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4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部长看了看手表，“好，我现在去鼓励一下土山队长。” “是啊，去吧。” 不是棒球部成员却能在比赛即将开始前若无其事地前去探访球员席的，放眼整个鲤洼学园大概也只有多摩川部长和樱井学生会主席了。这两个人果然不同凡响。 然而，部长在快到球员席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哎呀，出什么事了？” 球员席里身穿制服的选手们正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是在制订对付飞龙馆高中的秘密攻略，还是在商量比赛结束后去哪里玩？ “那么严肃，在聊什么呢？” “不知道。”部长疑惑地歪着头，接着毫不犹豫地踏入球员席，“喂，土山队长在吗？我来参观了——” 听到部长的招呼声，聚在球员席的棒球部成员们齐刷刷地投来充满希望的视线，又随即发出失望的叹息声。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不过能看出是我们的出现让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干吗啊，多摩川？”身穿制服的土山队长板着脸迎接部长，“你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 “不，我想来慰问前线战士。” “讽刺！快回去！” “我说了，我是来慰问前线战士的！请接受我的深情厚意！”部长认真地反驳完土山队长后，环顾一圈与棒球比赛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死气沉沉的鲤洼学园球队选手席，“怎么了、怎么了？干吗是这种守灵似的气氛？！哈哈，我知道了！今天是什么？球棒？手套？还是投手板？” “你在说什么啊？” “呃？没有什么被偷吗？” “没这种事。”土山队长火冒三丈，“没什么东西被偷，跟上次的垒包失窃事件没关系。” 站在稍远处一直聆听他们对话的樱井莫名其妙地小声问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垒包失窃事件是什么？” 我小声回答：“咦，樱井你不知道吗？其实，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咱们学校的棒球部发生了垒包失窃事件。某日早上，土山队长一到球场就发现四个垒包都不见了。” “啊，有这种事？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人偷了这么无聊的东西？啊，莫非是——” “不是多摩川部长。”我简洁地打住她的话头。 “哎呀，是吗？如果不是多摩川，啊，不会是——” “也不是土山自导自演的戏。” “哎呀，是吗？” 不管是谁，听到这件事的最初猜测都一样。 “我想不到其他可疑的人了。”樱井泄气地说。 “嗯，现在还没抓到窃贼，真相不明。” 部长则对我和樱井的对话毫不理睬，继续盘问土山：“你们怪里怪气的，有什么秘密吧？有麻烦的话最好老老实实讲出来。怎么了？忘记带球棒了？钉鞋被人藏了一只？还是选手少一个？” “不，不是选手——” “那么，是教练？” “对。” “什么，教练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 “难道死了——” “你别自作主张地说死他！他只是还没到球场。” “还没来？！马上就要比赛了，这也迟到得太离谱了吧。” 确实。选手席上只看到选手，没看见教练。 “教练好像是野口吧？” “啊，是的，野口启次郎教练，今年春天就任的中年教练。” 高中的棒球队教练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擅长打棒球的老师，另一种是外聘来的专业指导老师。野口教练属于后一种。不过他并不是“能保证输赢”的职业教练，真实情况是，校方屡次被“能保证输赢”的职业教练拒绝以后，才想到去请正好住在附近又有打棒球经验的大叔担任教练。当然，学校支付了相应的报酬，然而坊间依旧充斥着这样的评论：“你还真的接受了啊”、“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们学校的弱小棒球队在世人眼中俨然是颗“烫手山芋”，而敢于接受这个委托，一定是因为野口启次郎这个人对棒球怀有非同寻常的热忱。 “教练居然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比赛迟到，太不可思议了。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在路上发生车祸了？”部长毫不踌躇地随口讲出最不吉利的想象，“如果是这样的话，打电话给警察确认一下怎么样？” “不会吧，怎么能这么草率就打电话给警察？他可能只是起床晚了。” “说不定是突然生病出不来了。”樱井也不放过不吉利的想象，“土山，野口教练家还有谁？” “没有，教练独自一个人生活。” “打过电话了吗？” “当然，打过好几次，但都没有人接电话。我派了个一年级学生去教练家，大概很快就能取得联系。” “那也来不及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正在讨论啊。”土山队长交抱双臂，面有难色，“总不能停止比赛吧，这样太不礼貌了。如果比赛开始时教练还没来，我们就只好找一个代理教练。” “代理教练？”部长的眼睛熠熠发光，“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呵呵，拐弯抹角的家伙。” “啊？” “好，既然这样也没办法。”部长皱起眉，轻轻拍了拍土山的肩膀，伸出手去寻求男人之间的握手，“我很高兴地接受了。” “我很高兴地拒绝！”土山生气地拒绝，当然也没有伸出手去握。然而—— “傻瓜，还客气什么！”部长曲解了土山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命令我道，“小通，你负责记笔记！”然后就自顾自地开始宣布今天的首发阵容。 “一棒是中外野手木村，二棒是游击手东出，三棒是三垒土山⋯⋯” “喂！”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三棒是三垒新井，土山改为四棒的二垒。” “我说的不是这个！” “哎呀呀，你的要求真多！那么，把你改为四棒的三垒，没意见了吧？”① “哟，四棒的三垒 ——呃，不对！”土山回过神来，头摇得像拨浪鼓，甩掉一瞬间涌上脑海的邪念，一把揪住部长的前襟，把他拽到自己眼前，“不好意思，我们棒球队没这么自由，不能让多摩川你做代理教练。” “没这么回事吧，不是自由得让土山当了队长吗？” 这倒也是，我十分赞同，我们学校的棒球队确实很自由。 土山哭丧着脸说：“拜托你，离开。” “啊，那你有其他代理教练人选吗？” “呃，没有，想不出来——不过，肯定有更合适的人！” “什么啊，你这种走一步算一步、抓野猫似的态度怎么能行？认真一点！” 部长说得有道理。我忽然想问一个朴素的问题，于是从旁插嘴，开口问道：“土山你做代理教练不可以吗？” “啊？！我⋯⋯不，我，我没这个器量⋯⋯” “？？？”眼下是讨论有没有器量的时候吗？ 我的发言引发球员席里球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他们在说由队长做代理教练”，“这很正常吧”，“局外人担任反而比较奇怪”，“确实，多摩川就算了吧”，“可是队长不想当”，“他绝对不会主动说要当代理教练的”，“为什么”，“这个⋯⋯”，“因为输球的话就难办了”，“会变成他的责任”，“原来如此”，“不愧是队长”，“狡猾的队长”⋯⋯ 土山队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显到谁都能看得出来。土山博之，他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器量的胆小鬼，但此时已经没时间一问一答地推脱了。 “没办法了。”樱井下达了最终指令，“土山你担任教练，量再小也比有洞的铁桶好一点吧。” “嗬，来真的啊——”量很小的“器”发出叹息。 “什么啊，没意思。”有洞的铁桶小声嘀咕。 就这样—— 最终，比赛开始时正牌教练仍然没有现身，临时由学生会主席任命的代理教练土山队长代表球队递交了首发队员名单。片刻之后，志愿者播音员向全场公布了鲤洼学园队的首发出场阵容—— “一棒是中外野手木村，二棒是游击手东出，三棒是二垒木下，四棒是三垒土山⋯⋯” 坐在观众席上的多摩川部长悻悻地嘟囔道：“什么啊，最后还不是按照我安排的出场阵容？真不服气。” “简单来说，就是希望‘四棒的三垒土山’得分。” “他在指挥作战上以权谋私，典型的无能教练。” 无论如何，“飞龙馆高中”和“鲤洼学园”的恩怨对决就在一方教练缺席的情况下迎来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