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的人母语_讲故事的人母语试读-查字典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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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的人——母语

母语 1 母亲让我哭泣 没有活字印刷 没有电报 没有完美的演讲 公告 发布灾难 无辜地-- 只有一页页的伤痕。 母亲让我述说 没有形容词 为他们悲惨的地图上色 没有名词 为痛苦的氏族分类-- 只有苦难的动词。 我的母语叩击 监狱墙壁上的 句子 母亲让我写下 瀑布里奔腾的 声音。 2 在大地的口袋里 我埋葬母语的 所有口音 它们躺在那里 像松针 被蚂蚁搜集 某天另一个流浪者的 咽声哭涕 可能会将它们点燃 然后,温暖而惬意地 他会整夜听到 真理般的催眠曲 在一个莫斯科公墓 雪一周前已经融化,大地刚刚露出来,像一个醒得太早的人,蓬着头。嫩草一撮一撮地茁起,不过大多还是旧年的枯草:稀疏、了无生气、几近白色。醒得太早的大地蹒跚地走到窗前。无边无际的天空是白的,闪着光,很机灵的样子。天空不泄露秘密,不开玩笑,让人无从捉摸阴晴。大地和天空总是一对。 天空和大地之间,刮着风。东北风转东风。寻常的、司空见惯的风。刮得人们扣上大衣,女人裹紧头上的方巾。风刮过平原,却吹不皱那无数的小水洼。大地已经在自己的肩上围上土黄的披肩。 寒鸦和乌鸦在泥泞的地面上空低飞,任凭风将它们吹偏了方向。既然雪已经融化,虫子就要钻出来。载着沙砾的卡车行驶在泥泞的路上。两幢建筑的工地前,一架起重机正将混凝土托梁吊举到空荡荡的第四层。那第四层还只是个结构平台。在天空和大地之间,没有什么能够彻底完成。 人们来来往往。一些人开汽车来,大多数人乘卡车或老公交车来。举眼望不见城市。然而可以感觉到城市就在不远处:这是声音的问题。在这里,沉默仍然很稀薄,没有海洋般的深渺。 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二十个人,最后四人抬着一口棺材。他们的脸--像其他人们的脸--是关闭的,但又不是锁着。每张脸都将门关上--关在里面,每个人都在与一个古老的必然对话。 他们抬着棺材,踩过苍白的草丛,走向一个木质构造,颇像将军检阅军队时为使每个部下能看到自己时所占据的高台。一个原先在小棚屋里避风的女人走出来,脖子上挂着相机。她是最后照片的临时专家。棺材摆在木高台的底层台阶上,盖子已经移开,面朝着摄影师,可以看到棺材里的妇人。她应该年届七十。家属和朋友在高台的其他台阶上站好位置。 摄影,总是戏弄死亡,因为它将生命之流定格,但是最后照片的临时专家只关心将这群人一个不落地纳入镜头。照片是黑白的。棺材四周装饰的黄色水仙,印出后会变成浅灰色,只有天空几乎仍然显影真实的颜色。摄影师示意右边的人们靠近。 她从取景器里看到的不是悲伤过度的图像。每个人都知道悲伤是私人的、漫长的,而且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人,而他们所定制的照片,却是没有悲伤余地的公共记录。他们盯着照相机,好像棺材里的老妇人是个新生儿,或是一只被猎人狩猎的野猪,或是他们这支队伍赢得的战利品。这正是通过取景器所呈现的。 公墓很大,但是之于大地,它是这么的卑微,所以很不起眼。只有这一次,亡人的平等是可感知的事实。这里没有显眼的纪念碑,没有绝望的陵墓。当嫩草生长的时候,它长在所有的墓前。有些墓前围着低矮的栏杆,不高于枯草。栏杆内摆着木制的小桌凳。整个漫长的冬天,这些桌凳给埋在雪里,就像古埃及的镜子和珠宝,与王室的死人们一起埋在沙里。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积雪融化后,这些桌凳可以为活人服务。 公墓按着一英亩一块墓地划分,每块墓地标着数字。数字模印在木板上,木板钉在木桩上,木桩插在地上。冬天里,这些数字也被埋在雪里。 一些墓碑上镶嵌着玻璃的椭圆形相框,照片是深褐色的。我们区别这人与那人的方式是奇怪的。相对来说,外表可见的差别是如此微妙,如同两只麻雀之间的差别,然而,正是凭着这些差别,我们区别一个存在,就像它的独特对于我们犹如天空一般巨大。 掘墓人--他们的玩笑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一样--已经挖出了几个土堆,土壤是酸性的。 这个公墓始建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数字最小的墓地是最早建造的。坟墓里躺着夭折的,也躺着享尽天年的。而在最早的墓地里,死于中年的更多。这些男人和女人逃过了战争、经历了整肃。他们活过了青春年华。所有疾病都是医学的,有的也是历史的。 白桦树长得极快,已经在墓间茁壮成长。不久,它们就会抽出嫩芽,然后长出血红色的柳絮,挂在枝头,像是一簇簇的绒毛,最后落入酸性的泥土。在所有树木里,桦树可能最像草。矮小、纤细、适应能力强。如果它们承诺某种永恒,那也跟坚固、长寿无关--像橡树和椴树那样--而是因为它们繁殖、扩散的速度之快。它们的生命短暂而重复--像词语,像大地和天空之间的对话形式。 树木之间,可以瞥见人影,活着的人影。刚拍过照的家庭提着花环,水仙花的黄色与哀恸一般响亮。 哦,也许,耶稣,请把你的双脚 放在我的膝头 我俯下身来拥抱 十字架的方尖头, 当我把你 抱在怀里 为你抹上香膏的时候 失去了意识。 --帕斯捷尔纳克(Pasternak) 棺材的盖子最后一次被阖上,钉住。 近旁,一位中年妇女跪在地上清洗一个老墓,仿佛清洗她厨房的地板。地面泥泞,她站起身时,宽大的膝盖被雨水浊污成黑色。 远处,牵引车拖着装满沙砾的拖车;起重机正往第五个楼层吊送混凝土板;寒鸦们,在没有什么能够彻底完成的地方,任由着风将它们吹偏了方向。 一对夫妇坐在木桌前。女人拿出网袋,报纸里包着一瓶酒、三个玻璃杯。丈夫斟满杯子。他们与躺在地下的人干杯,将属于他的那杯伏特加倒在草丛里。 最后照片的专家拍了还不到一打。一个同事刚给她打来电话--在她的小棚屋里,告诉她运河大桥附近的店里刚进了一批雨衣。晚上,她回家时会顺道去看看是否有她儿子的尺码。她从取景器里看到的棺材很小,里面躺着的孩子不到十岁。 在最早的墓地里,一个穿雨衣的孤独男人,靠着一棵白桦树啜泣。他的双手捏成拳头,深深地插在口袋里。一些水洼倒映着天空的云;一些水洼的泥浆混浊,看不见倒影。男人带着似曾相识的神情看了看天空。他们是否在某个同醉的夜晚,一起回忆往事? 带着问题和部分答案,公墓里的送葬者和参观者都试图理解死者和自己的人生,正如死者以往所做的。想象力这份工作--万物万事芸芸众生都在为它建构--永远不能彻底穷尽,不论是在莫斯科城南二十英里处的科耶斯各伊(Khovanskoie)公墓,还是在世界上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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