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门诀致读者_无门诀致读者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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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门诀——致读者

去岁暮春,寻访留存日本的汉籍珍本的本身工作告一段落,回程途中,我顺道去看望了一位特殊的病人。病人所在的精神病院位于本州东北部宫城县的乡间,坐落在一面靠海的山坡道上。这是个平常的下午,几片薄云停在山头,熙暖的日光静静照射着眼前这个由山谷合围而成的内港海湾。 问明我的来意后,管理人吉田院长向我介绍了病人的大致近况。说来也巧,之前恰曾听人说起过这所病院:几年前,这里收容过一个叫做藤村新一的名人,此人涉嫌伪造日本的旧石器考古遗迹,酿成了一时轰动的学界丑闻,内幕被揭发后,他自行砍下三根手指,因此被仙台地方检察厅送到这里接受甄别治疗。 “这里平时访客不多,您可是位稀客,不过,我真不希望他又带来什么新的麻烦。”吉田院长苦笑着打趣道。之后,他带我参观了病院设施,还去看了病人的监护病室:与普通医院不同,这里的病室都是单间,门外安装了刷着白漆的铁栅栏;房间正方开间,看去很整洁干净,面积约十平米左右,正面开有两扇同样刷成白色的上下开合的气窗,不消说,窗口也堵上了铁栅。除了卧床被褥,没有其他多余的陈设,靠窗却放着一张尺寸奇大的案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文房用具,一旁的字纸篓里,扔了不少揉皱的纸团。 院长俯身随手翻出一个纸团,满以为会看到片言只字,却发现上面的字迹都被黑墨涂掉了。我有些沮丧。转念又想:院长当然有这个特权;可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若没有征得病人的同意就东翻西找,就有窥探隐私的嫌疑了。 病人平时的生活极有规律,七点起床,用过早饭后,上午就在这里研墨写字打发时间,护理人员很少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因此,没人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这个时间,是病人们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院长示意我走到窗口边去,他抬手所指的方向,是内院一处布置了环形步道的花园:几个穿着条纹格病服的病人正在里面逡巡散步;院落尽头,有几株枝繁叶茂的榉树,树荫下面,那个坐在条凳上、低着头若有所思的病人,就是我此行的访问对象。 花园的高墙外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不远处的地底,几台打桩机时不时地发出震颤人心的砰砰声:可这个病人似乎根本不为所扰。院长说,病人目前的病情已稳定,各项检查指标都很正常。不过,他可能在入院前就已患有轻度的失聪。 对病人而言,这或许不是坏事:他的肉身似乎已从这个喧嚣世界摆脱出来,因而呈现了一种独特的气质。我们下楼走进院子里,院长凑在他耳边向他介绍我这个访客,完了后就起身离开了。我们彼此互致问候,而我发现他的吐字发音很清晰正常,并没有一般精神病人常有的滞涩情状;此后的谈话也没有什么障碍,只要站在距离足够近的地方,病人还是能够听清楚(或辨析出)我的声音。他看去五十多岁,脸形瘦削,身形略微佝偻;不过,第一次与他双目对视,却有种异样感:那目光灼然清澈,一点不似寻常中老年人的浑浊。大部分时间里他都用中文与我交谈,话语间带有浙闽一带的南方口音,对一个生于异国从来没有接触母语语境的人来说,这确实让人惊讶。 此外还有个特异之处。不知凭借什么能力,他似乎总能精准捕捉到对谈者的意图。也许,他早已为此次来访提前做了准备。或是心有灵犀也未可知。 对他的病况,我没有持怀疑态度(毕竟医师们已给出了专业诊断,除了吉田院长,东京大学医学院的几位专家也参与了鉴定)。但另一方面,我对他本人又抱有某种不容置疑的信任:此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已证明他所言不虚,很多细节与他早前的描述一一符契。这说明了一个事实:若换个角度而言(就像玻璃缸里的金鱼和养鱼人之间的互位关系),他——这个被诊断为患有间歇性妄想症的病患——才是保持了最高程度醒觉的人,在他语静动默的姿态神情里,正存有一个我们本身无知无觉、对他而言却异常实在的世界。 与无名氏见面的一个月后,宋汉城寄来了记录事件始末的旅行笔记以及装了一纸箱的材料:照片、地图、论文,调查书、鉴定报告、档案复印件散叶,若干张索引表和书目,甚至还有几本禅宗史、地方志和考古学方面的参考书。 根据上述材料,又花了一个月时间,我大致理清了事件的前后脉络,并将它们初步汇整打印成文。即将结束在日访学的行程之前,我和高木直子又一次拜访了他。我请院方提供一间光线敞亮且便于私人谈话的安静房间,承蒙好意,吉田院长很快安排了一处,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作了谈话录音。出于谨慎起见,我特地将书稿复印件带给他过目,希望他能亲自审定与他有关的部分内容(在外人看来,我的举动肯定是超乎常理的。) 他接过书稿,用手摩挲着我特意请人装裱的布制封面,端详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喜悦之色;但这喜悦并没持续多久,他很快又恢复了一向的淡然表情,用那双诡谲(还是智慧?)的眼睛望着我,目光依然非常的柔和。 “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无须说话了。”说完,他将书稿交放到了凳面上。 那天,他真的就这么闭口不言了。我向他道别时,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回国后,在继续润色书稿期间,我又一次打电话到宫城县的这间病院:吉田院长告诉我,病院方面在获得警方出具的许可文书后,已让他出院了。由于入院时病人是作为“流浪族”登记的,因此院方的病例档案中并没有其他资料讯息,此后的行踪去向,就不得而知了。至于无名氏在几次访谈中讲述的内容,我将在内文的适合章节予以披露。 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 在诸位读者揭开扉页之前,有必要将本书的编撰特色提前说明一二,以便作为进入本文前的导读。 非常抱歉的是,本书并不适合那些习惯于“刺激情节”的重口味读者。我这个非职业作者恐怕会辜负他们的期望。拿烹饪来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不太喜欢做浓油擦酱加麻加辣的开胃菜,却乐意把厨房当作锻炼厨艺的一间实验室,想着法儿烹出一道淡而有回味的偏门佳肴。因此,倘或有读者顺手翻过几页后很不幸地觉得味道寡淡,他当然有放弃不吃的权利。 至于我本人,当初受人之托写下这些文字时并没有考虑太多。作为事件的亲历者之一,自己当然负有将它记录下来的责任;此外,因偶然介入异国的一桩文物调查而踏上了一段回溯之旅,仔细想来,其中确实也有不可思议的机缘巧合。冥冥中似有一股无形力量,牵引着我们在过去、现在和未来间穿梭往返,在万花筒般多变的历史内层里辨识回味;命运如此厚待我等,不意间送来了一叶轻舟,我们只须泛舟而下、随兴采撷,沿途的风景与市镇、道路与阡陌、过去未来际的人物和其命运,就会各自展现它们的轮廓色调、它们的吉光片羽。埋首案头时,我常把自己想象成古代的一位画师,笔下流出的这些黑豆般的文字,正幻化为晕染的水墨、枯湿的线条,终就铺展成一幅奇幻山水长卷;那么,在另一个机缘到来时,这幅画卷也会在他人的心田里打开,种下一些趣味纯正的根苗幺?无庸赘言,我是抱有这样的期待的。 本书追述的历史线索幽微难辨,资料来源多样,涉及人物众多;为满足一般读者的阅读趣味,我不得不搭起了一个类似章节体小说的的框架。对宋教授的旅行笔记的原稿文字我做了一些必要的技术处理,内容上有增删(增加部分来源于宋教授的事后补述以及我的实地探访),叙述的顺序也做了很大调整,间或会也在线性故事的中间插入其他内容片段(随想、评论、注解、素材节录、禅师的语录偈颂,或是个人的回忆等等),因此,行文过程中难免会经常性地跑题。然而,对那些既有耐心又有探索热情的读者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阅读体验。 说实话,我对约定俗成的文学范式总抱有固执的成见。而成见之所以成为成见,那是因为本人多年来一直是个口味挑剔、乐于在文字中寻微探赜的另类读者,而不是一个体恤读者需要的理想作者,且自己甘之如饴而执迷不悔。这个习性有可能会让全文失去某种连贯性。但我这个任性的懒汉,却幸运地得到了宋汉城教授的出手相助;他于百忙中抽出宝贵时间,审订、校阅了全文;此外,还为已大致分段了的章节加上了小标题。细心的读者们将会发现这些标题的妙用:它们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了散漫为文的负面效果,并能将读者的注意力不断带回到事件本身。 在开篇“楔子”部分,详细报导了发生在东京根津美术馆的“入室幽灵”事件,诸位不妨把它看作是一个前奏。之所以用“报导”这个词,是因为我几乎全部引用了几个当事人的口述内容。而我和宋汉城先生两人的介入,事后看来,可以说纯属偶然,若非那天在颍川堂书店的巧遇,这个故事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在此之前,我利用学术交流的机会,一直在寻访日本留存的汉籍古本,经几位日本学者朋友的热心引介,就此也与几个古书店店主成了莫逆之交;其时宋汉城先生正在考察中日禅宗交流史,因为共同的兴趣,我们就经常约在书店见面。谁能预先料想到,在东瀛文物收藏界漾起的这波小小涟漪,却不意引发了国内的后续波澜?现在想来,偶然事件自有它必然的宿命成分,在某种意义上颇具象征意味;有心的 读者若掩卷反思,自会发现此中蕴含的历史逻辑。 这部分内容由宋汉城教授的好友高木直子小姐进行了审核。众所周知,她陪同宋教授在前几年一起参与了巴利圣典会的历险,因此,她非常乐于为我在写作过程中碰到的难题提供帮助;通过朋友关系,她从有关部门复印了可以公开的部分调查资料,并且还替我安排了几次访谈,在此一并致谢。 鉴于几位当事人在访谈中(以及旅行记里的宋汉城教授)都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口吻,为避免身份混淆引起的阅读不便,故事中的“我”都会隐身在“从容斋主”这个别名后面;借用这件客观中立的外衣,还有另一项额外的便利:我就此不再受角色拘束,因而可以穿插进一些我认为有必要补入的内容。 此外,旅行记中提及的寺院名字及诸色人物的姓氏,为避免对号入座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全部都使用了化名。故事的发生地,其大致方位在我国浙闽赣三省交界的内陆;这一带自古以来山河秀美、物阜民丰,而在宋室南渡之后,此间更是天下禅僧衲子(包括新罗和日本的留学僧)风云际会的中心,涌现出了不少禅门巨匠;在当时的禅师语录里常可看到“川僧藞苴①,浙僧潇洒”这样诙谐亲切的语句,由此约略可见当时僧侣的情态风貌,在那个天地幻变、乾坤翻转的年代,长江一头一尾这两个地区确可谓是虎啸龙腾的所在。与今日的人文面貌相对照,在追慕古德之余,也实在惹人发想。 终于完稿了。从它最后呈现的样式来说,确实更接近一般所称的寓言小说。 从容斋主 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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