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继续培训,中午空闲以后,张跃又开始关注着小小梅的微博动静。 眼下张跃也只能尝试从微博里获取信息,找到这个小小梅。但一时半会儿却没有任何收获。 他跳跃着翻看小小梅的微博,有些疲乏,更有些失去信心。别看小小梅平时跟个话唠似的,想到什么就发什么,但真要从微博里找到她的真实信息,却实在不易。 他继续浏览小小梅的微博,同时把目光重新锁定在小小梅那些有趣的个人标签上。因为这里最有可能透露主人的种种信息。 毁人不倦、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老八的弟弟、吃货、宅、胖死算了。 这些能告诉张跃什么呢? 首先小小梅是个微胖丰满的女子,贪吃,爱宅。这种特质的女子现在为数众多,很难作为追踪她的有用信息。 毁人不倦,这应该是诲人不倦的演变体,包含调侃之意。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这应该可以表明小小梅的工作或者生活状态。她或许是个作家,还是设计师? 老八的弟弟⋯⋯那应该就是老九了。 老九⋯⋯老九⋯⋯张跃细细琢磨,突然眼前一亮。 小小梅会不会是个老师?老九,不就是老师的代名词么。另外,毁人不倦,这也可以认定是小小梅对自己职业的一种调侃。而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又很像老师的工作特性。现在的老师大多承受着升学指标和成凤成龙的压力,晚睡早起是家常便饭。 这倒是个重大发现。 不过光凭老师这一个信息,还不足以找到小小梅的踪影。从已知的信息分析,她应该就在本市。但本市有成千上万的老师,她又会在哪个学校里呢? 这时候张跃又想起了另一些信息。小小梅说明天她会去滨江公园。她的雪铁龙也正在本市某家4S店里维修。另外她说她每天午饭都会去普照路美食街解决。这样一来,找到她应该并不难。 张跃迅速查了一下,确定本市第十三中学就位于普照路附近。那么她应该就是十三中学的老师了。查到这里,张跃有些兴奋。 “呀,还在琢磨这事呢⋯⋯”赵兵走近,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 张跃懒得理他,继续盘算。 在赵兵的心里,始终不觉得这个小小梅会有多大危险。她所遇见的那些事,很可能就是巧合。这些事其实很多人都会遇见,只不过小小梅集中罗列以后,才显得有些突兀。比如那棵枯树倒下来时,附近肯定不止小小梅一个人。而别人都没有声张,唯独小小梅大呼小叫。在欢乐谷被人挤,这种事更是平常。赵兵每天挤地铁上下班,好几次差点儿被人挤进轨道。至于刹车油管爆裂,那更是怀疑得没有半点理由。 师傅张跃之所以反应如此强烈,多半是看上了那个青春可爱的姑娘。嘿嘿,这个胡子拉碴的离异老男人,难道真的是想老牛啃嫩草?哇哈哈,有趣有趣。 或者就是,师傅是因为特别中意这个小小梅的性情模样,才会产生这样过激的反应。对自己喜欢的人倍加警觉,乃至过度反应,这个也完全可以理解。做弟子的也不便过多讥讽。离异的男人本来就可怜,再加上这一次被周副局这样晾着,不尴不尬,情绪低落,他很需要有疏通心境的渠道和方式,哪怕这种方式非常可笑。到时候他碰一鼻子灰以后,自然会回归理性。 “师傅,吃饭去了。”赵兵想到这里,有些理解张跃,决心不再去戳他的神经。 “好,吃饭去。”张跃意外获得小小梅的真实信息,自然欣喜。他在椅子里伸了伸懒腰,随即就跟赵兵一起向餐厅走去。 餐厅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凉飕飕非常消暑,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让人食欲大增。两人刚吃了一半,就觉得窗外天色一下暗了下来。几乎是在转眼之间,漫天的黑云急速压来,如一张大网撒落,天空转眼就变得阴森森的,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贼亮,隐隐泄露出一股深不可测的邪恶。 “要下大雨了。”张跃望着窗外嘀咕。 没多久,饭厅四壁的电视里开始播报气象局发布的灾害性气象警报,并且一上来就把警报级别上升到橙色。似乎是要印证这个警报,整座城市早已经被一股阴沉笼罩,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外面刮大风了。”有人试着推开窗户一点点,却被透进来的凌厉劲风吹得呼吸困难。隔着窗户朝外看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摇摆。 “现在播报本台刚刚获得的消息。有一股冷空气突然袭击本市。由于强对流天气形成突然,来势凶猛,气象局根本来不及预警。有关部门忠告市民,现在起马上关紧窗户,躲在建筑物里面。尚在路上的市民必须马上就近躲避。接下去会有强大的雷暴天气出现⋯⋯”好几家电视台都开始用滚动字幕插播类似预警。与此同时,电视画面里还出现本市部分地区的即时景象。在镜头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早已经被狂风裹挟,遮天蔽日,望出去灰蒙蒙一片,傍晚似的。不时有东西被吹到半空中,密集盘旋在城市上空。街道上很多广告牌和行道树被吹倒。悬挂的小物件被吹起后漫天飞舞。马路上的车辆开始拥堵,行人纷纷躲避。其中有个江岸边波涛汹涌的镜头更是让张跃着实紧张起来。 “糟了⋯⋯”张跃失声暗喊。 “怎么啦师傅?” “小小梅在微博里说起过,今天她会去滨江公园。早上我咨询过滨江公园,他们说今天确实有教师集体活动,还租了好几艘游船⋯⋯” “师傅,你还惦记着小小梅呢。”赵兵无奈地摇头。看上去师傅这次真的陷进去了。 “如果现在她们正在游船上,那就有危险了。”张跃注视着镜头里的拍岸大浪和狂风,忧心忡忡。 赵兵注视着师傅,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规劝。这种老男人看似沉默稳重,可内心一旦燃烧起来,真的是跳进滨江也熄不灭哪。 赵兵正在转念,抬头就看到张跃已经在用手机上网。 “不好!”张跃忽然大叫一声。 “又什么事啊师傅?”赵兵吓了一跳。 “你看,小小梅又发了一条微博。”张跃说着就把手机递到赵兵鼻子底下。赵兵接过一看,果然是一条新发的微博。 滨江公园里乱作一团,游船总算及时靠岸。睁不开眼,到处是迎面而来的灰尘杂物,还有大浪,谁也顾不得谁,刚才差点儿就被吹到江里去。所有人都走散了,姐姐不知道躲在哪里,但愿她没事,但愿所有人没事(可怜的表情)。 赵兵见状,也不由得愣住了。 “这很可能就是小小梅遇见的第四次危险。”张跃说着就朝餐厅外跑。 “什么?第四次⋯⋯喂喂⋯⋯”赵兵听得纳闷儿,紧追其后,赶上张跃后不解地问道,“师傅,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么大的风浪,小小梅还在码头上呢。”张跃一路小跑着答。 “可是师傅,这次风暴是不可预见的。就算小小梅会遭遇不测,那也是意外。跟以前不会有什么牵连吧?” “我不觉得是这样。”张跃一边说着一边跑到停车场。此时外面电闪雷鸣,一道道曲折耀眼的闪电劈开乌云,整个天地笼罩在一股惨白之中。漫天的风雨同时也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张跃瞬间就浑身湿透。 “喂喂⋯⋯师傅、师傅⋯⋯”赵兵想要制止,但哪里还来得及。他只能站在玻璃门后,眼巴巴地看着张跃发动汽车,冒着风雨驶出大门。 “这还不是意外?难道今天的雷暴天气,也是老天为了陷害小小梅才有意为之的?”赵兵仰头望了望外面狂风暴雨的混沌世界,暗暗嘀咕。 小小梅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居然连老天都给得罪了? 张跃驱车一头冲进风雨中,这才真真见识了这场雷暴的威力。沿途马路上一片狼藉,遍地散落着无数的断枝残叶,以及被大风吹倒的广告牌、行道树、灯箱甚至公交站牌和书报亭。不少骑车人把持不住,被大风刮倒后沿马路飞快滑行,非常狼狈。随后瓢泼的降雨,又让街道积水严重,交通大受影响。张跃心里焦急,但严重的拥堵让他拉响警笛也无济于事。低头再看手机,发现小小梅没再发布新的微博。 但愿她没事。张跃暗暗祈祷。 这一股雷暴天气来势凶猛,不过去得也快。半个小时以后,风雨停息,太阳重新露出云端。但整座城市却狼藉一片,就好像刚刚遭遇强盗洗劫一般。 等张跃赶到滨江公园游船码头时,发现通往登船长堤的检票口站着很多警察和保安。登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那边怎么啦?”张跃随口询问围观的人。 “好像死人了。” 张跃的心脏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侧身挤进围观的人群,直接找到带队警察,出示了证件。对方姓于名海,也是一名刑警队队长。虽说跟张跃不属一个辖区,但早先听说过张跃的名字。两人自我介绍后,客套了一番。 “于队长,是不是出事了?”张跃紧张地问。 “嗯,张队。我们接到报警,说刮大风时有人在长堤上行凶。可能有人被害。” “被害的是什么人?” “还不清楚。我们正把滞留在长堤上的游人集中起来,然后让组织者自己清点。另外,凶手很可能还在长堤里面。所以上级又把联防队也调派过来,把住出口,从检票口开始,沿两岸防洪堤一路封锁。这个长堤三面环水,只有这一个出口,凶手如果还在里面,他就跑不了。” “你们怎么知道凶手还在里面?” “有目击者。”于海介绍说,“张队,你怎么来了?” “我⋯⋯我有个朋友,很可能也在这些人当中。我有点担心她。”张跃这话很自然地脱口而出,自己也纳闷儿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他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能够介入调查。因此如果不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自然就不便掺和其他辖区的事。 “哦。那好吧,如果张队有时间,就帮帮我们的忙。这样你也可以尽快找到你朋友。” “那不好意思了。” “瞎说。你能帮忙,我们还得谢你呢。哦对了,那两名老师就是目击者,也是她们报的警。”于海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两名中年妇女说。 “老师?”听到老师两个字,张跃一阵紧张。 “是啊。今天来了近百名老师集体活动,包了两艘游船。结果刚出发就遇到雷暴天气,等游船紧急靠岸时,码头上已经风雨大作了。于是两船人只好就地隐蔽,躲在长堤的各个角落里避风雨。凶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动的手。” 望着眼 前这一大帮老八的弟妹们,张跃一下感觉不妙。他赶紧走到那两名目击者跟前询问。 “请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老师?”张跃拿出证件,亮明身份问。 “我们来自全市各个高级中学。”其中那个稍胖的老师回答。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显示出她们的职业素养。 “今天是什么活动?”张跃朝身边巡视了一眼,急着想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丰满的身影。 “今天来的这些,都是去年的教学标兵、先进个人和集体。市教委为表彰先进、增进交流,特地安排了这次学习活动。今天是第一天,上午培训,下午游玩,没想到就出事了。”这次是那个年长消瘦的老师抢先说道。 “警察同志,我们刚才清点了一下,确实少了一名教师,怎么办呀⋯⋯”那个胖教师脸色焦虑,紧接着说。 “哦?是哪位老师?叫什么名字?”张跃追问。 “她叫张小梅,是十三中学的语文老师。”年长的老师抢先说道,“警察同志,快点叫人去找找看。可不要出什么大事啊⋯⋯” 张跃听到张小梅这个名字,怦然心跳。张小梅,小小梅,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难不成他一语成谶,小小梅果真遭遇到了不测? “你们放心,我们已经开始找了。码头上的救护艇也出动了⋯⋯”旁边有个警察一指江面,接口道。 这个时候,于海已经跑到检票口,开始对所有人员进行梳理。 “你们两个是唯一的目击者吗?”张跃心中忐忑,提出的问题也有些白痴。是不是唯一的目击者,他们两人如何能断定? “可能是吧。刚才有个警察问了一圈,其他人都说没看到。” “说说当时的详细情况。” “还要我们从头说一遍吗?”胖老师上下打量着张跃,有些迟疑。 “对对对。麻烦你了。我这也是想尽快查出真相么。”张跃这么一说,对方马上就同意了。 “嗯,好吧。当时游船驶出半个小时左右,天气就变了。船长马上掉头回来。等游船靠上长堤码头时,风已经大得吓人,人根本没法站直。船长担心游船被大风掀翻,所以不敢把游客留在船上。即使风雨再大,也让我们赶紧上岸,各自寻找角落避风。当时长堤上很乱,早到的一些人已经跑出长堤检票口,躲进码头的房子里去。但大多数人不敢冒风行走,只好半爬半滚,就在长堤上找地方躲起来。 “我们俩动作比较慢,一直落在后面。我在一堆货物围成的角落里躲起来后,回头去看是不是还有没找到地方避风的人。这时候天色很暗,风雨又大,我们几乎睁不开眼睛,只好眯着眼睛,看了个大概⋯⋯” “这个时候有人就开始行凶了吗?” “不是。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我抬头朝长堤尽头望去,就看到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朝着我们这边跑来。当时他们两个离我们至少有二十米,天色又暗,风又大,所以只看了个模模糊糊。只看得清人影,却分辨不出人脸。” “这两人是个什么模样?”张跃追问。 “嗯⋯⋯前面那个女人穿着我们这次统一发放的红衬衫,下面好像是条浅色长裙。后面那个男人穿一身肥大的灰色制服,手里拿着一根什么东西,好像是根铁棍或者木棍。当时前面那个女人俯身奔跑,几次差点儿就被大风吹倒。她边跑边朝身后张望,看上去非常害怕的模样。而后面那个人提着棍子,不顾风大雨大,摇摇晃晃地猛扑过来。追上以后,举起棍子当头乱敲。前面那个女人慌忙躲避,转身拐进一堆箱子后面,那个行凶者随即跟了过去。接下去的事,因为被一大堆箱子遮挡住,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只记得当时隐隐听见有个女人惨叫了好几声。随后,又好像传出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当时的风实在太大,江面上浪涛声也很响,所以我们只听了个大概⋯⋯”年长的教师回忆说。 “那两人有什么明显特征吗?” “嗯⋯⋯行凶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工作服,个头不高,短头发⋯⋯其他就说不上什么了。” “你肯定对方是短头发?不是说看不太清楚吗?” “可以肯定,因为对方没戴帽子。假如是长发,这么大的风,早就迎风飘散了。当时虽说看不清人脸,但整个轮廓还是一目了然的。” “对方会不会把长发盘起来了?”张跃追问了一句。因为按照经验,目击者的描述对侦查非常有用。所以要尽量引导他们确认某些细节。这样接下去他们侦查时,就可以有的放矢,咬住关键线索。 “男人怎么可能盘着长发?再说盘起来的头发和短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这个你要相信我们女人的眼睛。而且我们两个都这么认为。”那个年长的女教师很是自负。 “前面那个女人又是什么模样?” “那个女人穿红衬衫,戴一顶鸭舌太阳帽,这都是本次活动统一发的。也是短发,个头中等,身材有些丰满⋯⋯” 听到最后一句,张跃黯然地问道:“你觉得这女人像不像失踪的张小梅?” “衣服和帽子没错。张小梅也是短发,而且身材也比较丰满。那个挨打的肯定就是她。因为现在除了她失踪以外,其他人都在,且都没有被人追打过。警察同志,麻烦你们想想办法,怎么也得把她找到啊⋯⋯”胖老师一脸急迫地说道。 “是啊,好好的,怎么会冒出来这么一个疯子。追着张老师一顿乱打。而且说不定还把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年长的老师一脸焦虑。 张跃沉默了片刻。有个警察一直守在边上,见张跃不再提问,便准备让这两人跟他去做个笔录。 “确实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吗?”张跃大声追问。 “好像没有。当时风大,大多数人低头避风。我也是刚好一回头才看到,然后又跟陈老师一起目睹了这一幕。”年长的老师指了指身边的胖老师说。 “后来呢?” “后来我就缩在角落,用手机拨打了110。不过因为风大,110直到很久才赶过来。” “随后你看到这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出现过吗?” “没有。那段时间我俩一直盯着,始终没看到那一男一女出现。如果对方想要上岸,必定会经过我们藏身的地方。我可以保证当时没人经过我们身边。后来我担心凶手趁乱逃脱,就硬着头皮爬到检票口,把事情告诉了值班保安。保安听说有人行凶,而且我还报了警,马上就把出入口的铁门关了起来。我当时就跟保安待在一起,盯着出入口。我敢肯定,从看到有人行凶,到现在,没有人从这个出入口出来过。” “嗯,谢谢你们。一起跟我到那边去看看好吗?”张跃一指检票口说。 “好好。只要能找到张小梅老师,我们都愿意配合。” “兄弟,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张跃随即对跟在身边的警察说。 “没关系,张队。你这也是在帮我们的忙。”年轻的警员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