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3——犹大之子

正午报时和新闻广播同时响起。 他从小睡中缓缓醒来，此时磨得锐利无比的剃刀正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悄悄地睁开双眼，目光追击着那反射出荧光灯光的刀刃。手持剃刀的年轻人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客人，似乎对他眼球的举动并不满意。而客人似乎觉得这挺好玩儿，猛地把眼睛睁得滚圆，挑衅似地瞪着这年轻的店员。也许是被客人异样的目光吓着了，小伙子手上的动作幅度也是越来越大。 “……现在为您播报下一则新闻。关于昨天夜里在埼玉县久喜市发生的拦路伤害事件，埼玉县久喜警署认为一系列拦路事件之间互有关联，将进一步强化对可疑车辆和可疑人员的盘查。……” 躺着的客人似乎嘟囔了几句。“您说什么？”年轻人忐忑不安地确认道。盖在客人嘴上的湿毛巾微微震动，稍许有些移位，小伙子只得把它仔细地拉回原位。 年轻人将修面用的剃刀放在镜子前，然后从客人嘴上取下湿毛巾为他擦脸。 “这事儿闹得不小啊。” 客人说道。那刚从美容学校毕业没多久还在实习期的年轻人，也重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嗯，是啊。连我自己现在都怕走夜路了呢。” “这就对了，即便身为男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走路得时常回头看看，不然天晓得会撞到什么东西呢。” “出事儿都是星期一吧？” “哦？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新闻里老在播，耳朵都快磨出茧子啦。” 年轻人给小毛刷子打满肥皂泡，仔细地涂抹在客人的两颊和嘴边。然后从镜子前拿起剃刀搁在他的脸颊上。客人早上已经用电动剃刀仔细刮了一次，但似乎只过了几个小时便又长出来了。剃刀在他脸上沙沙地发出飒爽的声响。时值正午时分，店主自个儿跑到后边吃饭去了。于是理发店里就只剩下客人和年轻的实习店员。尽管不是周末，但客人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你觉得为什么总是在星期一出事儿？” 店员歪着脑袋，寻思着客人的用意，并没有作答。“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件都发生在星期一。要说这是偶然，未免也太勉强了吧。” “啊，是这样啊。” 年轻人替客人刮掉鬓角，顺势就让剃刀滑向他的下颚。虽说还在实习期，可手艺倒不含糊。 “对犯人来说，星期一肯定是个方便下手的日子吧？” “没错，说对了。你脑子挺灵嘛。” 新闻里还在播报事件的后续报道。电视上出现了熟悉的画面，那是小镇郊外的景色，播音员不动声色地向大家介绍这里就是案发地点。客人想把脸转向电视画面，却被年轻的实习店员两只手按住脑袋，略带粗暴地给拧了回去。 “这样很危险，请不要动。” “啊，不好意思。” 客人偷偷一笑，脸上丝毫看不出道歉的意思。“也就是说罪犯是个在星期一有空的家伙。至于干哪一行的是星期一休息嘛……” 或许是听懂了客人的弦外之音，小伙子的脸立即拉了下来。 “呵呵，看来你总算听明白了。说到星期一休息的人，那就只有理发师了。” 关于案件的播报还没结束，电视画面却突然灭了。原来是店员愤然按下了遥控器的关机按钮。 “先生，您今天休息么？” 年轻店员唐突地转换了话题。尽管这像是在背理发店的待客指南，但从店员的声音中可以嗅得到少许的怒气。 “啊，嗯。” 客人闭目养神，并没有回答店员的问题。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一笑，眼角和嘴边便堆起了皱纹，活像是被剃刀划伤了一般。 “先生，请问您今天休息么？” 实习店员将剃刀搁在客人的下颚，紧追不舍地再问了一句。然后他又麻利地替客人修平了脸上另一侧的鬓角。 “嗯，没错。今天休息。” “您在哪儿发财啊？” 年轻店员手中的剃刀顺势滑到客人的下颚，开始对付嘴唇上下的胡茬。客人的胡茬又密又硬，不过皮肉似乎绷得很紧，因此刮起来倒也不费劲。对这个新手来说，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少年顾客是最难应付的。那豆芽一样的硬胡茬和柔软的毛发混杂在一起，剃刀的力道便很难掌握。 “非得知道不可吗？” 客人猛地圆睁双目，锐利的目光斜向实习店员的脸上扫去。店员也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这位顾客的年龄。虽说他还没过实习期，但也在这里干了半年了，看人的眼光也是八九不离十。从这傲慢无礼的态度来看，客人似乎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实际上似乎只有二十五岁前后的光景。 “Judas sun（犹大之子）” “啥？差三分钟到十点？（日语中“差三分钟到十点”与“犹大之子”发音相近）” 店员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不，是和法务相关的职业。” “广播电视？（日语中“广播电视”与“法务”相关发音相近）那您是干媒体的了？” “不，不是。” “啊，不好意思。您说的是包装？（日语中“包装”与“法务”相关发音相近）那就是做礼品生意的？” “不是，法务就是和法律相关的……” 说出这几个字，客人的脸突然拉了下来。“我有些累了。” 他阖上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