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在天上挂彩虹以示众人, 下次将不再是滔天洪水,等待你们的是燎原之火。 ——一首传统灵歌 马克•切斯古抬头望着那栋房子,吹了一声口哨。在白灰粉刷的墙壁上,巨大的木质梁架呈直角嵌入,那可都是实心原木。在有些地方,比如格伦代尔,也有同样风格的房子,却是用胶合板假装原木,但这在贝莱尔区可行不通。 这栋房子大得不可思议。马克按下前门的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应门的是一名年轻人,长发,留着小胡子。他打量着马克的马裤、靴子,以及他放到门廊的几个棕色大包裹。“我们什么也不要。”他说。 “我什么也不卖。我是马克•切斯古,NBS的工作人员。” “哦,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有多少上门推销的。请进。我是乔治,勤杂工。”他搬起一个包裹,“挺沉的。” “对。”马克忙着打量四处。油画、天文望远镜、地球仪、火星仪、月球仪、玻璃雕像、斯图本① 的水晶,还有各式旅游纪念品。前厅已被布置成剧场派对的样子。“把这里摆成这样,肯定费了不少劲儿。”马克说。 “是啊。请把东西放这儿。里面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没什么好玩的,如果你知道什么是录像机的话。” “我应该知道,”乔治说,“我是戏剧系的学生,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可是,我们还没开那门课。你可以教教我。” “今晚是你来操作吗?” “不是。我有个彩排,《野鸭子》。我的角色不错。今晚由哈姆纳先生来操作。” “我会教给他。” “你得等一会儿。他现在不在家。来点儿啤酒吗?” “非常感谢。”马克跟随乔治走进厨房。厨房很宽敞,有两对水槽、两个烤箱和两个煤气灶,到处都是亮闪闪的镀铬表层和隔热塑料贴面。偌大的料理台上摆着几道绷着保鲜膜的开胃小菜。还有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架,书架上放着菜谱、新出的特拉维斯•麦基系列的恐怖片,以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自我修养》。只有恐怖片和《演员自我修养》有看过的迹象。“我之前以为哈姆纳会找个天文系的学生。” “我前任是天文系的学生,”乔治说着拿来了啤酒,“他俩经常争执。” “所以哈姆纳把他炒了鱿鱼?” “没有,哈姆纳让他到山里去了。哈姆纳喜欢与人辩论,但最好不要在家里。为他工作很轻松。我卧室里还有台彩色电视机,而且我可以使用游泳池和桑拿房。” “难以想象,”马克啜了口啤酒,“这里简直是个大游乐场。” 乔治笑了起来。“只有我带几个演员回来时才算是派对之夜。或是像今晚,亲友之间的聚会。” 马克仔细端详乔治。他留着小胡子,一副演员的出众长相。什么玩意儿。“哈姆纳是同性恋吗?” “天啊,当然不是,”乔治说,“怎么会,他只是不常出去。我们上一出戏是《好姑娘》,我把剧里的女二号介绍给了他,一个从西雅图来的姑娘。哈姆纳带着她出去过几次,之后也没下文了。那姑娘说在人前他是一位温雅的绅士,等到俩人独处的时候,他就扑了过去。” “她肯定也扑回去了。” “我也那么想,但是她没有。”乔治偏了偏脑袋,“哈姆纳先生回来了。我听得出来他车的声音。” 提姆•哈姆纳从侧门进屋,走进一个小套间,他认为那儿才是他的家。虽然他拥有整栋房子,不过唯有那一小片天地才是他待着最舒适的地方。哈姆纳不喜欢自己的房子,这是他的家庭理财经理出于升值考虑而选的,虽然房子也的确升值了。在这大房子里,哈姆纳有足够的空间来陈列自己的收藏品,但这儿就是不像个家。 他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沉入一把埃姆斯牌的椅子中,脚搁上配套的脚凳。这感觉舒服极了。忙了一整天,参加董事会议,听报表,祝贺公司总裁的季度盈利⋯⋯照着提姆的本性,他原本应该让喜欢和钱打交道的人来管钱,然而他有一个表亲就是这么倾家荡产的,其实,让理财经理们知道你一直在背后盯着他们,也没什么坏处。 想到会议,他又想起了办公室里那个秘书。她和提姆在会议前谈得很愉快,但是当他邀请对方明天晚上一起共享晚餐的时候,她却推说已经有约会了。说不定她真的有约会。她的态度非常亲切。可是她拒绝了他。也许我应该问她这周五怎么样,或者下一周。如果到时候她再说没时间,那就不用动什么心思了。 他听到乔治在客厅跟人聊天,于是便开始猜测对方是谁。如果他不出屋,乔治是不会来打扰的。他可以独自在这个套间里待着,这也算是这栋房子的好处之一吧。随后提姆想起来了,那是NBS的人!那人会带来那些被剪掉的镜头,都是提姆喜欢却又没放到纪录片里的。他兴奋地站起身,开始换衣服。 六点钟,佩内洛普•威尔逊到了。她从不让人叫自己佩妮,她母亲却一直这么叫她。提姆•哈姆纳从门上的猫眼里看她,突然想起来她现在不叫佩内洛普了,用的是中间名,提姆却记不住是什么。 勇敢点儿。他大力拉开门,满脸痛苦地喊道:“快!告诉我你的中间名叫什么?” “乔伊斯。你好,提姆,我是第一个?” “没错。你今晚穿得很优雅。”他接过她的外套。他从出生起就认识她了——好吧,其实是从小学开始。佩内洛普•乔伊斯跟提姆的姐姐和一堆女性表亲上的是同一所女子预科学校。她曾是相貌最平庸的一个,大嘴方下巴,身材往好了说就是结实强壮,但上大学期间,她却来了一出丑小鸭变天鹅。 她今天晚上确实高贵优雅,长长的卷发盘成了一个复杂的发型。她穿着一袭线条简洁的纯色长裙,材质看起来十分柔软,提姆都想伸手摸一下。他跟姐姐一起生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他很清楚女生要花多久才能打扮成这样的,即使没有一点儿提示他也了如指掌。 哈姆纳自然想听到她的赞许。他在一旁等着她审视起居室,心里奇怪,为什么以前不邀请她过来看看。终于她转向提姆,脸上带着一种提姆从高中时代就没在她脸上见过的表情——那种认为自己能够审判一切凡人事物的表情。“好房子。”她带着赞许说道,然后哈哈大笑,形象瞬间全毁。 “很开心你喜欢这套房子,实际上是非常开心。” “真的?我的意见如此重要?”她带着幼时的促狭表情逗弄他。 “真的。过一小会儿家里其他人就都到了,多数人都没见过这房子。你的想法和他们很像,所以如果你喜欢,他们也会喜欢的。” “嗯。我想我这是恶有恶报。” “嘿,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又取笑了他一番。他给她端了一杯酒,坐了下来。 “我一直在想,”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们至少两年没见面了。今晚你为什么邀请我过来?” 提姆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她向来是直肠子,所以他决定坦诚以对。“我一直在考虑今晚邀请谁。这关乎自尊,对吧?毕竟这是我的彗星展览。我想过要找吉尔•沃特斯——我在凯特中学时班上成绩最好的人,还有家人,还有你。然后我意识到,我想要邀请的,正是我想给他们留下好印象的人。” “我?” “正是。我们过去常常聊天,记得吗?但是,我从来没说过我这一生想干什么。我们家的人,还有那些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人,有的喜欢赚钱,有的收集艺术品,有的赛车,总之都有寄托。而我自己,只想仰望星空。” 她展露笑颜。“我受宠若惊,提姆。” “你的打扮真的很美。自己设计的?” “是的。谢谢夸奖。” 提姆愉快地重新发现,跟她聊天还是那么轻松。这时门铃响起,其他人到了。 这一夜欢声笑语,主客尽欢。厨师尽心尽力,美食有条不紊地摆上餐桌,甚至无须乔治过去帮忙。提姆从心里感到放松,开心。 他们倾听着。他们以前从未这样倾听过。他们听着提姆讲述事情的经过:在冰冷黑暗之中长久地观察、研究星图、做观察日志、将大量的时间投注在那些照片上,除了认识宇宙的乐趣,毫无其他杂念。他们一直听着,连格雷格都是如此,他对不把钱用在正经地方的有钱人很有看法,而且从不掩饰。 这是一次单纯的家庭聚会,但是提姆异常振奋、紧张、警觉。他看到巴里笑着摇头,他从中看穿了巴里的想法:浪费生命!他真的在嫉妒我,提姆想,这想法美妙极了。提姆看到他的姐姐带着玩味的微笑。吉尔总是能说出提姆所想,比起他们的兄长派特,他与姐姐更为亲近。 但是,从吧台后面尾随而来找他聊天的人正是派特。 “我喜欢你这地方。”派特说,“妈妈不知道那东西用什么做的。”他头歪向那边示意,他们的母亲正在屋子里转悠,看着那些小摆件,此刻她正迷惑地看着“美妙流体”① 中显现的奇怪图案,“我知道她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那事儿你做过没有?” “什么事儿?” “带女孩们过来,开狂野派对。” “关你屁事。” 派特耸耸肩。“太没意思了,兄弟,你真的该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你不可能永远如此单身下去,妈妈总有她的办法。” “当然。”提姆说。真见鬼,派特怎么会说起这个?聚会结束前他母亲一定会问:“提米,为什么你还不结婚啊?” 有一天我会这么答,我会说:“因为每次我找到能相处的女孩,你都吓得她说不出话来然后落荒而逃,这就是为什么。” “我还饿。”佩内洛普•乔伊斯嚷着。 “天啊。”吉尔拍拍她的肚子,“你都吃哪儿去了?告诉我你的秘密。不过不用告诉我你那些设计灵感。格雷格说我们负担不起你的创作了。” 佩内洛普拉起提姆的手说:“赶快,带我去拿爆米花。我来摇,你去拿碗。” “可是⋯⋯” “他们自己能找到喝的。”她拉着他进了厨房,“你不在那儿他们才能讨论你。他们会更加羡慕你的。毕竟,你是今晚的明星。” “你这么想?”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来都分不清你什么时候在开玩笑。” “那是你运气好。黄油在哪儿?” 家人看着电视,看着电视里的他,从这一刻起他就知道了,节目很成功。 兰道尔向整个世界展示了业余天文学家是怎样仰望星空的。“多数彗星由业余爱好者发现,”兰道尔说,“公众非常感谢这些天空守望者对天文学做出的巨大贡献。当然,一些业余爱好者并不完全是业余的。”画面切到提姆•哈姆纳向大家展示他的山顶天文台,他的助手马蒂演示着种种仪器设备。提姆原本觉得拍他的镜头太少,但当看到家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他,在他的画面放完时候那种渴望的表情,他意识到哈维•兰道尔是正确的。永远要让他们有所期待⋯⋯ “而且,”兰道尔的声音响起,“有些人比之同好者们更加业余。”摄像机拉近,画面中出现一个十岁的男孩,手里拿着天文望远镜。设备看着像那么回事,但明显是自制的。“凯文•布朗,来自爱荷华州的森特维尔。凯文,你是怎么刚好在那个时间和地点看见彗星的?” “我不是碰巧的。”布朗的声音听着不太高兴。他年纪很小,虽然害羞但仍大声地说道:“我调整了设置,因为我想在白天看见水星,不过你必须仔细调整数值,因为水星离太阳很近,而且⋯⋯” “所以你的确是意外发现哈姆纳-布朗的。”哈维•兰道尔说。 格雷格•麦克里夫乐了。吉尔目光尖利地瞪了丈夫一眼。 “凯文,跟我说说,”兰道尔说,“虽然你是在哈姆纳先生发现这颗彗星之后才看到它的,但是你几乎与他同一时刻上报了这一发现——你是怎么知道这是颗新彗星的呢?” “那东西不该在那儿。” “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所有那里本该有的东西?”兰道尔问。画面上显示出一张哈姆纳-布朗附近天空的照片,上面布满了星星。 “当然,不是人人都知道吗?” “他能记住。”提姆说,“他在这儿住了一周,我发誓,他能凭记忆画出星图。” “他住在这儿?”提姆的母亲问。 “是啊。在客房。” “哦。”提姆的母亲死死盯着电视。 “乔治今晚去哪儿了?”吉尔问,“有约会?妈妈,你知道提姆的勤杂工跟林达•吉尔雷约会过吗?” “爆米花递给我,”佩内洛普•乔伊斯说,“布朗现在去哪儿了,提姆?” “回爱荷华州了。” “那些广告能卖更多的肥皂?”格雷格指着电视问。 “卡尔瓦公司赢利不错,”提姆说,“去年市场的26.4%⋯⋯” “天,超出我的预想,”格雷格说,“你的广告代理人是谁?” 刚好节目又开始播放了,提姆•哈姆纳的镜头并不多。一经发现,哈姆纳-布朗即属于全世界。现在的明星是查尔斯•夏普斯,他正在电视里讲彗星,还有太阳及其行星的重要性。提姆并没为此失望,但他想其他人也许会感觉点儿乏味。派特是特例,他一边看着夏普斯说话一边频频点头,并抬头说道:“如果我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位像他这样的科学教授,我自己也许也能发现一颗彗星。你跟他熟吗?” “夏普斯?从来没见过。但是,我有很多他的录像带,”提姆说,“里面还有很多我的镜头。” 这时格雷格不合时宜地看了一眼手表。“我早上五点得去办公室,”他说,“市场要疯了。等这片子放完,更是雪上加霜。” “啊?”提姆眉头紧蹙,“为什么?” “彗星啊,”格雷格说,“天上的迹象。邪恶降临的预兆。投资人很看重这个,人数多得让你吃惊。更别提那个教授画的演示图,就是彗星要撞地球的那张。” “但是,它不会撞。”派特表示反对。 “提姆!它会撞吗?”他的母亲询问道。 “当然不会!您没听见吗?夏普斯说几率是十亿分之一。”提姆说。 “我听见了,”格雷格说,“他还说彗星确实会撞到地球,偶尔的。而且,这颗会离地球很近。” “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提姆反对道。 格雷格耸肩。“我只懂市场。我要在开盘前赶到办公室。” 电话铃这时响了。提姆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在他起身之前吉尔接起了电话。她听了片刻,也是一脸茫然。“是你的接听服务。他们想知道是否能给你转接一个纽约来电。” “嗯?”提姆起身接过电话。他听着电话,一位NASA的官员说他们也许,只是也许,会发射一个探测器去研究彗星。通话结束后,提姆放下了电话。 “你看起来有些发晕。”佩内洛普•乔伊斯说。 “我确实晕了。打电话的是制作人之一,他们想让我当《今夜秀》的嘉宾,跟夏普斯博士一起。派特,所以我这就要见到他了!” “我每天晚上都会看这个节目。”提姆的母亲羡慕地说道。能上《今夜秀》的嘉宾可都是重量级人物。 兰道尔的纪录片以满屏的灼灼烈焰宣告结束,那是太空实验室拍摄的太阳和恒星的照片,同时伴以发射载人探测器去探索哈姆纳-布朗彗星的真诚请求。接着放了最后一条广告,提姆的观众们也离去了。提姆意识到——不是头一次——他们长大之后就是这么分道扬镳的。他真的跟证券经理或是地产开发商没什么共同语言,哪怕这些人是他的表亲,甚至是亲兄弟。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给佩内洛普调酒。 “感觉就像一部糟糕戏剧的开幕之夜。”提姆说。 “就像圣地兄弟会① 就在波士顿,而波士顿的剧院还敢放反讽他们的片子一样。”乔伊斯逗着他。 他笑道:“啊,再也没看过《点亮天空》② 自从⋯⋯天啊,自从你参加那个夏季戏剧的时候起。你说得对,感觉是很像。” “大便。” “大便?” “没错,大便。你老是想到大便一样糟糕的事,永远毫无根据,现在也是毫无道理就又这么想。提姆,你该感到自豪才对。接下来是什么?另一颗彗星?” “不,我觉得不会。”他往她的金汤力里滴了两滴青柠檬汁,把酒递给了她,“我不知道,我的理论储备还没丰富到让我能干自己真正想干的事。” “那就学些理论。” “也许吧。”他靠过来坐在她的身边,“无论如何,我会青史留名的。干杯。” 她并没有嘲弄他,而是举杯向他真心致意。“干杯。” 他抿了口酒。“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追寻着它。兰道尔想再拍一部纪录片,我们会拍的,如果收视率不太差的话。” “收视率?你担心收视率?” “你又在开我玩笑。” “这次不是。” “哈,好吧。我是打算拍续集,不为别的,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我们要将重点放在太空探测器上。只要有足够的公众支持,我们就能把探测器送上天,像夏普斯这样的人还能进一步研究彗星。谢谢你。” 她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说:“不客气。好好干,提姆。今晚在座的人里,没一个能把自己的既定目标实现一半的。你已经搞定四分之三,就差临门一脚了。” 他看着她,心里想:如果我娶了她,妈妈心里的大石头就能落地了。乔伊斯就是那种女孩中的一员:她们似乎都认识他姐姐吉尔;她们都在东部上的大学,在纽约度过假期;她们挑战同样的世俗常规;她们不惧怕自己的母亲;她们外表美丽而个性乖张。十几岁少年的性冲动太旺盛,也太容易被抑制和扭曲,这让年轻女子的美貌犹如一道烈焰,尤其是当烈焰背后还藏着骄傲自信的灵魂时⋯⋯对于一个从小都不自信的男孩来说,这样的女孩(比如吉尔的那些朋友)相当可怕。 乔伊斯没那么可怕——她没那么漂亮。 她皱起了眉问道:“你在想什么?” 老天,他可不能说出来!“我想起来很多事。”难道他是有意和乔伊斯独处的?当然是她自己选择在其他人离开后留下来的。假如他现在献殷勤⋯⋯ 可他没这个勇气。她很优雅,是的,可是你不会跟一件斯图本水晶花瓶上床。他起身走到录像机前问:“还想看录像带吗?” 她犹豫了片刻,用认真的眼神端详了他一番,又同样认真地饮尽杯中的酒,将杯子放到咖啡桌上。“谢了,提姆,不过我得回去休息了。明天有个顾客要过来。” 她离去时仍带着笑意。提姆想她兴许是强颜欢笑。或者,他怀疑,难道我自作多情? ﹡ ﹡ ﹡ 大旋涡里极其拥挤。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旋涡彼此擦身而过,将空间扭曲成复杂的拓扑结构,永不停歇地变化着。内太阳系的行星及卫星的身上布满了疤痕,残缺的火山口静静地躺在地球及金星大气层的下面,裸露的环形壁及冰冻岩浆湖遍及火星、水星和月球的表面。 逃脱的机会不是没有。土星和木星外部的重力场可以把彗星甩回冰冷黑暗之中,但是它们不在,这使得彗星继续降落、加速、蒸发。 彗星沸腾起来了!不稳定的化学物质被点燃,喷射出尘埃与冰晶。彗星现在随着一片白热的雾气移动着——也许这片雾能够挡掉一些热量,但恰恰相反,雾气将数千立方英里之内的阳光聚集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反射到彗星上。 彗核外部的热量加速向内渗入。更多的气团被点燃,像太空飞船上的定向喷气引擎,将彗星来回推动。濒死的彗星拖拽着大团雾气掠过终年被尘埃与冰晶包裹的火星。 地球上的一架望远镜在海王星附近观察到了它——一个模糊的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