我就没再娶妻。” “哦,这样啊!” 源卫门听着海晴的附和,心中困惑不已。我在说什么?为何会提起这件事?然而,感到困惑的只是脑海一角;就心情上而言,他发现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兴高采烈地在谈论此事。 “当然,这不代表我没有红颜知己。现在我的身边,也还有女人,岁数嘛……嗯,和你差不多。” “哦,好厉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讽刺吗?觉得我老不正经是吧?” “没这回事,只是觉得羡慕。”海晴看来真的是羡慕万分。 “她的名字叫苏芳……” “是吗?” “她大概觉得这个名字很别致吧!当然,这不是本名,是她在酒店用的花名。” “她一定长得很美吧!” “我觉得她很有魅力,不然也不会这么迷恋她,还替她在麻布买了一栋高级公寓。” 哎呀,我们完全不知道呢——君江与泰叶面面相觑,而干夫及黄丹则是面带忸怩之色,暗自对源卫门的老当益壮佩服不已。 “所以你常去那座公寓找她喽?” “有时间就去。” “真令人羡慕啊!” “是值得羡慕。她虽然年轻,却很善解人意,知道怎么放松我的心情,没得挑。只不过……” “只不过?有什么问题吗?” “不,其实也称不上问题……” 发觉自己想说什么时,源卫门大吃一惊,因为那是他早已忘记的事了。莫说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已是相当不可思议,重提这种旧事的自己更是令他难以理解。 “前一阵子我去找她时,发生了件怪事。” “怪事?” “说起来也算不上怪,只是让我有点无法释怀而已。她一如往常地出来迎接我,却说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便披着大衣出门购物。过了一阵子回来后,她脱下大衣,钻进厨房。那件大衣没挂回衣架,直接丢在沙发上,我看了就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恶作剧?” “其实那天我准备了礼物给她,是她以前就撒娇说想买的。你就想成是金饰之类的东西好了。我拿着装有礼物的小盒子,灵机一动——不如别亲手交给她,就偷偷放进她大衣口袋,让她事后穿大衣时再发现好了。” “原来如此,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嗯,意思差不多。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孩子气。” “怎么会呢?这种游戏精神才是男女之间的情趣啊!” 这小子还挺有见地的嘛!源卫门对这名淳朴的青年另眼相看。不过,瞧他一脸木讷的表情,搞不好他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个处男呢。“我趁着她在厨房里没注意,偷偷拿起大衣,将盒子放进口袋;谁知道我明明放了进去,盒子却掉到了地板上。” “口袋破了个洞吗?” “正是这么回事。我翻过来一看,口袋破了个洞;那切口不像是自然开裂,怎么看都是用刀子划开的。” “会不会是遇上割包的贼啦?” “你用的字眼还真是古老!我一开始也想,会不会是遇上了小偷?不过那切口却是在内侧的。或许会有小偷去偷内袋里的钱包,但要偷外侧口袋里的东西,谁会特地从内侧割破衣料?又不是脑筋有问题。” “哦,说得也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我最后还是不知道。因为见她回来,我就把礼物亲手交给她了。就连这件事也是我刚刚才想起来的。” “被割破的是哪边的口袋?右边还是左边……” “呃……”白痴,这种事会记得才怪咧!源卫门虽然如此想着,但当时自己拿起大衣的影像却在脑海中鲜明地浮现,令他惊讶不已。“我记得……是左边。” “购物回来的苏小姐……不,是苏芳小姐,是以哪只手提着购物袋的?” 记忆再度如倒转录影带般鲜明地复苏。“右手。” “她穿大衣,表示那一天很冷吧?她戴了手套吗?” “手套……”在他搜寻记忆之前,嘴巴已先擅自回答道,“没戴。” “这么说来,就算左手一直放在口袋里,也不奇怪吧?” “这么一提……她是把手放在口袋里没错。” “但她没发现破洞?” “或许她早就发现了。” “可是,那不是自然裂开,是刀子割破的吧?假如她早就发现了,应该会向白鹿毛先生提起,说她觉得害怕之类的。” 源卫门也有同感。确实,倘若她发现了却没提起,是很奇怪;她绝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一向不浪费任何话题。若是如此,又代表了什么呢?这个青年究竟想说什么? “……你是想说,那是她自己割破的?” “啊!原来如此,也有这种可能。” 源卫门本以为他在装傻,但他似乎是真心感叹,看来他并非想委婉地暗示什么。 “假如是她自己割破的……她为何要那么做?” “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定有理由,没人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还有其他奇怪之处吗?” “没有,只有这件事。那天我没在她那里过夜就回去了,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回程中发现忘了东西,又折回去拿。” “折回去后,她在家吗?” “在啊,当然在……应该说,是爬楼梯爬到一半时见到她的。” “爬楼梯爬到一半?这么说,你没搭电梯吗?” “她住在五楼,我每次都是走楼梯,有益健康。” “你的身体还真是硬朗啊!既然是在楼梯中见到她,代表她正要出门?” “不,她在打扫。” “打扫?” “她很爱干净,住的房间又离楼梯最近,所以才主动打扫吧。” “这么说来,白鹿毛先生当天没预告一声,就突然去拜访她喽?” “不,我对她说过,上午联络的。” “那她当天很忙吗?” “也不对。”源卫门的心头莫名不安起来,他发觉无意间开始的琐碎话题正朝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不,自己真是无意间提起此事的吗?对现在的源卫门而言,连这一点都值得怀疑。“我们喝酒时,她说她整天都在家里发呆。” “这就怪了。她从早上就知道白鹿毛先生会来吧?可是她没有去购物,明知白鹿毛先生总是走楼梯,也没有事先打扫,不像平时善解人意的她。不,当然,没直接见过她本人的我这么说,是有点……” 一点没错,这完全不像苏芳的作风啊!为何自己从没质疑过呢?在源卫门到达之前先买好东西、扫好楼梯,才是苏芳的作风;事实上,她有充裕的时间完成这些工作,但她当天没这么做。为什么? “你说回程中发现忘了东西,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离开公寓时,还是坐上车以后?” “坐上车以后。” “从她的住处,看得见车子离开吗?” “看得见……”源卫门觉得一阵晕眩。之前连做梦也没梦到的想象开始膨胀——她该不会是确认源卫门回去后,才出来打扫楼梯的吧? 世界瞬间反转。源卫门此时才清楚地明白,苏芳已经不爱他了,岂止不爱,甚至开始嫌他碍眼了。反正公寓已在她的名下,或许她想结束这段关系,又或者她有了别的男人。虽然不清楚理由,但苏芳似乎开始希望源卫门早日归西。 从前听过的“偶然性杀人”一词浮现于他的脑海中。正如字面意思所示,这是指采取某种无法确定谋杀对象是否会因此而丧命的行动。最常见的,就是在楼梯上放置弹珠。对方若是踩到弹珠滑倒而撞到要害,说不定会死;当然,没滑倒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但若对方因此死亡,是无法证明这是谋杀的——至少极难证明。反复采取此类行动,等待成功的一天——虽然消极,但成功时却可以脱罪。仔细一想,这实在是个相当巧妙的杀人方法。 苏芳是否采用了这种杀人方式——在公寓的楼梯上放置弹珠、香蕉皮或是口香糖?使用楼梯的自然不止源卫门一人,为了提高概率,最好在他进屋之后再设置机关,所以她才在源卫门到来之后外出购物。她知道源卫门不会留下过夜,因此买完东西归来时,她刻意走楼梯上楼,略微屈身,不着痕迹地从大衣口袋中撒下“机关”;如此一来,即使旁人在场也不会发现。当然,源卫门停留于屋内的期间,“机关”有可能被其他住户拾起并丢弃。但这也无妨,只要下回再设置一次即可——这正是偶然性杀人的精髓。待源卫门离去后,她从窗户窥探情况,倘若黑鹤一如往常地将车驶出马路,代表机关“没发动”,失败的机关,只要装成打扫的样子清除即可。 “如何?”黑鹤一面窥探默默无语的源卫门,一面起身,“您明白了吗?”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这个回答,黑鹤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命海晴暂且退到邻室后,才问道:“如何?这就是那个年轻人的‘能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君江代表无法体察父亲心思的四人,发出不满之声,“刚才是在做什么?禅理问答吗?” “总裁想出苏芳的大衣口袋被割破的理由了。”黑鹤又转向源卫门问道,“是不是?总裁。” 源卫门没回答他,只说道:“你还没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不是说过了?这就是山吹的特殊能力。他能将交谈对象的潜意识语言化。” “潜意……识?” “苏芳的大衣口袋破裂之事,您应该早忘记了,对不对?不过,您并非彻底忘记。虽然您觉得无法理解、难以释怀,却又不认为这事值得提出来和他人讨论;这股犹豫之情压抑着谜团,将其沉入了您的潜意识之中。” “啰里啰唆的心理学讲解就免了。” “遵命。” “比起心理学,你更应该说明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要进行说明,就无法避免您讨厌的心理学讲解,没关系吗?” “大衣的破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泰叶依旧顶着一张泫然欲泣的脸,迫切地希望现场能有人为她解答,“我想知道的是这个。” “您知道‘自我放弃冲动’这个词汇吗?”在源卫门的眼神催促之下,黑鹤只得无视泰叶,开始说明,“比方说,总裁喜欢下象棋,您知道一般对弈时,有几个人参与吗?” “你在说什么啊?象棋当然是两个人下的啊!” “没错,但实际上的参与者有四个,即想赢的自己与想输的自己,还有想赢的对手与想输的对手。” “想输?什么意思?”干夫歪着脑袋问,“不只象棋,所有比赛都是为了赢才比的,哪有人会一边想着输一边比赛的?” “当然,比赛是为了赢才比的,但是想输的愿望也确实存在。或许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事关胜败时往往会带来紧张感,为了从这股紧张感中解脱,承认对手的胜利及优势并安居败位的愿望便会油然而生。也许各位会认为败者之位怎么想都是敬谢不敏,但这种愿望其实也以各种形式呈现在社会上。比方宗教上的皈依,便是借由信仰来安定自我;再举个怪一点的例子,受虐狂也是如此。” 听见受虐狂三个字,君江不知为何一阵脸红。她慌忙偷偷打量丈夫及妹妹、妹夫,似乎没人发现她的失态。 “想输的愿望和想赢的愿望一样,都是人类意识的一大潜流;这就是刚才属下所说的‘自我放弃冲动’,与人类追求自我安定时的‘自我拓展冲动’正好相反。” “简单地说,”源卫门为这些抽象的说明皱起了眉头,“那个年轻人拥有促进那种‘自我放弃冲动’的能力?” “虽然范围极为有限,但正是如此。发挥这种作用的原因不明,似乎是被山吹的氛围……或说是‘磁场’吸入之后,沉淀于潜意识深处的琐碎小事便会突然浮现于意识表层。那都是些自己觉得微不足道、早已忘却的事。就像您所体验的一般,都是些虽然令您略微介意,却未深思或与他人商量的小事。正因如此,才会产生某种压抑——说压抑,听起来或许过于夸张;简单地说,正因为不值得在日常生活中意识到,才会潜意识化。而这些事透过山吹的能力,宛若自河底浮出水面一般,由自己的口中娓娓道出;在语言化的过程中,便能知道自己为何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过去未曾自觉的理由也能自行理清。”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话虽如此,但找出的理由不过是一种解释,无法断定真假。您对于大衣上的破洞做了某种解释,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那个解释便是事实。那只是在山吹的‘磁场’促使下,您自己得出的一种推论而已。” “山吹引导我说话,并且根据我的话给出某种提示?” “山吹并未提示,他只是媒介而已,推理并得到解释的是语言化的人;就刚才的情况而言,便是总裁您本人。” “不过……不过我会进行推理,都是因为那小子问东问西啊!那的确是诱导,我是以山吹的问题为指标作出解释的。所以,实际上进行推理的不是我,是山吹。” “并非如此。说来令人惊讶,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说,他是在糊里糊涂地做这些事?”老人最后一次在他人面前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已经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那个男人不晓得他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也不明白自己的‘磁场’能刺激对方的自我放弃冲动。在山吹的认知之下,刚才只不过是和您闲聊而已。” “……什么时候发现他的?”源卫门低声沉吟,盘起手臂说。 “前年。” “那么久以前?” “他一直被安置在秩父的综合研究所,直到不久前,属下刚才所说明的报告内容才出炉。原本属下想等到有用的案例出现后再向您禀报,正好发生了小姐这件事……” “你是要让那小子去见小铃,推测小铃的想法;只要明白想法,就能设法把她带回来,是不是?” “正是如此,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主意不坏,不过要怎么引见他和小铃?总不能由我们介绍吧!只能靠那小子自己不着痕迹地接近小铃。但老实说,那小子看起来没那么机灵。” “您说得是。因此,我想替他制造能自然接近小姐的环境。” “环境?” “将他送入小姐的职场,让他成为市立安艺女子学院短期大学的职员。” “这办得到吗?” “总裁,市立安艺女子学院短期大学——简称安短——去年才刚创立。由于是个乡下学校,师资不足的问题相当严重,尤其是某个预定上任的国立大学名誉教授出尔反尔,让该校面临危机。照这样下去,能否通过文部省的审核都值得怀疑。” “梅鼠呢?”对于黑鹤的弦外之音,源卫门立即做出了反应,“之前得到文化勋章的理学博士梅鼠大正,那家伙现在在干吗?” “被麻省理工学院派遣至南达科他州担任顾问。” “叫他回来,能从四月起安排他进安短吗?” “这对安短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 “利用梅鼠做掩护,让山吹混进去。要用哪个渠道?” “安短创校是历代安艺市长的心愿,现任市长与前高知县副知事不合,但与现任知事是同学。或许您也知道,现任知事是桧皮先生的前秘书,与前自民党秘书长远州茶是结拜兄弟,不如就采用这条线路吧?” “好,交给你全权负责,立刻去处理。” “请等一下,爸爸。”黄丹的表情显示他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件事。“山吹的能力是不错,但全交给他行吗?要知道小铃的想法,得先亲近她,当然也得隐瞒自己的目的及来历。套用爸爸的话,那小子有那么机灵吗?我总觉得靠不住。” “的确,”黑鹤点点头,“将目的告知山吹并非明智之举。以他那种少一根筋的个性,只怕不管他和小姐熟不熟,都会老实地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喂喂喂,不告诉他目的,怎么办事?想知道小铃的想法,当然得和他密切联络啊!对吧?” “黑鹤,你打算怎么办?” “安排一个居中联络的人吧!对那个人说明目的细节,并由那个人向我们报告;对山吹则不做任何说明,直接将他送进高知。关于山吹的部分,还是尽量顺其自然为宜。” “联络人……也得让这个人成为学校职员吗?有点问题吧!毕竟突然多了两个外县市出身的行政人员,而且还是新学期开始时增加的,任谁都会觉得不自然啊!” “联络人的职位,属下还在考虑。总裁,能交给属下安排吗?” “对于监视山吹的人选,你应该心里有底吧?” “有几个候补人选,属下会挑选最合适的去办。” “好,就交给你,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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