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炉子下的酒瓶 上帝终于走了,可是脑子还是不能恢复平静,身体失去了控制。有种力量推着我一路向前去面对激烈而躁动的世界,想让自己置身于任何可以阻止疯狂思绪的情形当中。突然之间我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愿望变得如此强烈。我必须把自己的身体填充到快要爆炸的境地,然后从那种窒息的状态中慢慢被掏空。食物,解决的方法就是食物。我厌恶自己的身体。赤身裸体站在卧室的镜子前面,掐着身上的肉,贪婪的、饥饿的、恐怖的肌肉,软绵绵的肌肉下面藏着完美的干净的骨头。 狠狠地掐,皮肤上出现红色的掐痕。身体背叛了我,它戏弄、背弃、欺骗了我。我开始一天天绝食,直到那一天如约而至--在胸膛中,黑色的大洞缓缓地张开了嘴。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在厨房里,站在餐台旁边,把食物塞进嘴里--把任何可以找到的食物,任何可以把我填满的食物都往嘴里塞,脸上沾满食物,嘴里塞得满满的,可是我不能停下来,双手一直把食物往嘴里送。我讨厌自己这样子,我想苗条些,想自己瘦骨嶙峋,想除掉饥饿的感觉,想除掉浮肿的身体。四年级了,每天放学回到家里,我都尽量不去厨房。坐在卧室里的椅子上,紧紧拽住扶手,空荡荡的房间回响着一片宁静。 坐在那里,牙齿咬得咯咯响,然后脑子里嗡嗡的响声逼着我跑到厨房里,开始尽情享用桌上和冰箱里剩下的残羹冷炙,不管什么都往嘴里塞。我靠在马桶上面,把手指从嘴里伸进喉咙,身子上下抽动开始呕吐起来,直到最后吐出血来。我站起来,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干净而清爽。用手抚摸着扁平的肚子,敲着我凸出的肋骨,心满意足,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打开门,脚步轻盈地走下楼,走进厨房,继续暴食与呕吐的过程。食物是秘密和救世主,忠实而可靠,把我从难以预知的思绪中拯救出来。头脑里一直都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旋转的水流随着潮水汹涌而来。绝食的时候,那种曾经淹没我、压迫我的阴郁忧伤情绪荡然无存,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身子空空荡荡。没有了那些飞驰的思绪,不再需要前进、前进、前进,不再需要躲藏在黑暗里。 呕吐的时候,我消除了所有的恐惧和妄想。饮食失调带来了莫大的快慰,我可不愿意让它轻易就离开。这就是心中所迫切需要的,一种自制的替代品,用来替代精神病科医生在了解病情后会开出的药方:镇静剂。饮食失调是找到的第一种可以平复情绪的方法,我尝试了一次,便再也离不开它。在饥饿的状态下,我可以集中注意力,不再需要控制自己的思想--控制了身体,于是心情也得以释放。活着就是为了去追寻那些特别的东西:消瘦、死亡。我的目标明确、持之以恒,终于解脱了。父母很纳闷,为什么家里的食物都不翼而飞了。我告诉他们小孩子需要食物来长身体。炉子下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