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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和我的律师联系一下？” “正经点儿，我在和你说正事。” 他挺直身子，双眼凝视着她：“不，我没去过，为什么这么问？” “别介意，不是什么大事。”她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椅子发出吱咯吱咯的响声，彼得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真的没什么事吗？”他问。 “我大概有些神经过敏了，应该没什么事。当我感觉不对时，总会有些烦躁。” “你觉得什么事不对劲？” “比如说我的工作服，我平时总是把它挂在门后，但今早我却发现它平铺在档案柜上。这不是海伦或其他助理做的，我问过她们了。” “也许清洁工打扫卫生的时候动过它。” “最离奇的是，我的听诊器竟然也不见了。” “现在还没找到？” “看来我得借护士长的用了。” 彼得皱着眉头扫视了一眼房间。“找到了，在书架上。”他走到书架旁，听诊器就放在镇纸旁边。 她默默地从彼得手里接过了听诊器，好像拿了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似的。仿佛一条黑色的毒蛇正攀附在她手中。 “嗨，你没事吧？” 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想我是累了。”她把听诊器放在工作服的左边口袋里——通常她都会把听诊器放在那儿。 “没事了吧？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事，现在我想回家了。”她走出办公室，他也跟着走进了外面的办公区。 “和上午来的那些警察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我不需要任何帮助，谢谢你。”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回答竟然会如此冰冷。她马上对彼得道了歉，彼得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你需要的帮助，我十分乐意效劳。”他轻声说，“我们是一起工作的伙伴，对吧？” 她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明早见。” “彼得？” “有事吗？” “早上过来的那两个警察，以及他们找我的原因——” “你不必告诉我。” “不，我应该告诉你，如果我不说，你会一直心存疑虑。他们来找我询问一件凶杀案，一个女人在上周四的晚上被杀了。他们问我是不是认识她。” “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们弄错了。”她叹了一口气，“只是一场误会。” 凯瑟琳转动钥匙，锁孔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进门后，她又迅速挂好门上的链条。她在家里设了好几层防线，避免遇到上次那样突如其来的灾祸。确定没什么事以后，她脱下鞋子，把兜里的钱包和钥匙掏出来放在樱桃木小桌上。然后走进了铺着厚实的白色地毯的起居室。因为有中央空调的缘故，房间里的温度凉爽舒适。此时屋外的温度高达三十二度，但屋内夏季温度从没有超出二十六度，冬季也没有低于过二十度。人生之中像这样能够预先设定的东西真是太少了。这几年，她一直在努力把自己的生活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她之所以在联邦大道选择这样一套拥有十二个单元房的住宅楼，一方面是因为这栋楼是新盖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这有一个安全的停车场。尽管这里不像后湾那样拥有历史悠久的红瓦建筑，但她至少不会为旧楼经常出现的安全隐患而感到苦恼。对凯瑟琳来说，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安全隐患问题。她的房间布置得简洁明快，除了少数几样家具着过色以外，其他是清一色的白色。白砖，白挂毯，还有白色的沙发。她认为白色象征着纯洁无瑕，一尘不染。 她走进卧室，褪去身上的衣物。她把裙子挂了起来，然后把衬衫扔进了干洗店的洗衣篮。随后她换上一条休闲裤和一件无袖的宽松上衣。当她光着脚走进厨房时，感觉安稳而平静。 原本今天早晨她的心情非常好，但两个探员的拜访破坏了她的好心情，整个下午她一直在犯着各种各样的小错，不是拿错了实验卡片，就是在处方上把日期填错了。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这恰恰说明她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两年来，她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萨凡纳发生的事。记忆中的画面虽然常常会毫无征兆地浮现在眼前，像刀子一样切割着她的心，不过每次她都能马上把思绪转到别的事上。但发生了今天的事之后，她不能再假装萨凡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 光脚踩在厨房的瓷砖上感觉冷飕飕的。她拿出一把开瓶器，打开一瓶伏特加。她一边啜饮着美酒，一边用土豆、洋葱、香菜和意大利奶酪做着拼盘。从早饭到现在她没吃过什么东西，酒精直接流入血液，刺激着她的每一个器官，当刀和案板有节奏的碰撞声与大蒜、罗勒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时，她愈发觉得舒适。烹饪无疑是调节心情的一剂良药。 厨房窗外是波士顿市拥堵的马路，车鸣声无穷无尽。但在窗户紧闭的房间里，?用橄榄油炒了个番茄，倒上一杯西昂蒂红酒，又烧好开水煮了一份意式天使面。空调正徐徐送出冷气。 饭做好后，凯瑟琳把意大利面、沙拉和红酒一齐摆在桌子上。她一边吃，一边听CD播放机里播放的德彪西进行曲。尽管非常饿，做的菜也极费心思，但她毫无食欲。她强迫自己吃一点儿，可喉咙却好像堵上了面团一样，什么也进不去。甚至喝下第二杯酒也不能驱除堵在喉咙口的这团东西。她放下刀叉，盯着剩下的饭菜发呆。进行曲此时正好进入了高潮，泪水不断从她的眼角流落下来。 她把脸埋入手臂，起先并没有发出声音，好像悲伤一直都被装在瓶子里，瓶口的封条永远都不会被打开一样。接着她开始低声抽泣。又过了一会，她终于大哭起来，压抑了两年的情感终于爆发了。心灵受到的伤害曾经日日令她从梦中惊醒，她无法回避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她不知道这种痛苦到底埋得有多深，也不知道何日才能走到尽头。她就这么一直哭着，直到嗓子哭疼了，肺部感觉到阵阵痉挛才告一段落。 最后，眼泪流干了，她躺在沙发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突然，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她的心怦怦直跳，汗水浸湿了衣衫。周围有没有什么声音？是窗玻璃的碎裂声还是陌生人的脚步声？到底是什么使她从沉沉的睡眠中惊醒过来？她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错过入侵者发出的细微声响。 汽车车头灯发出的耀眼强光突然穿过玻璃，射入室内，这分明是一部疾驶而过的汽车。她的起居室突然变得很亮，但马上又陷入了黑暗。她聆听着空调通风口冷气发出的咝咝声和厨房冰箱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陌生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可能引发梦魇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