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工作下地狱的人_脏工作下地狱的人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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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工作——下地狱的人

直到下了地狱,我才拥有了真正的乳房。三十九岁死去时我的胸部还不到A罩杯,通常都在儿童服装区买胸罩。我死时穿的胸罩一半印着独角兽图案,另一半印着彩虹。 开始我以为这是对我毕生愿望的惩罚。我一直都想要大胸脯,现在终于实现了,并体会到了它们的种种麻烦──背痛、他人的过分注意等等。但我很快发现这里所有女人都有大乳房,一个女人拍着我的肩说:“它们是用来自卫的。”她眨了眨眼。这句话直到有男人跟我凑近乎时我才明白。他是那种无论何时嘴里都要叼着根牙签的人。刚来到地狱时,我很惊讶他们允许人们携带牙签这样的尖利物品。我本以为这里的规矩和监狱差不多。但我到这里的第一堂课就是地狱与监狱不同。 那人激怒我时,我的乳房开始发出渗滤的声音,像是有人强行挠它们的痒。我的乳头变硬,像喷嘴一样喷出机油味的带泡绿色液体,喷到男人身上时他的皮肤开始冒烟,起水泡。 我看着他跑向岩浆池,对着自己的倒影喊着:“我永远成了基因突变了!” 一个名叫本的巨人把手放在我肩上。本的全身镶满眼睛,样子恐怖。“抱歉。”他说。一只戴着眼罩的蝙蝠从他的胡子里探出头来。 地狱里有些人很好,他们只是在某一时刻做过一件理应受罚的事情罢了。比如我杀了我丈夫。但我也难过的自杀了。 * 地狱其实没那么糟糕,但的确臭烘烘的。人们经常问:“什么东西死在这儿了?” 答案很复杂,可以是很多东西。我们的货币是头发和肝脏做成的硬币,必须在腐烂前花掉。我们每周有一小笔零花钱,足够大多数人生活,如果想要更多的钱也可以做擦地一类的零工。大多数人都有收集的爱好。本收集眼睛,把它们嵌在自己的身体上。他总是穿短T恤,露出肚脐上他最得意的藏品。 我本以为地狱里会有一帮斧头杀人狂跑来跑去,舔着滴血的菜刀,样子恐怖。实际上地狱根本没那么血腥暴力。大概是温度太高,人们都懒洋洋的,只有袖管高温的加勒比海盗们不那么昏昏欲睡。因为女人可以自卫,他们也不能随便糟蹋,便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用蜂蜜抓苍蝇上。他们其实绅士极了,如果有女人把包掉进岩浆河里,他们会用假腿把它捞上来。这里很少有连环杀手,大多只是脾气暴躁的普通人,或和索尔一样的人。 “我依然为索尔感到难过。”一天晚上,我听到魔鬼在酒吧这样说,就向周围的人询问。显然,地狱每隔几千年就会遇到一个索尔这样的案例。他生活在17世纪,生前和死后都以大脑为食。通常来讲地狱的酷热会使人迟钝缓慢,但索尔似乎变得更加动力十足。他跑来跑去啃吃人脑造成很大的麻烦,魔鬼不得不把他变成一只脑子被吃掉的猿猴。 但这个改变太夸张了。就像一个父亲责备恼人的孩子,孩子低头沉默,父亲却开始后悔一样。在这之前,索尔以他不间断的求战咆哮闻名,现在却忘记了所有说辞,只知道低头捉身上的虱子。魔鬼为他的沉默感到内疚,为了补偿,给了他一个和自动转笔刀马达差不多的大脑。现在所有人和他打交道时都格外小心翼翼。 此外,地狱还拥有数量多到荒谬的护士。不知为什么,她们总在酒吧出没,一边喝着假啤酒一边说她们多想回地上一趟,哪怕只有一秒钟,也足够她们拔出病人身上的导管了。地狱里只有一个小酒吧,却能勉强装下所有人。这里的啤酒不含酒精。 我和魔鬼第一次单独说话时我还在抱怨这一点。 “你会脱水的。”他说,“酒精会让你头疼。” 魔鬼的声音听起来像只抽了几个世纪的烟的爱尔兰精灵。他说他也想戒烟,还给我讲了他穿上风衣到地上的加油站买尼古丁口香糖的事。 “我也从没成功过。”我同情的说。我想他就是从这时开始喜欢上我的。 初次来到酒吧的人总会有安慰剂效应,我也不例外。夜酣之时我感到醉意袭来,与魔鬼的对话也越来越不对劲。 “这天花板怎么回事?”我说,“就像一具巨大动物尸体的内部。”酒吧的墙都是用骨骼和筋皮撑起来的。 魔鬼掐掉雪茄,站起身。“一直就是这样,用的好好的。”他争辩,“干嘛要换呢?”从他的表情我看出他有些受伤。 * 过了几天,有人敲我的门。正是魔鬼本人。 “那天晚上你说的对。”他点头说。 “我喝醉了。”我说,他的眉毛挑了起来。“虽然不是真醉。” “有些东西的确应该更新一下。”我们盯着彼此。他的眼睛变成火样的红色,却并不吓人,而是有种强硬的催眠力量。 我想了想说:“你可以建一座过山车。”我向他描述了我最喜欢的过山车“恶魔大飞降”,从空中直直的落下来,每次坐时我的胃里都翻江倒海。 他思考了一会,同意尝试我的建议。“索尔可以当司机。”他提议。 我们用一场抽奖活动决定过山车的命名。胜者是一位前威斯康星家庭主妇,名叫贝蒂。她给过山车起名叫“碎颅之旅”。 “碎颅之旅”还没建好时,护士们想在旁边开一家检伤分类医院。“不会有人受伤的。”我用胳膊环抱着索尔,以示支持。魔鬼和我已经给他穿上了过山车工作人员的制服,还配有名卡,就是为了让他进入角色。我用目光向他雪球确认,但他却一把抢过魔鬼点着的雪茄,摁灭在自己鼻子上。 “万一呢。”她们说。 医院后来大发其财,因为索尔的状态时好时坏,状态的变化又常常发生在一天之内──他喜欢点燃自己的尾巴和犯癫痫病。有时看样子他就要让列车安全停下,却又在最后时刻把拉在手掌里的大便扔向即将被压成粉末的乘客。当然,这里的人不能再死一次,但还是少不了修复、重组和变形的工作。能量不灭定律在地狱里得到充分的体现。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比如淘气人。他在纸牌游戏中输掉了一条肋骨,留下一个恼人的大洞,但他从来不去补。我曾经接受邀请,上了一节他的瑜伽课,却始终因为他胸腔里乱蹦的十二只小浣熊分神,什么也没学到。它们很可爱,但毕竟是一群小恶魔,每只都长着绿色的龅牙,眼里流出脓液。 我和魔鬼第一次约会就是坐过山车。握着他巨大的手掌使我安心。我和他讲了淘气人的事,他建议我们带他去垃圾场找找能封上他胸腔的洞的东西。地狱里的垃圾场是个百宝箱,我本以为自己在地上趟着大堆奶油泡芙前行的事迹很了不起,那是因为没来过这里。最后,我们用抗鼠牙的铜管把他全副武装起来。我还找到一段打了活结的大肠,里面填着老鼠药,我打算把它挂在吊灯上。“你越来越适应内脏下水了嘛。”魔鬼评价说。我很高兴他看到了我的成长。 * “碎颅之旅”在商业上大获成功。但真正令我高兴的是我和魔鬼一起建立了这项事业。我一直想成为别人可以依靠的左膀右臂,现在终于做到了。 我们把过山车赚的钱存放在我家,但它们很快开始腐烂。“我们的钱臭了。”我对魔鬼说。他看着我,掂量着是否应该告诉我他的真实想法。然后他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让我取来全部的钱。他的动作让我体会到和一个父亲完全不能接受的人交往的强烈快感。 我们拖着包裹走在小巷里,就像含着一颗永不融化的恶臭硬糖:起初是死猫死狗,后来就是死牛,死鲸。我受不了了。“这儿臭死了。”我勉强挤出几个字。墙上还有血液向外冒泡。 “就快到了。”他把我拎起来,放进他胃里的口袋──我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口袋存在。实际上我确定他是为了不让我走路才撕开自己的皮肉,让我呆在里面的。 袋子内部又湿又软,使我想起小时候。每次全家要开车出远门时,外婆总会让我坐在马桶上,把温水倒在我两腿之间催尿。从小我就受到这样的训练,现在又置身于这样一个温暖的充血环境中,“不管怎样,”我心想,“不能在魔鬼肚子里撒尿。”但他似乎比我更早意识到我尿了,于是两相沉默。这是我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刻,如果我不是已经死了的话。 开口前,我用手握住双乳,以便在他发火时自卫。“对不起。”他没说话,我又加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有一刻我简直要窘得昏过去,他却开始哈哈大笑,于是我也笑起来,笑到流出眼泪。我的眼泪是酸性的,闻起来像机油,大概我的乳腺和泪腺是相通的。 我们终于到达小巷尽头,死尸的味道也散去了。 他一点都不把自己的惊人本事当回事,这点我觉得很可爱。他也说我有很多了不起的地方,但其实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比如头顶长头发什么的。 “你感觉到这空气了吗?”我问,但他已经在微笑。这是他对我的致命一击。 我们来到一个冷风呼啸的洞口。在高温中呆的太久,突然遇到冷空气还有些不适。这让我想到初生时的第一次呼吸大概也是痛苦的。我不断吸入冷空气,很快便觉得舒爽,像拉伸酸痛的肌肉一样。 他打开灯,我才看到面前成千上万的冷冻肝脏和头发。他把我们的钱堆好,又紧张的将两只前蹄相对,扣好上面的凹槽。“我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这地方,”他说,“你能想像这里会多么受欢迎。”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保证。”我拉住洞口的一块肝脏,把上身探进冷库中。我想感觉一下内外的差别。 “我知道你不会说。”他说,“如果我仔细思考的话就能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 这令我很高兴。因为说实在的,我的嘴从来不严。 我们在那里呼吸了好一阵冷空气。我想起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只要呼进呼出就感到享受,多奇怪。 “我得回去了。”他终于说,“我离开太久不好。” 我点点头。地狱太热,我的皮肤通常都是浅粉色的,但此时我低头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胸膛和乳房上青紫色的血管。 “你想的话就再呆一会,”他又主动说,“我过会再来接你。” “不,”我说,“我准备好了。”这不是实话。我想他会明白我是为了礼貌才撒谎,从而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他。 他的身上长出翅膀和巨爪,这样回程的时间会短一些。 “我喜欢飞行,我们应该经常飞。”我说。他显得有些不确定,我一直逼问,他才承认不喜欢自己的翅膀和爪子,因为它们让他的头显得不成比例。我本来受不了臭味,一直捏着鼻子,却在开口前松开的手。我不希望自己听起来像我在新泽西的婆婆。 “我觉得你帅极了。”我轻声说。他的爪子又握紧了些。 那周晚些时候,我们度过了一个极端愉快的下午,于是决定晚上也在一起。我想给他烤些司康,但说着说着话就忘了烤箱,点心全烤糊了。我的烹饪和烘焙水平都极差,杀掉丈夫之前我们经常因为此事不和。 “回我那里吧。”他说。 我前世没做过什么令人激动的事──在这里我们把“活着的时候”叫做“前世”,就像生命不是被取走,而是被遗留在身后。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度过假,也只在小时候游过一次泳,肯定没和魔鬼做过爱。 “和魔鬼做爱。”我挑逗地说。我以为他会喜欢我这么说,他却一言不发。 也许是因为他家并不是可怕的地牢。和许多女人一样,我期待他住在一个特兰西瓦尼亚[ 罗马尼亚中西部地区,在吸血鬼故事中具有符号意义。]式的巢穴里。不是说我想被折磨,只是痛苦在地狱里成为了一个不同的,十分相对的概念:不是叫痛,而是心想“我反正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他的卧室古老而简朴,有着常见的腐臭。地狱里的腐臭并不是难以忍受的新鲜腐烂气味,而像是有什么东西自个儿死掉了,尸体还没被人发现。这令我想起我丈夫。如果魔鬼现在从床后把他的尸体拖出来,我该是多么惊慌失措?更糟的情况是他此刻也在地狱里,身上带着尸斑,一直跟踪着我,现在马上就要跳出来毁掉我们的甜蜜一夜。 “还好他不在这。但我丈夫为什么没下地狱?”我问。“我一直以为他会下地狱,而我会去别的地方。” 我们走进小洞里,里面只有一个火把和一张床。魔鬼躺下,看着我。我心领神会,蜷起身子靠在他身上。 视角的变化真是教人称奇。我原来总是督促丈夫剪指甲,魔鬼的指甲是我见过最长的,却一点也不令我反感。这些指甲又厚又黄,颜色很不美观,就像几个世纪前流出的鲜血留下的安静印痕,使我想起古书的脆页。 “你的丈夫很坏,但他不邪恶。”我的脖颈感受到魔鬼潮湿灼热的呼吸。他吻了我,感觉像是一锅汤在吻我。 “你是说我邪恶吗?”我只是好奇,并不生气。地狱对一切事物都起到百忧解的作用,我既在乎又不在乎。当你知道有永恒那么长的时间忘记一些事时,还不如现在就把它们忘了。 “你做了一件邪恶的事情。”他用父亲般斥责的语气说。我无法用言语描述我是多么爱这种语气。“每个人都有可能做邪恶的事。” 我脱下上衣时他的眼中露出惊恐。我以为他怕我的攻击型乳房。“它们会攻击你吗?”我问。“还是只在我生气的时候才会攻击人?” 他起身,拉上洞口的帘子,然后走向火炬。“魔鬼,”我轻声说。“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熄灯吗?”他说话的方式显然不是在询问。 “我想看着你。”我抱怨说。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整件事最令人激动的部分。我知道魔鬼有千万层皮肉,皮肉会一层层打开。他是整个宇宙中最大的昆虫,是龙,是山羊,是人,是烧干净的胡须和皮肤。 “不行。”他说。“现在不行。” 我点点头,他吹灭火炬。我看不见他,但我能感觉到他在膨胀、壮大成五十个黑影,和房间一样大。光消失时我的手还放在他胸口,随后便发觉他的肌肤在掌心下滑动。他像一颗神奇的植物不断生长,后来我触摸的是他的臀部。 我开始用一只手探索他的骨骼,摸到的骨骼远远多于腿和翅膀。我想用手指数清它们的千百个骨节。床已经装不下他的身体,但他还是躺下来,把我拉到他身上。他温热的呼吸霎时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部分还是比较正常的。”他说。但事实并非如此。 结束后,他很快睡着。我能感到他的身体在整个缩小,皮肉闭合,一切复归原位。我听见他深沉的肺音,突然想抽一支烟。我们两个都是烟民。 但用打火机就是违反约定。“尊重他的意愿吧,”我告诉自己。“你还没吸取教训吗?”但我激动得什么都忘了。 我点燃火机的一瞬间似乎过了好几年。我看清了他身体的每一部分:皮肤像透明的蝙蝠,翅膀的细胞,眼皮下粉色的眼珠正在滴溜打转。他长长的舌头在嘴里,胃中全是小手小脚。他是一台机器,一个谜。我觉得看着他的每一秒钟都在变聪明,我看着他就像孩子们看鱼。 然后他醒了,发现我在偷看。 “我以前也爱过人。”意思是说上次和这次完全不一样。我感到自己的肋骨和胃肠也开始像他的肌肤一样生长变化。 他冲我一笑,“。”他的眼神令我感到安慰──地狱和我前生世界不同,但也没那么不一样。我依然会受到伤害,也可以伤害别人。他让我又看了他一刻,火机就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刮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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