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强调,他目前也想写一部中英两文的《张学良回忆录》,承他的高看,我就是他最理想的执笔人了。画龙点睛,真使我受宠若惊。刘绍唐原先也就猜出张公找我的目的,并一再“预约”,由他的传记文学出版社出版中文本。张公虽然说得很诚恳,也很轻松。但他这一要求,对我却引起了极大的心理震撼。老实说《李宗仁回忆录》这部书,可把我整惨了。它几乎把我整到栖身无所,啖饭无门的绝境,真不堪回首……我曾有专文纪录我受难的经过(见中文版李传诸近版序言)。俗语说“一朝被蛇咬,终身怕草绳”。目前这条大“草绳”,真使我心惊胆怕,其牵涉之广,问题之多,作者受苦之大,非身当其冲的过来人不知也。 就以最简单的一项来说吧,这部中英两文,上百万言的巨著,非执笔人下三五年苦功,不足以面世。再者,执笔人和传主,是当今世界上,绝对不同的两种人。他二人背景、个性、训练、任务和经验,都绝对不同。总之,他二人是两种不同的动物。尤其是传主,像李宗仁和张学良,他们都是拿指挥刀的人,把发号施令,绝对服从,视为当然的。可是一旦误入学术界,他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了。朋友,像李宗仁,张学良,这种做了一辈子总司令的人物,如今掉转头来,让别人指挥他,尤其是让一个无名小卒来指挥他,接受以“笔杆来指挥枪杆”这个现实,其受委屈之心,终日彷徨不服的惨状,可想而知也。可是拿枪杆的人,如果未受过严格训练,是要打败仗的。拿笔杆子的人亦然也。他们如未经严格训练,而乱拿笔杆,其结果也是要出天大笑话的。张少帅后来,终于以拿枪杆方式,来拿笔杆,而出了天大笑话,也是必然的后果而已。言之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