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之后第一章_一秒之后第一章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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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之后——第一章

北卡罗来纳州北部,黑山镇,美国东部夏时令时间两点三十分。 约翰•马瑟森从柜台上拎起塑料袋。 “你确定我买对东西了吗?”他问。 “常春藤之隅”的老板南希浅笑道:“没错,约翰。她几星期前就看中这些东西了。替我好好抱一下她,再亲亲她。时间过得真快啊,真不敢相信,今天她就满十二岁了。” 约翰叹口气,点点头,低头看着身下的口袋。里面装了满满一打宾尼熊,每只代表一岁。就在十二年前的今天,珍妮弗来到了这个世上。 “希望她十三岁的时候还会喜欢这个,”约翰说,“上帝保佑,当第一个站在我家门口,想要约她出去的臭小子出现时,我还扛得住。”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南希点头表示赞同。在伊丽莎白十六岁之前,约翰也一直这样给她买礼物。或许正因如此,可能还有其他很多原因,他只希望能将现在和珍妮弗的生活状态保持下去,延续下去,哪怕只多几个月、几周、几天也好。对所有父亲而言,那段拥有自己可爱小姑娘的时光,都是能让他们深深牢记的、最为宝贵的回忆。 今天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街道两旁的樱桃树鲜花开得正茂,粉色的花瓣如稀疏的细雨般随风落下。他一路走过凯勒医生的诊所、古董店、一家上个月才开张的挂满哥特风格作品的画廊、一个专门卖些寻常小玩意儿的古玩店,还有一个老式冰激凌专卖店……一美元五十美分一勺。再往前就是本森的二手稀有书铺。约翰有些犹豫,他想进去待一会儿,便掏出手机查看时间。 两点半。珍妮弗坐的校车大概三点到,看来今天是没时间进去喝杯咖啡,闲聊书和历史了。沃尔特•本森从书店里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约翰,便举杯示意他进来。约翰摇头指指手腕,示意对方他在赶时间,然后继续朝街角方向走去,在那儿,他的都市越野车正停在泰勒的五金通用品店门前。 约翰驻足片刻,回头望向自己一路走来的街道。 我正生活在一幅该死的诺曼•罗克韦尔①式的插画之中,他第一千次这样想。 离开这里……他从没想象过,从没计划过,甚至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八年前他在宾夕法尼亚州卡莱尔镇上的美国陆军军事学院任职,教授军事历史课程,发表了关于不对称战争状态的演说,并伺机准备跳出这个小圈子,最终他成功迎来了人生第一枚星级勋章。 然后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他得到晋升,被派到布鲁塞尔作为北约组织的联络人开始新工作。那是一个相当好的职位,好到他可以干完这份工作就直接退休……另一件事则发生在他接到晋升消息几天之后。玛丽面色惨白的从医生那里回来,紧抿着嘴唇吐出六个字:“我得了乳腺癌。” ①诺曼•罗克韦尔(Norman Rockwell,1894—1978),世界著名的插画家,其独特的风格影响了插画界整整一个世纪,最擅长将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景物描绘出独特的艺术韵味。 卡莱尔地区的军区司令鲍勃•斯凯尔斯是约翰的好朋友,还是珍妮弗的教父。他清楚约翰的情况,所以当约翰提出请求时,他表示十分理解。假如约翰的晋升令仍然有效,是否可以把工作地点换到五角大楼呢?把他们安排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旁边,那样离玛丽家也不是很远。 可惜,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当时其他职位正在裁员——哦,头头们可真有同情心啊!如果他想得到新的勋章,就必须去布鲁塞尔,说不定一年后他们会好心地在国内给他找个职位。 但是与玛丽的主治医生详谈后,约翰辞职了。他想带她回家,回到北卡罗来纳的黑山镇。那是玛丽内心向往的地方,而且教堂山的癌症治疗中心也在附近。 幸亏鲍勃的人脉很广,约翰第一次提到黑山镇,他就打了通电话到当地。尽管校友兄弟会被蔑视为政治立场不当,可它依然存在,而且在偶尔需要时还真能帮上点儿忙。于是在玛丽的家乡,北卡罗来纳州的蒙特利特学院校长便“碰巧”急需一名发展业务的主管助理。约翰恨死了业务扩展和招生工作,但碍于生计,他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约翰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四年后,学校终于在历史专业设立了终身教职,他才换了岗位。 其实学院的校长丹•亨特欠鲍勃•斯凯尔斯一条命。一九七○年的越战中,是鲍勃把他从布雷区救了回来。从那时起,两人一直亲如兄弟,互相照应,不分彼此。在鲍勃帮约翰找工作的过程中,这段永远无法忘怀的往事无疑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于是玛丽得以重返家乡。自打她嫁给约翰以来,便一直跟着他四处奔波。二十年来,他们从本宁辗转到德国,之后又去了冲绳。海湾战争时期,玛丽跟随他前往伊拉克,接着又从那里转去五角大楼。离开华盛顿后,他们总算在西点度过了整整一年的美好时光。并借着约翰被派去卡莱尔镇教书的机会,在那里又度过了更加幸福的三年。不管怎么说,约翰终究是名历史教师,所以不管是五角大楼里哪个办公室里的浑蛋驳回了他想要留在国内的请求,他都确实帮了约翰一个大忙。 就这样,他们回到了故乡,北卡罗来纳州的黑山镇。玛丽提出重返故里的请求时,他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了。在婉拒了上级的委托和晋升资格之后,他和妻子一起来到这块卡罗来纳群山间的小地方。 他回头望向大道,思绪在往事中停泊片刻。再过一周就是玛丽四周年的忌日了。她生命中最后那段时光是在她儿时生活的小镇一点点缓慢流逝的。当她还是个孩子时经常在这条路上奔跑,再次回到这里时却已步履蹒跚。 这座小镇简直就像从诺曼•罗克韦尔的插画中冒出来的一样。小镇上所有人都认识玛丽,也都了解她的情况。约翰最后一次和她走过这条街道时,大家纷纷走出来朝她打招呼,拥抱她,亲吻她。每个人都清楚这是永别,但谁也没说出口。约翰永远无法忘记当时人们充满爱意的举动。 他甩开杂念。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二十分钟珍妮弗坐的校车就要到家了。 约翰坐上车,发动引擎掉头驶向州际大道,一路向东。州际大道在小镇上蜿蜒穿过。他特别喜欢沿途的风景,那些几乎皆由红砖筑成的房子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末。车还在前进,一间又一间的店铺被他甩到身后。 因为肺结核疗养院生意的关系,小镇一度十分繁荣兴旺。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早期,铁路终于修进了北卡罗来纳州西部的群山之间,第一批拥入这里的人群中相当一部分都是结核病患者。疗养院在山峦南坡上遍地开花,成千上万的病患接踵而至。等到二十世纪初,在黑山镇以西几英里远的大城市阿什维尔附近,这样的慈善机构已有十二家之多。 然而紧接着美国迎来了大萧条时期。黑山镇也随即陷入经济停滞状态。等到二战结束,人们已经开始使用抗生素来治疗疾病,于是去疗养院的人越来越少了,那里逐渐变得空无一人。最终所有美轮美奂的疗养院建筑都被改建成了购物中心和大型商场,只有黑山镇上的被完整保存下来。振兴的浪潮并未波及这座小城市。 如今,过去的疗养院变成了不同教堂的会议中心和孩子们夏令营的营地。约翰所在的学校原来就是一家疗养院,人们称那里为小海湾。学校很小,一共只有六百名学生,他们大多数来自北卡罗来纳州各地的小城镇,还有一部分来自亚特兰大或者佛罗里达。一些学生对这里相对闭塞的环境感到十分震惊,但大部分人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很喜欢这里。学校环境优美,平静祥和。过去这附近建过伐木场,曾经拖拽木头时留下的痕迹如今依然可见,拖纹横穿学校边缘,直通向米切尔山山顶,旁边清澈见底的河流是进行皮划艇运动的天然场所,还有成片茂密的森林可以让学生们避开相当严格的校规,好在里面偷偷聚会。 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小镇经济才逐渐有了起色,最终小镇凭借其自身力量复苏了。保留下来的古旧建筑风光引人入胜,夏秋两季,许多人从夏洛特或者温斯顿-塞勒姆赶来避暑。那个时候,街道上到处都是游客,还有成百上千居住在小海湾的“村民”——为了招揽生意,许多当地靠近宅第的村社都被租给那些年纪大的南方阔佬了。 玛丽过去就生活在一个那样的家庭里,富有且带着旧南方的保守气质。珍妮——玛丽的母亲,即使当处于癌症晚期的老伴儿泰勒如今已经住进旁边一所疗养院,她仍固执地攥着他们在小海湾那里的房子不愿放手,并且拒绝搬到其他地方去。 约翰继续沿四十号州际公路朝东行驶,穿过连接天鹅堡的道路,火车在他左边轰鸣。镇上的老人们依旧对那条“轰鸣铁路”充满憎恶。毕竟在它进来之前,黑山一直是个安详平和的南部小山村。随着铁路的建成,交通变得便利,城市开始发展。每到周末,旅店最爱的游客便如潮水般涌进这座小镇,但其他市民就不得不忍受发展所带来的喧哗。 出了城,约翰在与州际公路平行的旧公路上开了不到一英里,便右转驶向一条蜿蜒在小山上的土路。在山上,你可以俯瞰整座小镇的风景。过去有个关于这座山的老笑话:当他们说“调头上土路”,你就知道自己找对上山回家的方向了。 对一个新泽西人来说,约翰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跑到南方来生活了。开车沿山边土路前进,途中映入他眼帘的是价值百万的美景。 他和玛丽置办的房子位于这一地区某新建社区之中。在乡下,商业区与住宅区并没有明确区分。山上较为低矮的地方有几辆拖车和一间旧窝棚,里面住着康妮•亚伯罗夫——一位山下邻居,人特别好。可惜直到现在她家都没能用上电和自来水。挨在她家旁边的是一间诡异的大众汽车修理店,店主吉姆•巴特利特像个从六十年代回来的老古董。他家门前的空地上,胡乱堆放着十几辆生锈的甲壳虫和货车,甚至还有几辆价格不菲的大众面包车和卡曼吉亚①。 他们住的房子(玛丽和约翰将其命名为瑞文戴尔②,因为两人都很喜欢托尔金)为两人提供了一份格外开阔的视野,在那儿他们可以尽览山谷中的美景。远处连绵的大烟山勾勒出阿什维尔上空的天空。小房子正对西方,如此一来玛丽便可以尽享一片属于自己的晚霞。 当约翰想要描述门前的风景时,他可以直接对朋友说:“去看电影《最后的莫西干人》,里面有半个小时的镜头都是在我家附近拍的。” 整栋屋子极具当代风格。天花板高高在上,全玻璃制的西墙从卧室起,穿过客厅直到餐厅。出于玛丽的要求,床依旧摆在面对玻璃墙的位置,这样即使生命在不断消逝,躺在病床上的她仍可看到外面的世界。 他停下车。金杰和扎克正趴在卧室地板上晒太阳。这两只金毛犬十分漂亮,只是需要用脑子时都比砖头还笨。注意到有人来了,它们猛地起身狂吠,仿佛约翰不是这家的主人而是一个不速之客。可如果他真是坏人的话,只怕两个小家伙早就吓得缩成一团,屁滚尿流地跑到珍妮弗的房间躲起来了。 ①卡曼吉亚(Karmann Ghia),是大众汽车公司于1955年至1974年生产的一款汽车,前后均有两个位置。 ②瑞文戴尔,意为“深之裂谷”,来自托尔金的经典史诗奇幻小说《魔戒》。 这两个笨蛋经常喜欢从卧室向外发起进攻,然后冲向入口的铁丝网门。由于下面的铁丝已经被撞坏了,所以大门的下半部分现在完全只是个摆设。要是再放一个新的铁丝网上去,用不了几天又会被那两个笨蛋撞坏。所以早在几年前,约翰就已经放弃了和狗狗之间的铁门拉锯战。 至于彻底把门关上,这种念头甚至从来没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这就是黑山镇,和它看上去一样奇怪,本地人很少给门上锁,钥匙随意地扔在车里,即使到了晚上也有孩子在大街上玩耍嬉戏。等到七月四日国庆节、圣诞节,以及竞选菠萝小姐荒诞的菠萝节,都能看到人群在游行庆祝。在约翰追求玛丽的时候,泰勒就曾给他看过一张一 九七七年玛丽荣获菠萝小姐时的照片,那件事让小姑娘尴尬了许久。在黑山镇,每到夏天夜里仍有卖冰激凌的卡车在小镇上四处晃荡……这里是和他童年生活的新泽西纽瓦克截然不同的地方。 一辆车停在车道尽头,是玛丽的母亲,珍妮来了。 她正站在轮胎后面。不得不说,珍妮驾驶的那辆一九五九年产福特埃德塞尔①外观十分精美,只是风格甚为诡异。福特车——那是她家的经济来源。亨利•福特本人还在世的时候,玛丽家便已经拥有整个北卡罗来纳州一系列汽车经销产业的所有权了。小海湾上那栋房子里甚至还挂着一张一战后玛丽祖父与亨利•福特在经销会议开幕式上的合影。 尽管在他们那个阶层,这样公然地“经商”有失礼节,而且珍妮年轻时一直以南方上流社会女士自居,但据约翰所知,珍妮本人和她丈夫一样,也是位商场悍将。 约翰把车停在那辆埃德塞尔旁边。珍妮放下手中在看的书走下车。 “嗨,珍。” ①埃德塞尔(Edsel),是福特公司于1958至1960三年间推出的一款汽车,销售成绩惨淡,给福特公司造成数百万美元的损失。 她非常讨厌别人叫她“妈”、“母亲”、“妈妈”,或是她最为厌恶的“外婆”和北方佬女婿喊的“外祖母”。要知道,她一直觉得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约翰显然称不上是女婿的第一人选。好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想法也慢慢有所改变,尤其在女儿即将离世,约翰把孙女们带回她身边之后,珍妮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两人分别走下车,珍妮仰起脸让约翰亲了一下。她的个头只有五英尺二英寸多一点,站在约翰身边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对方六英尺四英寸①的巨大阴影下。她伸手轻轻握了握约翰的胳膊。 “我还以为来不及来见你了呢。要知道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珍妮的嗓音比一般人略高,换句话说,她现在说话仍是“旧时贵族女性”的腔调。约翰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每晚都会站在镜子前,反复练习那种南方式轻松欢快的说话语调,好让自己永远保持少女时年轻完美的状态。这么多年了,这种腔调还是十分吸引约翰。二十八年前,他和玛丽第一次在杜克相遇时,他就是被她的嗓音吸引的。有时候当珍在隔壁房间呼唤孩子们时,那仿佛回到过去的一般的场景,仍会让他潸然泪下。 “我们还有时间,你怎么不去里面等着?” “和那两只杂种狗待在一起?它们跳来跳去的把我的袜子都弄脏了。” 金杰和扎克冲到约翰身边,又跑又跳又叫……它们很明显地避开了珍。尽管迟钝,可当有人不喜欢它时,无论对方多有魅力,金毛犬心里还是知道的。 约翰进去拿出那袋宾尼熊,走向房门前小路边上的石头墙,将它们一个挨一个排成一条线。 “约翰,说真的,你不觉得以她现在的年纪,送这个有点儿幼稚了吗?” “早着呢,我的小姑娘还小呢。” 珍妮轻轻笑了。“你无法留住时间。” “我可以试试,不行吗?”他笑着说。 ①1.93m左右。 听了他的话,女人脸上的笑容清浅而哀伤。 “你知道你第一天进我们家门时,我和泰勒是怎么看你的吗?” 约翰走出来,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 “你们一定很喜欢我。” “你,一个北方佬?怎么可能。其实泰勒都想过干脆用散弹枪把你赶走算了。在你第一次准备留下来过夜那个晚上……” 约翰忽然发现,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是会因为当年的事脸红。那天凌晨两点在玛丽家的沙发上,当时他和玛丽正处于不那么“恰当”的时候,结果被珍妮当场抓住。虽然这并不全是他们的错,但当时场面真的很尴尬,而且从此以后珍妮再也没让约翰在家里留宿过。 放好小熊,约翰后退几步,像个正在检阅一排新兵的军官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右边那只红白蓝三色的“爱国者”小熊①似乎应该摆在队列中间,充当旗手。 约翰听到了远处校车切换挡位发出的轰鸣声。校车正从七十号州际公路转弯朝山上驶来。 “她回来了。”珍妮兴奋地说。她走到车上,弯腰从敞开的车窗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扁盒子,上面还系着小巧可爱的蝴蝶结。 “首饰?”约翰问。 “没错,她已经十二岁了。一位得体的年轻女士应该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拥有一条黄金项链。她母亲也是如此。” “啊,我记得那条项链。”约翰说着笑了,“刚才说的那天晚上她就戴着它。不过那时她已经二十岁了。” “你这个无赖。”珍妮轻拍一下约翰的肩膀,对方也配合地做出一副很疼的样子。 ①爱国者小熊:美国老太太芭芭拉•古斯为军人家庭的孩子设计的一款毛绒玩具,以表示对军人的支持。 金杰和扎克不再围着约翰跑跳,两只小家伙都歪着脑袋专注地听着校车驶近的声音。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之后,一辆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校车出现在门前长满春芽的大树之间,稳稳停在车道另一头。 两只小狗同时像闪电一样全速冲下车道,接着发出一阵乱吠。几秒后约翰听见女儿珍妮弗欢快的笑声,还有帕特里夏和塞思的声音。帕特里夏住在他们隔壁,比珍妮弗大一岁。塞思是她哥哥,上高二。 女孩们跑上车道,塞思则在后面朝小狗扔出小棍。两只金毛犬被他逗了好一会儿,但很快又一起跑上山跟到女孩们后面。塞思挥手向她们告别,接着穿过马路回自己家去了。 约翰感到珍握住了他的手。 “跟她妈妈一样。”珍低声道,声音竟有些哽咽。 没错,他也从珍妮弗身上看到了玛丽的影子。苗条,其实已经瘦得皮包骨,齐肩的金发系在脑后,虽然今天她就满十二岁,但依旧是个瘦削的小女孩。跑了一会儿,珍妮弗稍稍放慢脚步,伸手扶住一棵树,似乎在以此支撑自己。帕特走回去站在一旁等她。一瞬间约翰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虑,他想过去,走到她身边,但他知道最好别那样做,况且珍已经拉住了他。 “你太呵护她了,”珍悄声说,“她必须学着自己处理。” 小珍妮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可一看到正在等她的两个人,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外婆!你今天开的是埃德塞尔吗?我们能坐着它兜一圈吗?” 珍伸手抱住跑向她的珍妮弗。“我的小寿星,今天过得怎么样?” 两人抱了抱,珍妮连着亲了她十二下。旁边的帕特不禁笑着看向约翰,她已经看到后面墙上排成一行的宾尼熊了。 “下午好,马瑟森先生。” “你还好吗,帕特?” “我想她应该先进去查一下血糖。”帕特小声说。 “稍等不急。” “爸爸!” 珍妮弗这时扑进了他的怀里。约翰举起自己的小女儿,用力将她抱紧,逗得小女孩哈哈大笑,随后她不满地抱怨道:“你弄疼我的背了!” 他松开她,看到女儿越过他紧盯着墙上宾尼小熊的眼神……是的,那依旧是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 “爱国者小熊!还有奥利鸵鸟①!” ①奥利鸵鸟:是美国玛卡兄弟传媒公司于1924年设计的一款卡通鸵鸟形象。 看着女儿将墙上的玩具一扫而空抱在怀里,约翰略带得意地望向珍,似乎在说:“看,她还是我的小姑娘。” 于是珍也不甘示弱地发起挑战,走到珍妮弗身边,拿出了那个扁扁的盒子。 “生日快乐,亲爱的。” 珍妮弗扯下包装纸扔到地上。金杰还以为那是给它的礼物,可刚咬了一半就跑开了,因为扎克从后面扑了过来。等珍妮弗打开盒子,她不禁瞪大了双眼。 “哦,外婆!” “是时候送一条纯金项链给我的小姑娘了。你的朋友能帮你把它戴上。” 约翰低头去看女儿的礼物。我的上帝,那链子恐怕价值不菲,很沉,几乎快有铅笔粗细了。珍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他,仿佛在说,她送的东西在任何礼物面前都不足畏惧。 “现在你已经是位小淑女了。”帕特帮忙给珍妮弗戴上项链后,珍郑重说道。接着她从钱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举到女孩面前。 “哦,外婆……这实在太可爱了。” “可爱的东西就要送给可爱的女士。” 看着女儿一边照镜子,一边像个成熟的女人一样微微仰起头,对黄金饰品充满了赞许,约翰静静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宝贝,我想你最好先去查一下血糖。你刚爬上山,看起来有些气短。”最终约翰这样说道。稍显沉重的话题不合时宜地打破了眼前温馨的气氛。 “好吧,爸爸。” 珍妮弗靠在墙上,摘下背包掏出里面的血糖测试仪。这是一种新型数据读取器,人们再也不用划破手指来取血测验了,只需迅速在手臂上扎一下就能知道自己的血糖情况。女孩心不在焉地用空闲的手把玩着项链,等待读取器报出结果。 指数攀上了142……有点儿高。 “你最好先注射点儿胰岛素。”约翰说。 小姑娘点了点头。 这个病已经伴随珍妮弗十年之久。他清楚这是自己对她过度溺爱的主要原因。女儿两三岁时身体状况糟糕得吓人,她所遭受的病痛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撕扯着约翰的心。他不得不时常戳破女儿的手指来帮她检测血糖。因此那时一看见他或是玛丽拿着检测箱走近,珍妮弗便本能地开始大哭大闹。 所有医生都说检测过程要尽可能快,所以小珍妮弗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她就得学习如何自己检测血糖。约翰和玛丽只能退居其后,告诉她怎样查看自己的身体状况,怎样检测以及怎样用药。在这方面玛丽就比约翰从容得多,或许是因为她自知命不久矣,因而对女儿的病格外感同身受,而性格坚毅的珍也和玛丽抱着相同的态度。 好奇怪,约翰想,我,一个服役二十年的士兵,性格坚韧——这一直是我最大的优点,也是战友们对我钦佩不已的地方,可当女儿遭受病痛折磨时,我却不禁双腿发软。 “屋里还有几件礼物,”约翰说,“你们怎么不进去看看?等你姐姐到家,朋友们都到了,我们就可以开始生日派对了。” “哦,爸爸。你没收到伊丽莎白的短信吗?” “什么短信?” “这个,傻瓜。” 她站起来去够父亲胸前口袋里的手机,不小心翻到放在手机后面的香烟。女孩生气地把所有烟都抽出来扔到地上踩烂,或是直接把它们撕碎,直到男人警告的眼神制止了她的行为。 “改天再说吧,爸爸。”她叹口气,拿起手机按了几个键又递了回去。 屏幕上显示着:“我晚点儿回家,和本出去了。” “她在中午时候给我和你都发了短信。” “发短信?” “是的,爸爸。发短信。现在所有孩子都发短信。” “直接打电话不好吗?” 女孩看了眼父亲,仿佛他是从远古时代回来的人。接着转身走进屋里。 “什么短信?”珍妮问道。 约翰举起手机给她看上面的短信。 珍妮笑了。“你最好留心盯着点儿伊丽莎白,”她说,“如果那个本•约翰逊继承了他祖父的血统的话。” 她轻声笑着,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我才不需要听这些。” “哦,你不需要,上校。” “其实,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博士’或者‘教授’。” “博士就是那些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的人;教授,嗯,他们总给我一种个性都很奇怪的印象。但不管哪一种,不是整天追着女孩跑就是性格无聊又土气。在我们南方,‘上校’听起来才是最棒的,感觉更有男子气概。” “好吧,可我已经不是现役军人了,我只是名教授。所以就叫我‘约翰’好了。” 珍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踮脚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女儿会爱上你了,约翰。不过你很快也会因为某个长满青春痘的小子而失去自己的宝贝姑娘的。所以,在那之前,你就尽全力盯紧她吧。” “好吧,你明明知道不管做什么都肯定没用的。看你给她戴的那条黄金项链,究竟花了多少钱?一千?一千五?” “差不多,但我再说一遍,没有哪位女士会在她买珠宝的时候说真话的。” “直到账单下来,丈夫不得不掏钱为止。” 两人一阵沉默,约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要是在玛丽面前说了这样的话,她一定会痛骂他一顿,并对女性的独立以及和男人一起理财简直如临地狱的事情好好理论一番……事实上,直到她生命最后几个星期前,她一直把家里的财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尽管珍妮一直表现得很独立,而且泰勒现在连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但约翰刚才那大男子主义的话还是伤到了她。 “我差不多该走了。”珍说道。 “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的,约翰。让我先去疗养院陪泰勒待一会儿。我会赶回来参加派对的。” “珍妮弗还想坐你那辆怪物似的跑车兜风呢。” “那辆埃德塞尔,我亲爱的年轻人,它在它那个年头可是领先了整整一代。” “可它也是福特汽车史上最大的失败。我的天,看看上面的护栅。它丑得都快算得上一种罪了。” 听了这个玩笑,珍多少振作了一点儿。她那巨大的车库里共有六辆轿车,其中有几辆较新,但也都是实用的A型轿车。所有汽车中,有一辆一九六五年产的浅蓝色野马敞篷车十分漂亮,虽然有无数不开心的回忆和它联系在一起,但这车简直就是美人中的美人。当年约翰和玛丽还在约会的时候,有一次两人一起骗她父母把那辆车借给他们,然后偷偷开着车从蓝岭大道一路驶向米切尔山。结果约翰开车的时候不小心从后面撞上了一对中年夫妇的温纳贝戈①。 ①温纳贝戈(winnebago),是美国著名的房车品牌,其总部位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森林城。 没人受伤,但车却坏了。泰勒为了把车修好,花掉了上千美元……并发誓除了珍和他自己,再不许任何人开这辆车。而今珍依旧遵守着丈夫当年立下的规定。 “这辆埃德塞尔你能开一辈子,亲爱的,去易趣网上看看它值多少钱。我敢打赌,它可比你手上那辆车贵多了。” 两人就此话别,约翰走到石头墙边坐下,珍则坐上自己那辆“怪物”,发动引擎直冲下车道,速度快得吓人。午后的墙壁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宾尼小熊们依旧安静地坐在上面,哦,这可有点伤人啊,她至少应该把爱国者小熊或是奥利鸵鸟带进去的。 在屋里,珍妮弗和帕特一直在聊那串项链,直到立体音响响起,约翰才彻底听不见她们的对话。布兰妮•斯皮尔斯①?不,她已经过时了,谢天谢地。其实他对布兰妮并不了解,除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不喜欢她的歌。平克•弗洛伊德②,过去他父母时常听的乐队之一,其他类似的还有西纳特拉③、格伦•米勒④,或是高地族长乐团⑤,更合他的口味。约翰拿起其中一只小熊,那只爱国者小熊。 “嗯,我的朋友,我猜我们很快就要被抛到一边了。”他对小熊说道。 他斜靠在墙上,沉浸在眼前祥和的春光里,享受片刻的宁静。唯一破坏这氛围的是远处来自1-40号州际公路的汽车轰鸣声,而那噪音现在已经驶进了院子。 还在嬉戏玩闹中的金杰和扎克从屋后的院子跑回来,笨拙地赶到约翰脚边时已跑得气喘吁吁。 ①布兰妮•简•斯皮尔斯(Brithey Jean Spears,1981— ),美国流行天后。JIVE唱片公司旗下一名艺人。1999年出道。 ②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英国摇滚乐队,1965年成立,他们最初以迷幻与太空摇滚音乐赢得知名度,而后逐渐发展为前卫摇滚音乐。 ③弗兰克•西纳特拉(Frank Sinatra,1915—1998),美国著名歌星、影星。 ④格伦•米勒(Glenn Miller,1904—1944),美国爵士音乐家,作曲家。 ⑤高地族长乐团(Chieftains),爱尔兰著名乐团,以传统乐器演奏原汁原味民乐的爱尔兰著名乐团。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丁香花香。若有谁真心想领略春天的美景,他就应该住在这片群山之中。山下河谷里樱桃树花开满枝,而他家这边明明只比那里高出几百米,所有樱桃花却仍是一副含苞待放的状态,好在丁香花已经全开了。在他左边十英里远的地方,米切尔山山顶依旧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那里的冬天尚未离去。 “上次庭内丁香花开时……”① 丁香花的芬芳每次总会让他想起这首惠特曼哀悼林肯总统的诗,这同时也提醒了他,今晚有例会要参加。每月的第二个星期二,他们要在卫公理会教堂的地下室召开“内战圆桌会议”。想来今天又将有一场有趣的辩论了,到时候所有围绕在桌旁的人都会嘶哑着嗓子争吵不休。在场的其他成员一般都会一直数落他的不是,好像约翰是世上唯一一个北方佬,唯一一个他们可以谴责的人。 电话响了。约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想可能是伊丽莎白打来的。哼,如果真是她,小丫头的麻烦可就大了。她怎么能跟那个约翰逊偷偷跑出去,不参加自己亲妹妹的生日派对呢?哼,那个满脸粉刺、皮肤粗糙、贪得无厌的臭小子! 不过手机上的区域号码显示为703……约翰立刻认出后面三个数了,电话是从五角大楼打来的。 他翻开手机,按下通话键。 “嗨,鲍勃。” “约翰,怎么样?我的教女在哪儿?”他像模像样地模仿马龙•白兰度饰演的唐•柯里昂②说话的语气,可惜水平还没到家。 鲍勃•斯凯尔斯,这个曾被授予三枚荣誉勋章的男人是约翰在卡莱尔镇工作时的上司,也是他一生的挚友,他还做了珍妮弗的教父。虽然鲍勃不是唐•克里昂那样的意大利人,而是位爱尔兰天主教徒,但他一直很认真地履行着自己教父的职责。他和妻子巴巴拉每年都会来约翰家拜访三四次。玛丽过世的时候,两人还特意请了半个月的假期留在这里帮忙。斯凯尔斯夫妇没有孩子,对他们而言,珍妮弗和伊丽莎白就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①瓦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1892),美国著名诗人,本诗选自他的诗集《草叶集》。 ②电影《教父》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意大利裔,五大黑帮家族之一的柯里昂家族的一家之主,黑帮教父,由马龙•白兰度饰演。 “她长大啦,”约翰伤心地说,“她外婆送了条价格不菲的金项链给她,那可比我送的宾尼熊和那袋妖怪卡片贵多了,对了,那袋卡片她还没拆呢。我还买了可以在放学后自由进出迪斯尼乐园的门票,本来打算吃晚饭时给她,但我怕这次她不会买账。” “你是不是想起了她六岁、伊丽莎白十岁时,你带她们去的那次?这次确实有点儿时过境迁的感觉,但放心吧,你肯定还能见到小姑娘开开心心地冲进迪斯尼乐园的,说不定伊丽莎白也会一起去呢。对了,伊丽莎白还好吗?” “我在想要不要一枪崩了她男朋友。” 鲍勃听了大笑起来。“搞不好我没有女儿还因祸得福了呢,”他说,“儿子也是,嗯……” 鲍勃沉默了一会儿。“嘿,让我跟珍妮弗说两句。” “没问题。” 约翰进屋喊小女儿出来。小姑娘兴冲冲地跑出房门,抢过电话,脖子上还戴着那条该死的项链。 “嗨,鲍勃叔叔!” 约翰轻轻拍了下珍妮弗的肩膀。“胰岛素注射完了吧?”他问。 女孩点了点头,继续绕着屋子和教父聊天。约翰站在一旁,目光投向窗外,远处山谷另一侧的山峰连绵起伏,好一派清新幽美的春日怡景。看着亮丽的风景,他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再过一会儿,珍妮弗的朋友就会赶来参加今晚的生日派对。他在烤架的侧板格栅上做了不少汉堡肉,等孩子们来了可以一起拿到珍妮弗房间里吃。直到上个周末,男人们才开始给后院游泳池放水,尽管现在还有点儿冷,只有摄氏二十度,但他相信肯定会有孩子愿意跳进去玩儿的。 等孩子们走了,他要先把游泳池冲洗干净,然后去参加“圆桌会议”,或许稍晚些时候他会继续钻研那篇由他负责的内战日志。里面主要分析了李①和格兰特②作为战略指挥官如何如何……都是些连白痴都知道的事情。尽管题材没什么新意,但写完至少能让他赚五百美金,并在自己明年的任职考评上再添一笔亮彩。更何况明天他第一节课是在上午十一点,所以今天可以晚点儿睡。 ①罗伯特•爱德华•李(Robert Edward Lee,1807—1870),美国内战期间南部同盟军著名将领。 ②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Ulysses Simpson Grant,1822—1885),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北军总司令,美国第十八任总统。 “爸爸,鲍勃叔叔要跟你说话!” 珍妮弗举着电话从卧室里走出来。约翰接过电话,在女儿头顶亲了一下,当她离开的时候,又开玩笑地朝她屁股狠狠拍了一下。几秒后,女儿房间里那该死的音响声突然放大了一倍,猛地发出震耳的声响。 “喂,鲍勃?” “约翰,我得挂了。” 听得出来,鲍勃言语间似乎忽然染上了些许紧张。他听见电话另一头汇聚了好多声音……有人在大喊,可他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珍妮弗的音响快把他的耳朵震聋了。 “好的,鲍勃。你下个月过来吗?” “约翰,又出事了。这边有点儿麻烦。我先——” 通话戛然而止。 就在同一时间,棚顶的吊扇渐渐停止了转动,珍妮弗房里的音响也哑掉了。再看他这边的办公室,电脑屏幕上的屏保不见了,十九寸显示器下的绿色开关指示灯也熄灭了。约翰隐隐听见一阵嗡嗡声,他知道那意味着房子的安全和防火警报系统正在停止工作,不过很快,这细微的声响也跟着走向寂静。 “鲍勃?” 电话另一端依旧鸦雀无声。约翰猛地合上手机。 该死,电源故障。 “爸爸?” 是珍妮弗。 “我的CD播放器没声了。” “是的,宝贝。”他心中暗想,谢天谢地,那破音响总算不叫唤了,“好像是电源出了故障。” 女儿看看他,有些失落,似乎约翰应该为此负责,好像明明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让CD播放器重新发出声音,可他却束手旁观。其实,要是约翰真有本事让那台该死的CD播放器永远安静的话,他会很乐意去做的。 “我的生日派对怎么办?帕特刚送我一张CD,我还想放给大家听呢。” “别担心,亲爱的。我这就给电力局打电话。我猜可能是他们的变压器烧短路了。” 他拿起家里的座机……死寂一片,完全没有拨号音。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是因为某个酒鬼开车撞倒了山下的电线杆,结果家里所有电器设备都停止运转了。至于那个酒鬼,当然没被怎么样,他撞完就溜了。 换手机打。约翰再次翻开手机,狂按上面的数字键……毫无反应。 真见鬼。 手机也完蛋了,约翰随手将它放在了厨房餐桌上。 他困惑不已。想来手机一定是在鲍勃挂断的瞬间没电的。真要命,现在家里也没电,他要怎么给手机充电,好打电话给电力公司呢? 男人看向珍妮弗,小姑娘也盯着他。她眼中充满期待,仿佛此刻约翰能为她解决眼下面临的所有麻烦。 “没事儿的,小家伙。你看今天天气多好,他们一定已经在抢修了。其实你根本不用一直听那些垃圾音乐,为什么不能像帕特那样,多欣赏一下莫扎特或是德彪西的作品呢?” 帕特不高兴地看着约翰,不悦的眼神瞬间让男人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父母教育孩子过程中常犯的错误:记住,永远不要把你的女儿和她的好朋友作比较。 “我们去外面遛遛狗吧。说不定到晚饭的时候就来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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