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1_行尸走肉1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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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尸走肉——1

布莱恩•布莱克正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黑暗中,内心的恐惧压迫着他的胸膛,膝盖处感到一阵一阵的疼痛。如果他有两双手就好了,多出来的一双手就可以捂住他自己的耳朵,那样就听不到外面那些腐烂的人头发出的声响了。不幸的是,他只有一双手,而这双手现在也没闲着,它们正捂在身边小女孩的耳朵上,他们两个正躲在衣柜里。 他怀中七岁大的小女孩,被衣柜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拍打声吓得浑身战栗。外面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到靴子踩在沾满血迹的瓷砖上发出的黏稠的脚步声,还有门廊处传来的低语。 布莱恩没忍住,又开始咳嗽起来。他已经感冒好几天了,关节炎和鼻窦炎这些老毛病也发作了。每年秋天,佐治亚州的天气一变得阴冷潮湿起来,这两个“老朋友”就会如期而至。湿气似乎渗进了他的骨头,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现在,他每咳一声,发烫的胸口就会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 又一阵干咳震得他几乎弯下腰来,大口喘着气。虽然一直在咳,但他的手还是捂在小潘妮的耳朵上。他知道自己弄出的响声会引来柜门外那些东西的注意,甚至房子周围的那些东西都会被他引来,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每咳一次,他都会眼冒金星,仿佛黑暗中烟花绽放出的点点火星从他的眼前飞过。 这座衣柜只有四尺宽,高度大概只有三尺左右。柜子里漆黑不见五指,还充斥着樟脑丸、老鼠屎和老杉木混杂在一起的怪味。悬挂在柜子里的塑料衣袋在布莱恩的脸上扫来扫去。弟弟菲利普曾告诉他,在柜子里咳嗽不要紧。事实上,布莱恩简直可以把肺咳出来——这肯定会引来外面那些怪物——不过他不想把感冒传染给菲利普的小女儿。要是菲利普知道了,准不会放过他的。 咳嗽的冲动终于平息了下来。 片刻过后,又一阵笨拙的脚步声打破了衣柜外的寂静——又一只丧尸在向这边逼近。布莱恩捂在潘妮耳朵上的手又紧了一些,小女孩被外面再次奏响的“开颅D小调”吓坏了。 衣柜外传来的声响让布莱恩•布莱克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那时的他经营着一家生意惨淡的音乐用品商店。如果让他描述一下现在的感受,他会告诉你,衣柜外传来的头骨开裂的声音简直就是地狱里的打击乐器交响曲——像极了埃德加•瓦雷兹迷幻音乐剪辑,或是约翰•博纳姆嗑药后的击鼓独奏——重复着同样的节奏与旋律:人类沉重的呼吸声⋯⋯丧尸蹒跚的脚步声⋯⋯挥动斧子的声音⋯⋯斧子砍进身体,碰到骨头的邦邦声⋯⋯ 曲终的结束音,是湿乎乎的重物倒在布满黏稠血迹的地板上发出的啪嗒一声。 又一次中场休息让发着烧的布莱恩感到背脊一阵发凉。衣柜外面再次恢复了平静。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借着微光,他看见黏稠的动脉血从柜门下方渗了进来,看起来像是汽车润滑油。他轻轻地将小侄女从蔓延着的血迹旁拉开,把她推到靠着柜子后壁的靴子和雨伞边上。 潘妮的牛仔裙边缘沾到了地上的血迹。她连忙将自己的裙子抓起来,发疯一样揉搓着那块血污,好像生怕沾上它就会被感染似的。 又一阵咳嗽的冲动让布莱恩痉挛着弯下腰去。他强忍住冲动,往肿痛的喉咙里咽了一口唾沫,紧紧搂住身边的小女孩。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保护自己的小侄女,想轻声安抚她,可是,安抚的话,他一句也想不出来。 小女孩的爸爸——菲利普肯定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就像现在,他在外面和鲍比、尼克一起,做着他们该做的事。而布莱恩则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蹲在黑暗之中,不知道该对自己的小侄女说些什么。 虽然布莱恩•布莱克是菲利普的哥哥,但奇怪的是,他却总是比弟弟更软弱。即使穿着鞋,布莱恩的身高也还不到五英尺七英寸,皮包骨的身材,瘦得像个稻草人,就连身上的黑色直筒牛仔裤和破旧的T恤衫都撑不起来。他留着山羊胡,戴着一根绳编手环,一头伊卡伯德•克莱恩似的浓密黑发,完全是一副被困在彼得•潘永无岛上的三十五岁波西米亚流浪者的尊容。此刻,他正跪在充斥着樟脑丸气味的衣柜里。 布莱恩往嘶哑的喉咙里吸入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满眼无辜的小潘妮。躲在漆黑可怕的衣柜里的她,一脸惊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孩子一直是个很安静的小女孩,额前漆黑的卷发挡住了她那双大眼睛,皮肤如瓷器般白皙光滑,这让她拥有了天使般的面孔。然而,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变得越发内向孤僻了,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变得更加苍白,甚至到了半透明的程度。 最近三天,她几乎一言不发。当然,这三天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心理创伤对孩子们的影响和对大人的是不同的——可布莱恩担心的是,潘妮或许会陷入惊吓过度的状态。“不会有事的,孩子。”布莱恩轻声安抚着她,话语却被他轻微的咳嗽打断了。 她低头盯着地板,喃喃地说着什么,一滴眼泪从她脏兮兮的小脸上掉了下来。 “怎么了,小潘?”布莱恩紧紧抱住她,擦去她的泪水。 她又嘟囔起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布莱恩勉强听清她在说什么。那声音更像是咒语或是祷告之类的话:“永远都不会没事的,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 “嘘⋯⋯”他抱着她的头,温柔地让她靠在自己皱巴巴的T恤衫上,他能感到靠在他肋骨上的女孩脸上又湿又热。这时,他听到衣柜外又传来一声斧子砍在头颅上的巨响,锋利的斧尖穿过头皮,插进坚硬的颅骨内,穿透硬脑膜,进入了大脑枕叶中灰色胶状的脑浆里。 那响声听起来就像是棒球棒打在一个湿乎乎的棒球上似的,血液溅到地板上,发出湿拖把甩在地板上似的声音。接着是“砰”的一声。尸体倒在昂贵的瓷砖地上,发出空洞而黏稠的一声巨响。奇怪的是,这才是最让布莱恩感到恐惧的时刻。房间里的瓷砖是专门定做的,经过了精细的镶嵌加工,设计成阿兹特克图案的风格。这是一座很精致的房子⋯⋯至少,曾经是。 外面的声响再次平息下来。 接着又是可怕而难熬的寂静。咳嗽的冲动就像点着了的鞭炮一样一触即发,可布莱恩还是努力压制住了这股冲动,这样他才能听到衣柜外那些呼吸声的微弱变化,还有踩过地板上黏稠积血的蹒跚脚步声。可现在,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布莱恩感到怀中的孩子身子一僵——小潘妮缩成一团,等待着斧头再次落下的声音——可外面仍是一片死寂。 就在仅仅几英寸外,突然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接着是衣柜的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布莱恩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柜门缓缓地打开了。 “好了,我们没事了。”一个男中音响起,只见一个男人弯腰向衣柜里探着头,一股威士忌混杂着香烟的气味扑鼻而来。说话的人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涨红的脸上淌着汗珠,显然是刚和一群丧尸结束战斗。此人正是菲利普•布莱克,他粗壮的大手里握着一把骇人的利斧。 “你确定?”布莱恩问道。 菲利普没有理睬哥哥,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小女儿。“没事了,宝贝儿,爸爸好好的呢。” “你真的确定吗?”布莱恩咳了一声,再次问道。 菲利普看了看哥哥。“你就不能闭嘴吗,老兄?” 布莱恩喘着气说:“你确定外面没事了?” “宝贝儿?”菲利普•布莱克对小女儿柔声说道,他操着慢吞吞的南方口音,掩饰着眼中正逐渐熄灭的残暴凶猛的火苗,“你先在这儿待一分钟,好吗?你先待在这儿,爸爸过一会儿会来叫你出来的,明白了吗?” 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微微点了下头,虚弱地表示自己明白了。 “老兄,你出来,”菲利普把哥哥从衣柜里叫出来,“你来帮我把外面弄干净。” 布莱恩挣扎着站起身来,拨开衣柜里挂着的衣服钻了出来。 刚从黑暗中出来,门廊里刺眼的灯光晃得布莱恩直眨眼。他凝视着四周,咳嗽了两声,接着又向周围望去。第一眼看上去,这里是一座殖民地风格的双层别墅。宽敞的门廊里装着精美的铜吊灯,将屋里照得灯火通明。可如今这里却被丧尸搞成了一片地狱的模样。蓝绿色的石膏墙壁上,溅满了茄子紫的长条状污渍。墙边的护壁板和线脚上满是黑色和猩红色的污迹。接着,映入布莱恩眼帘的是躺在地板上的尸体。 六具尸体躺在血泊中,双手交叉在胸前。还未干透的血迹、斑驳的铅灰色皮肤、残缺不全的颅骨,尸体的惨状已经让人看不出它们的年龄和性别。其中个头最大的那具躺在一摊胆汁里,它旁边就是宏大的旋转楼梯。还有一具尸体,它生前大概是这座房子的女主人。或许她曾是位热情的女主人,会请人们吃她亲手做的脆皮桃子馅饼,展示南方人特有的好客之道。而此时,她躺在精美的白色雕花地板上,身体肮脏扭曲,颅骨的缺口处流出生了虫的脑浆。 布莱恩感到一阵恶心,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好啦,伙计们,我们开始干活吧。”菲利普对他的两个好朋友尼克、鲍比,还有他哥哥说道。可布莱恩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什么也听不到。 他又看了看倒在起居室门口的另外几具尸体——过去的两天里,菲利普开始管它们叫“回锅肉”——门口的深色护壁板已经擦干净了。它们或许是原来住在这里的十几岁孩子,或许是被这里的丧尸咬后感染的客人。在它们身下的地板上,是动脉血管喷射出的斑斑血迹。其中一具尸体,已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凹陷的头颅活像个汤洒了一地的平底锅,尸体的脑袋还在不停地涌出猩红色的血水,血水在地板上蔓延着,就像关不上的消火栓。另外几具尸体的头上还插着几把小短柄斧,斧尖插得很深,仿佛登山者第一次成功登顶后插在峰顶的旗帜。 布莱恩连忙用手捂住嘴,好像这样就能压制住他食道里呼之欲出的食物。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拍打他的头顶,像是只飞蛾在他头上扑扇着翅膀。他抬头望去。 血水从头顶的枝形吊灯上滴了下来,其中一滴正好落在了布莱恩的鼻子上。 “尼克,你怎么没拿点儿我们之前看到的防水布——” 布莱恩一下子跪在地上,弯下腰狂吐不止。冒着热气的呕吐物混杂着黄褐色的胆汁在瓷砖上蔓延开来,和腐尸的痕迹融为一体。 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借着呕吐,他终于将四天来累积在心中的压抑释放了出来。 菲利普•布莱克放松下来,叹了口气,体内的肾上腺素一直让他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有那么一会儿,他连走到哥哥身边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放下手中沾满血迹的斧子,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在哥哥面前翻过白眼。可菲利普还能怎么办呢?这该死的家伙是他的家人,家人就是家人⋯⋯尤其是在现在这种特殊时期。 兄弟俩长得很像——菲利普对此也很无奈。虽然他身材修长,健壮有力,有着像工匠一样发达的肌肉,但菲利普身上也有着和哥哥一样的忧郁特质,一样的杏仁眼,一样漆黑的头发,这是从他们墨西哥裔母亲身上继承的。萝丝妈妈婚前姓加西亚。他们的父亲名叫艾德•布莱克,是个高大粗俗的苏格兰-爱尔兰裔酒鬼。和父亲相比,两兄弟明显长得更像母亲。不过比布莱恩小三岁的菲利普显然继承了父亲一身强壮的肌肉。 他身高六英尺多,穿着褪色的牛仔裤,一双工作靴,上身是一件格子衬衫,留着傅满洲式的胡须,身上有一个在监狱里留下的摩托车车手文身。他正打算去看看还在干呕的哥哥,说不定等他平静下来后会嘲笑他几句。这时,他听到从门廊那边传来了一阵他不想听到的声音。 菲利普高中时的老朋友鲍比•马什正站在楼梯脚下,用穿在身上的加大号牛仔裤擦着斧尖上的血。鲍比今年三十二岁,身材魁梧,大学三年级时退了学,一头油腻的棕色长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马尾辫。他的体形算不上真正的肥胖,但肯定超重了,他在伯克郡高中的同学们都管他叫胖子。看到布莱恩呕吐的样子,他神经质地发出咯咯的笑声,肚子上的肉笑得直抖。那笑声无趣而空洞——鲍比不能自控地抽搐起来。 三天前,鲍比就成了这副鬼德行。那时丧尸才刚刚开始出现,其中一个从奥古斯塔机场附近的一家加油站里的维修车间缓缓走了出来。那家伙曾经是名加油站工人,身上的工作服已经被血浸透了,鞋上粘了一长串卫生纸,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要不是菲利普冲过去用铁锹把丧尸击倒,鲍比肥厚的脖子就成那家伙的盘中餐了。 那天的遭遇,还有菲利普对着丧尸脑袋那漂亮的一击,让鲍比落下了咯咯笑的毛病,他还不停地唠叨着:“老兄,肯定是水的问题,就跟该死的鼠疫一样。”这无疑是一种心理防卫机制。可当时菲利普根本不想听他这一套关于疫病发生原因的说辞,现在也不例外。 “喂!”菲利普对大胖子说,“你觉得这很好笑吗?” 鲍比的笑声停了下来。 透过房间另一侧的窗户,可以眺望笼罩在夜色里的宽敞后院,窗边站着第四个人,他正心神不宁地望着菲利普他们三个。那人正是尼克•帕森斯,菲利普叛逆童年里的另一个好友。小个子的他虽然快满三十岁了,可还是一副预科生的打扮,留着大学生运动员一样的水手平头。这帮人里就尼克一个人有宗教信仰,他花了很久才慢慢接受要干掉那些丧尸的主意,毕竟它们曾经也是人。而此刻,他的卡其裤和运动鞋上已经沾满了血迹,看着菲利普一步步接近鲍比,他的双眼里燃烧着受创的怒火。 “抱歉,老兄。”鲍比喃喃道。 “我女儿就在里面。”菲利普说,他的鼻子快要贴到鲍比的脸上了。菲利普体内的愤怒、恐慌夹杂着痛苦,简直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鲍比看了看淌着血的地板,连忙说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去拿点儿防水布来,鲍比。” 六尺远外,布莱恩仍旧跪在地上,两手撑地,吐尽了胃里最后一点儿东西,然后继续干呕。 菲利普走到哥哥面前,跪在他旁边。“吐出来就好了。” “我——嗯——”布莱恩哑着嗓子,吸了吸鼻子,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菲利普把长满老茧又脏兮兮的大手温柔地放在哥哥蜷缩的肩膀上,说:“没事的,老兄⋯⋯吐完了就好了。” “我真——对——对不起。” “没事的。” 布莱恩慢慢平静了下来,用手背擦了擦嘴。“你⋯⋯你确定这儿安全了?” “我确定。” “你真的确定?” “真的。” “你每个地方⋯⋯都搜过了?地下室之类的都搜过了吗?” “是的,长官,我们都搜了。所有的卧室⋯⋯连阁楼都搜过了。最后那家伙是听到你该死的咳嗽声跑出来的,你那声音简直能把死人吵醒。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鲍比的下巴刚刚差点儿成了她的午餐。” 布莱恩痛苦地吞了一口唾沫,感到喉咙里一阵刺痛。“这些人⋯⋯它们⋯⋯原来住在这里⋯⋯” 菲利普叹了口气。“如今再也不是了。” 布莱恩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房子,然后抬头盯着弟弟。泪水弄湿了他的脸。“可它们曾经⋯⋯就像家人一样。” 菲利普点点头,没说话。他真想耸耸肩对哥哥说,这他妈又怎样呢?但他只是继续点了点头。他脑袋里想的不是自己刚刚干掉的丧尸一家,也不是这三天来复仇般麻木疯狂的“杀戮”,那些被他干掉的家伙,不久前还是陪着孩子踢足球的妈妈、送信的邮差,还有加油站里的工人。布莱恩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纠结那些该死的知识分子眼中道德与伦理的区别:从道德层面上来说,我们绝不该杀人,但从伦理层面上讲,两者间又存在着微妙的区别。如果仅仅是出于自卫的目的,杀人也无可厚非。但菲利普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在杀人——你没法杀掉那些已经死去的家伙,你所做的只不过是像碾死虫子似的将它们干掉,然后接着前进,不需要想太多。 事实上,此刻菲利普甚至没想过他们这一小群衣衫褴褛的幸存者下一步该怎么办,这完全取决于他的想法(他已经成了这群人里真正的领袖,他最好还是面对这个事实)。现在,菲利普的目标只有一个:不到七十二小时前,噩梦才刚刚开始,人们开始变异,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从那时起,菲利普心里想的就只有怎样才能保护好他的小潘妮。正因为如此,两天前他才离开了他的家乡韦恩斯伯勒。 作为佐治亚州中部东侧的一个小型农业社区,那里很快就成了地狱,人们死后又“活”了过来。不过潘妮的安全才是他最终选择逃离的原因。为了保护潘妮,他向一些高中时的老友求助。为了保护潘妮,他决定向亚特兰大进发,新闻里说那里设立了难民中心。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潘妮。除了女儿,菲利普•布莱克已经一无所有了。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他受伤的灵魂唯一的救赎。 在疫病爆发很久以前,每个无眠的夜里,到了凌晨三点钟,内心的空虚感就会开始折磨菲利普。他的妻子就是在凌晨三点去世的——真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事故发生在阿森斯南部的高速公路上,当时下了雨,地很滑。 从他指认完遗体的那一刻起,菲利普就知道,他的生活已经面目全非了。他并不是想逃避那些应尽的责任,他甘愿打两份工来照顾潘妮的衣食住行。可他知道,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或许这就是疫病降临的原因,只不过是上帝开了个玩笑而已。死人复活,血流成河,而失去最多的那个人需要担负起领袖的责任。 “不管它们曾经是谁都无所谓了,”菲利普终于开口对哥哥说,“换句话说,不管它们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是的⋯⋯你说得对。”直到此时,布莱恩才勉强坐起身来。他盘着腿,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看着鲍比和尼克穿过房间,展开一大张防水帆布,抖开几个垃圾袋,然后开始将一个个还在滴着血的尸体滚进袋子里。 “现在我们头等大事就是把这里弄干净。”菲利普说,“这样我们就能在这儿睡一晚。如果明天早上能找到更多的汽油,我们明天就能赶到亚特兰大了。” “不过那也没什么意义了。”布莱恩看着一具具尸体喃喃道。 “你说什么?” “你看它们。” “什么?”菲利普扭过头瞟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女主人,她的尸体正被卷进防水布里。“它们怎么了?” “它们是一家人。” “那又怎样?” 布莱恩用袖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然后擦擦嘴。“我的意思是⋯⋯你干掉了一位母亲,一位父亲,还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就是我想说的。” “是的,那又怎样?” 布莱恩抬头看着菲利普。“我想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呢?难道它们是⋯⋯一起变异的吗?还是一个被咬了,然后回家传染给了其他人?” 菲利普思索了一会儿。毕竟,他也想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这疯狂的疫病到底是怎么传染开来的。可最终菲利普厌倦了思考这些问题,于是说:“过来,别在那儿偷懒了,来帮我们一把。” 他们花了大概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把这里清理干净。在这期间,潘妮一直待在衣柜里。菲利普从一个儿童房里找到了一个毛绒玩具,他把玩具送给了小潘妮,还告诉她,再过一小会儿她就能出来了。布莱恩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另外三个人把防水帆布包着的尸体——两具大人的,四具小孩的——从屋后的滑动门拖了出去。 他们的头顶上是九月底的夜空,晴朗而凉爽,仿佛幽深的海洋。满天繁星投射出点点光芒,似乎在欢快地眨着眼睛,冷漠无情地嘲讽着这些无助的人类。三个大男人一边将裹着尸体的帆布袋从露水浸湿的厚木板上拖走,一边在黑暗的夜色中喘着粗气。他们的腰带上别着鹤嘴锄,菲利普的后腰带上插着一把枪,是几年前他从跳蚤市场买来的一把老式点二二英寸口径的鲁格枪。不过,此时此刻没人想开枪引来更多的丧尸。黑夜里的风带来了不远处丧尸们行走时发出的嗡嗡声。他们能听到那些含糊的呻吟声,还有笨拙的脚步声。 今年佐治亚州的初秋冷得有些不寻常,今夜的气温应该还不到四十华氏度,或许才刚刚三十度,至少之前当地的调频广播里是这样报的,后来电台里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剩下一阵阵静电干扰的杂音。从他们踏上旅程至今,菲利普和他的伙伴们一直在监测电视和广播信号,他们还在用布莱恩的黑莓手机上网。 虽然人们早已乱了阵脚,可新闻报道还在安抚大众。他们声称一切情况良好,值得信赖的政府已经掌控了大局,目前出现的一些小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而民防组织的电台却定期向人们发出警告,劝告大家待在室内,尽量少去人群稀少的地方,多洗手,饮用瓶装水,还有很多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当然,没人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或许,最不祥的预兆就是失灵的电台越来越多了。万幸的是,加油站里的汽油还没用光,杂货商店里还有些存货,输电网络、红绿灯等基础民用设施都还正常运转。 然而,菲利普担心的是,一旦供电不足,就会出现更多难以预料的危险。 “把它们丢到车库后面的垃圾箱里吧。”菲利普非常小声地说,那音量近乎耳语。他把两个帆布包裹一路拖到有三个车位的车库旁的木栅栏边上,他尽量动作敏捷,不发出任何声响。他可不想引来更多的丧尸。不使用明火,不发出尖锐的声响,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开枪。 七尺高的杉木栅栏后面是一条狭窄的碎石小路,通往后院边上宽敞的车库里。尼克将手里的帆布包裹拖到栅栏门边,栅栏门是由一块杉木实心板和一个锻铁把手组成的。接着,他放下包裹,打开栅栏门。 门的另一侧等待着他的是一只直立的丧尸。 “喂,你们全都小心点儿啊!”鲍比大叫道。 “你给我闭嘴!”菲利普嘘声道。他正要走到门边,手伸到腰间的鹤嘴锄上。 尼克往后退了几步。 那只丧尸突然咬牙切齿地向他扑来,差几毫米就要咬到了他的左胸。一口腐烂的黄牙徒劳地一阵狂咬,发出响板碰撞时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月光下,尼克可以看清那家伙曾经是个老人,身上穿着破烂的伊佐德毛衣和高尔夫运动裤,脚上是一双价格不菲的防滑鞋,他那因患白内障而浑浊不清的眼睛里反射着月光。他过去应该是某个孩子的爷爷吧。 尼克刚刚看清他的样子,就被自己的脚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昂贵的肯塔基蓝草坪上。早已死去的老高尔夫球手跌跌撞撞地从门内走出,他刚走到草坪上,一块生锈的弧形钢片在空中一闪⋯⋯ 菲利普手中锋利的鹤嘴锄正正好好插进了丧尸的头颅里,像劈椰子似的劈开了老人的颅骨,穿透了脑膜上致密的纤维层,陷进了凝胶状的大脑顶叶。那声音就像是咬断西芹时发出的声响。一些黏稠发臭的黑色液体溅了出来。老人脸上昆虫似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一切就像动画片放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似的。 那只丧尸就像一只清空了的洗衣袋,噗地一下泄了气,无力地倒在地上。 鹤嘴锄仍旧深深地插在他的脑袋里,菲利普用尽全力想把它拔出来,可锄头卡在颅骨动不了。“快把这该死的门关上,快关门,别弄出声响来,真该死。”菲利普气急败坏地低吼道,脱下他左脚上的工作靴,朝尸体残缺不全的头盖骨上重重一击。 另外两人几乎同时行动起来。鲍比连忙扔下他手里的包裹冲到门边,而尼克则挣扎着站起身来,被吓得精神恍惚,直往后退。鲍比立刻插上门把手上的插销,发出一声空洞的金属摩擦声,声音在黑夜笼罩下的草坪上回荡着。 菲利普终于把鹤嘴锄从尸体头颅里顽固的碎骨中拔了出来,锄尖拔出时发出轻微的噗哧声。他转身看了看那一家人的尸体,仍旧心有余悸,就在这时,房子里传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奇怪声响。 他抬起头看了看殖民地风格别墅的后面,窗户被房间里的灯光照亮了。 玻璃滑动门后是布莱恩的身影,他轻轻敲着玻璃,示意菲利普他们赶快回来,现在就回来。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情况非常紧急。菲利普看得出,应该是出了问题。 噢,上帝,千万不要让潘妮出事。 菲利普丢下鹤嘴锄,几秒钟就穿过了草坪。 “这些尸体怎么办?”鲍比•马什在后面冲菲利普喊道。 “不要管了!”菲利普大喊着蹿上了露台的台阶,朝滑动门冲去。 布莱恩站在半开的滑动门旁。“我要带你去看点儿东西,老弟。”他说道。 “是什么?潘妮出事了吗?她没事吧?”菲利普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房间。鲍比和尼克正从露台上往这边跑,他们也一起钻进了温暖的屋子里。 “潘妮没事。”布莱恩回答道,他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她很好。她说她可以在衣柜里多待一小会儿,没事的。” “圣徒犹大在上啊,布莱恩,你在搞什么鬼?”菲利普终于喘了口气,双手握成了拳头。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你今晚想待在这儿吗?”布莱恩朝玻璃滑动门走去。“你看,这家人是在这儿死在一起的,对吧?一共六个人?六个,对吧?” 菲利普擦了擦脸。“你有话直说,老兄。” “看,不管怎样,它们都是一起变异的。一家人在一起,对吧?”布莱恩咳了几下,接着指了指车库旁的六具尸体。“草坪上摆着六具尸体。你看,爸爸妈妈和四个孩子。” “那又怎样?” 布莱恩举起手中的相框,照片里的一家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他们穿着上了浆的礼拜服,脸上露出笨拙的笑容。“我找到了这张照片。”他说道。 “然后呢?” 布莱恩指了指照片上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是个小男孩,穿着一套海军服,留着金色的刘海,笑得有些拘谨。 布莱恩看着弟弟,严肃地说:“他们家其实有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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