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军撤离淞沪,租界上就不再听到炮声枪声,本来慷慨激昂的民气,也突然之间消沉了下去,大家心头压着一块石头,不知来日大难,要演变到什么地步。 这时候,上海市民对自己的今后命运,作出许多打算,有各种各式不同的想法: 大部分的人根据上海历次受到战争的经验,认为租界总是安乐土,“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可能京沪线的战争,会像“一•二八”时期随时可以停下来,或是进行一场有条件的讲和。 小部分人,认为会“长期抵抗”下去,租界虽然能相安一时,但是一旦日军不顾一切地闯到租界上来胡作非为,也是防不胜防的,所以无数与党、政、军有关的人,都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从租界到国军的后方,最大的一条通道,就是由上海到杭州。凡是没有钱而又怕战祸波及自身的,都向浙江方面逃,逃出去的人数,前前后后也有二三十万。 那时节租界黄浦江中还有几艘英商的太古、怡和轮船,定期来往,有钱又有办法的人,都乘搭这批船只逃到香港,但是人数不很多,其中最著名的人物,就是杜月笙领导的许多上海工商界人士。 宋子文曾经开出一张名单,凡是与政治有关的人物,每人分送所需要的轮船船票,要他们离开上海,再坐飞机到后方,免得将来受日本人的利用。据说这张名单一共有四百多人,包括俞鸿钧以下许多大小官员。 军界中人,凡是退休在租界上做寓公的老军人,亦由当局分别致送路费,要他们各奔前程。只有若干别有用心的人留着不走,如老军阀周凤岐,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被暗杀。 一般与党、政、军无关的市民,绝大多数还是留在上海,这许多人认为租界的防范还是可靠,而且既与党、政、军无关,更没有逃难的必要。何况久居上海的人有一种心理:“出门一里,不如家里。”就在这种心理之下,上海租界上还是有着四百万的人口。 在这时还有那么多的人口,不但房屋奇缺,屋租飞涨,而且一切食用杂品,来源少而用量大,各行业的生意,在奇货可居的情况之下,比平时更容易赚钱,好多难民向四乡跑单帮,来来往往赚钱,因此无形中添了不少小康之家和暴发户,大家称其为“发国难财”,国难越大他们发财亦愈多。这类人自然不想逃离上海,而且还希望永久乱下去,那样他们的财源可以日增月盛。 这时不少人感到非常苦闷,大家都想找寻刺激,于是娱乐场所的生意利市百倍,最显著的就是舞厅。本来租界上的舞厅不过十多家,到了这时,好似雨后春笋一般平添了几十家,不但晚间有晚舞,下午有茶舞,中午有餐舞,最奇怪的是有几家舞场还举办“晨舞”,竟然一清早就有人在这些舞厅开始蓬嚓嚓地跳起舞来。 除此之外,有一部分人,认为这场战事,中国没有什么希望,不声不响钻头觅缝地找门路去当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