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伤痕——2

所幸的是，这一天没有发生任何紧急事件。也没有下雨，天地间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象。 他们约好上午十点见面。田岛在约定的时间到达新宿西口的京王线站时，昌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每年十月，整整一个月，新宿站都挤满了去郊外游玩的人。可是一进入十一月，前后温度的差别其实并没有多大，但在车站相约等候的人就急速减少了。或许，这也是到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情的过于刻板的日本人性格的一种表现，无关寒暑。况且，今天是工作日，售票处也是一派闲散的样子。 田岛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了在工作日出来郊游，他每天都过着挤来挤去、连走路都迈不开步子的日子，早就受够了。 昌子拿出两张票说：“车票已经买好了。” 由于工作太忙，田岛没有时间制定郊游计划，所以把一切都交给了昌子，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要安静点的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圣迹樱之丘。” “虽然我没去过，但这个名字我听说过。那里有明治天皇的东西，对吧？”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昌子耸耸肩说。 今天，昌子上身穿了一件毛衣，下身穿了一条肥大的裤子，加上她刚才的动作，使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孩子气。 “我看了所有的站名，感觉这个最浪漫了，所以就选了它。” 田岛兀自乐了：“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在陌生的地方下车也未尝不是一桩乐事。而且，我好歹在问讯处问过了，虽然是在买了票之后。” “然后呢？” “说是那里有一座高度只有二百米左右的山，叫三角山。山虽然低，但视野很好，很适合公司职员。” “我明白了，对运动不足的公司职员来说，二百米左右的山正好，是这个意思吧。” 田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的确，他已经失去了学生时代的自信。 田岛已经半年没有乘坐过京王线了。半年前还在施工中的地方现在已经建起了一栋五层的大楼，而地下则变成了大厅。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大厅看起来很豪华，但让人找不到外出郊游的感觉了，去郊外的电车变成了通勤车。 过了检票口，田岛才发现昌子提着一个布包，布包上应该有名字，但田岛不知道。田岛窥视了一下里面，里面发出面包和海苔的味道——中午的便当，他把准备午餐的任务也交给昌子了。 电车里很空，一开始还有种乘坐通勤电车的感觉，但过了调布一带，通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杂木林和田地了，才终于有了在郊外的感觉。 约过了三十分钟，电车到达了圣迹樱之丘。 虽然是孤零零地立在田野中的小车站，但一下电车，在大厅里看到的全都是土地分块的广告。看来，这里也遭受了土地热潮的洗礼。出了检票口，车站前是一条狭长的商店街。也称不上“街”，这里只有一家叫做“D•P屋”的影楼、一座食堂、一家荞麦面店和一家房地产代理店。田岛在D•P屋里买了备用的胶卷，并向店主打听到，过了交叉路口直走就能到多摩川的河滩。 当时田岛还说：“但是，河边建满了房屋，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而事实上，车站附近并没有人家，大概是因为地价太高的缘故吧。田岛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地价上涨之后，在车站附近会形成甜甜圈形状的空地。 田岛问：“三角山呢？” “往河的反方向走二百来米，有一座小山，那就是三角山，它本来的名字叫和田山，因为形状像个三角所以当地人都管它叫三角山。山虽然不高，但景色很好。” “就是那座山。”昌子在旁边插话道。 按照店主指示的方向一直走，他们来到了一条相当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因为有站牌，所以这里应该是通公交车的。但公交车却迟迟不肯露面。恐怕是每隔一小时才会有一趟。 沿着这条柏油马路走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道路两侧的杂木林越来越多。走过一座小桥，那里有一所巡警驻地，驻地的门上写着“南多摩警署关户驻地”。从“关户”这个词语来看，这附近可能有过北条氏的关卡。 在左手边可以看到一座低矮的山了，山下有一个路标，上面写着“三角山入口”。路标指向从柏油马路上分离出的一条小道。 这条小路很干燥，尘土很多。路的两侧全是杂木林和梯田。收割完毕的田地里没有了劳作的人的身影，只有脏兮兮的稻草人，百无聊赖地立于其中。 等到周围没有人了，昌子凑到田岛身边，牵起他的手。 “多难走啊。”田岛苦笑着说。当然，他只是这样说说，手反而将昌子的身体揽了过来。 周围非常安静，也没有风，秋天的阳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气温与其说是温暖，不如说有点热了。走着走着，昌子把头轻轻地靠在了田岛的肩上。阳光的味道和昌子的发香传进田岛的鼻中，痒痒的。昌子是因为意识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所以才这么大胆吧。 他们走了足有十分钟，面前的道路分成了两股。这附近，几乎已经看不到田地了，只剩下满是红叶的杂木林。 路标上说，右侧的路是通往山顶的近路，两个人按照路标指示选择了右面的路。但越往前走路越窄，最后竟大有在茂盛的杂木林隧道里穿行的感觉了。 这是一条树之隧道。在这里，每走一步，脚下的枯叶就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树枝生长得很茂盛，一不小心，就会被垂下的树枝打到。两个人无法再牵着手悠闲地走路了，路的宽度也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路了。 “我走前面。”田岛说。 他捡起一根树枝，将垂在眼前的小树枝和藤蔓拨开，两个人就这样往前走着。看来是路标指示错了。但是，从延伸的方向看去，这条路应该也是可以通往山顶的。他们似乎走入旧道了。 “你老家也是这样的吗？”田岛一边走一边向跟在身后的昌子问道。 没有人回答。田岛停下来回头看时，发现昌子在身后五米左右远的地方蹲坐着。 “怎么了？”田岛问。 昌子就那样蹲坐着，把刚脱下来的鞋子向田岛摇了摇，说：“鞋子里进石头了。不过已经拿出来了。” 在几乎低垂至肩的红叶的映衬下，昌子那白色的毛衣在她的肩部附近呈现出红色。田岛拿出相机，将这幅情景拍了下来。胶卷是彩色的，所以如果拍的好的话，毛衣的白色和红叶火红的颜色应该会形成非常美丽的对比。 昌子穿好鞋子，跑到田岛跟前，不高兴地说：“怎么拍人家脱鞋的样子呢。” “我可不是因为觉得好笑才拍的。”田岛连忙解释说。 是因为颜色很漂亮所以才拍的——这个理由总算让昌子信服了。 这条树之隧道向前延伸了很长一段距离。狭窄的小路一旦变宽，周围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遮在头上的树枝不见了，阳光满满地洒落下来，视野也开阔了。右侧是坡度十分缓和的悬崖，从这里可以看见伸向远方的银色京王线，京王线对面是蜿蜒壮丽的多摩河。 田岛对昌子说：“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这时，从两人来时的方向，传来低沉的男子悲惨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