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政府军全线推进之时,人们曾推断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可能拼将一死。但这并非第一次、也非最后一次令人们始料不及: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未发一枪,全面撤退,在整个过程中,始终不曾与政府军发生过任何军事接触。只有马科斯以笔为剑。如果说,在敌我力量极端悬殊的情况下全线撤退、战略转移绝非游击战史的特例,那么,作为惊人之首例的事实是,大举后撤的不仅是萨帕塔民族解放军,而且是整个萨帕塔社区。人们扶老携幼、背负着政府军过后幸存一点粮食、“财物”,追随萨帕塔民族解放军,举部迁往大山、丛林深处。支持萨帕塔运动的传媒称之为“出埃及记”。那是一个极为壮观而惨烈的场景:在高速公路、山间小路上、在根本没有路径的丛林、山崖间,老人们拄着拐杖、孩子——年长些的背抱着年幼的,头顶着包裹、怀抱着婴儿、甚至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的妇女,行行缕缕、络绎不绝地行走着,越来越缓慢、却义无反顾。从政府军发动进攻的2月10日,直到这一年酷热的7月间,这迁徙方告一段落。等待他们的,是人类难于生存的丛林、饥饿和轻车熟路的死神。但萨帕塔社区的人们信守他们的公决:不投降,不妥协。 在国际舆论和市民社会的巨大压力之下, 3月政府军停止了朝向丛林腹地的推进,新的相持局面再度形成;但不断加派军队的行动仍在进行,终于6万政府军以铁壁合围之势紧紧地围住了只拥有数千人象征武装的萨帕塔人。继而开始的,是旷日持久的“语词的战争”。也就是在1995年,新自由主义经济制度下的危机全面爆发,股市崩盘,迫于美国压力而开始自由兑换的墨西哥比索在短暂的升值之后一落千丈,贬值达50%,原本数量惊人的外债此时变成了天文数字。失业与破产成了日常剧目。萨帕塔人及其支持者的洞见成了现实:墨西哥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区,步入第一世界行列的许诺,此时成了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