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光的流逝,其他渠道的信息来源也提到了比利时。所有的线索都很琐碎,但是放在一起就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卡希尔的黑帮团伙一直在向安特卫普的买家提供工业钻石,这桩生意已经持续了差不多十年,如今他们把从罗素堡偷来的部分绘画也提供给了这位买家--没有人能确认到底是哪几幅。用这些画作抵押,卡希尔从那位神秘买家的手里借了一百万美元,他计划用这笔钱购买海洛因,赚取更多的金钱。 一百万美元与这些绘画的实际价值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然而,窃贼们得到这些绘画的时候,毕竟一个子儿也没掏过。外行们在对艺术品失窃案保持关注时往往会犯这样的逻辑错误:他们过分执著于失窃艺术品本身的价值,所以当他们发现卡希尔之流的黑帮竟然满足于一百万美元的小钱,而不是开出更贴近这些艺术品价值的价码--比如两千万美金时,就认定窃贼都是傻瓜。窃贼们会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正确的比较方式,不是两千万比一百万,应该是一百万比零,因为他们做的是无本生意。 那位钻石商把所得到的名画都锁在卢森堡某家银行的保险柜里了,因为他确信这些艺术品都是可以保值的。(与盗窃来的汽车、计算机等每周都在贬值的物品不同,那些出自大师之手的失窃画作可以当做一项安稳的投资,就像好的年份出产的葡萄酒。)据希尔推测,这位神秘买家看来是打算有朝一日把画再卖出去,或者是把它们当做交易的筹码,去换取毒品、军火、伪钞或者其他可以在黑市上流通的物品。 摆在警察面前的难题是如何找到一个合理的办法,把名画弄出保险柜。依据手头得到的秘密情报,查理·希尔与挪威律师取得了联系,对方实际上是一个披着律师外衣的黑社会分子。这一次,希尔扮演的角色与他平常喜欢扮演的有些不同。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名来自美国、受雇于某位中东大亨的艺术品掮客,宣称自己的使命就是帮着这位大亨搭建一个很有规模的、由世界级瑰宝组成的艺术收藏。 希尔在这次行动中的化名是克里斯托弗·查尔斯·罗伯茨,也是日后他追寻《呐喊》时所使用的名字。在日常工作乃至居家生活当中,希尔经常会偏执得让人发疯。身为秘密探员,他应该关注所有细节,做到明察秋毫,但是希尔有时候却非常随意。英国作家瑞贝卡·韦斯特形容某人非常粗俗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浑身上下都是雅骨",照此说来,希尔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根精细的骨头。一方面,希尔可以花上大把时间去编造假的身份证明文件,力求每个细节都尽善尽美;但另一方面,他随时都有可能对着匪徒们夸夸其谈,细致地描述某个城市甚至城市里的某个建筑物,但他先前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 尽管希尔的口无遮拦往往会让自己陷入任何一个新手都能够轻易避免的困境当中,但他弥补过失的能力同样也是其他任何人都望尘莫及的。这类问题常有,只是难以预测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个人生活当中,希尔同样喜欢走极端。曾经有一段时间,希尔频繁接到恐吓电话,扬言会对他和他的家人不利,希尔非常谨慎地摘掉了他家前门的门牌号;然而,怕天气热的他会让前门敞着,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他竟然对此不以为然。 表面看来,希尔的这项装扮成中东地区神秘人物的计划挺搞笑的,但他已经发现了,窃贼们的贪欲是他最可依赖的防身武器,足以将计划中那些漏洞掩盖得天衣无缝。希尔常用的策略是,不用捏造详尽的故事,只需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就可以了。因为他发现,对艺术市场的无知、对西亚石油富豪的偏见,以及好莱坞电影的陈词滥调(阴影里的大人物把脚跷在像战舰一般庞大的办公桌上,点上一根雪茄,充满怜爱地凝视着他的个人收藏当中最新加入的部分)让新一代的犯罪分子们会去自动补足故事的其他部分,但是这些都不过是利欲熏心、头脑混乱的产物。 "你必须找到他们思维方式中的弱点,并好好加以利用,"希尔说,"犯罪分子们总是在寻找某位愿意为换取失窃艺术品而一掷万金的大阔佬。他们总以为在某个地方会有这样的神秘大佬,随身带着自己全部的钱财。当然,这种想法简直是狗屎一堆,但是要知道,犯罪分子们往往一厢情愿地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当中。其实他们可以很容易地了解到事情究竟是怎么样运转的,然而,除了他们自己的声音,他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那个流氓律师告诉克里斯·罗伯茨,也就是假酋长代理人,他可以帮忙买到从罗素堡偷出来的画。通过这位律师,希尔很快就见到了一位叫做尼尔·马尔维希尔的神秘人物。看起来,马尔维希尔与那位安特卫普的钻石买家在某些方面是搭档。 爱尔兰的报纸通常把马尔维希尔形容为"南都柏林商人",至于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则一直秘而不宣,但是很显然,马尔维希尔干得不错。他住在都柏林附近的一所大房子里,喜欢收集古董车,他在西班牙旅游胜地马尔韦利亚也安了个家;他个子高高的,衣着浮华,经常穿颜色鲜亮的夹克衫,高尔夫休闲裤,脚上是带有流苏装饰的路夫皮鞋①。 希尔最喜欢和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了。"我和他半斤对八两,"几年以后,在某次接受采访时,希尔满脸笑容地回忆,"我对这个坏家伙假意奉迎,我们之间曾经一度打得火热。"这两个人彼此之间真是很合得来的。 希尔的第一个问题是把那些绘画诱骗出卢森堡,因为秘密警察不得在那里从事侦破活动。这项法律规定并不是针对苏格兰场,而是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直沿袭下来的,那时出台这项条例是为了确保盖世太保--德国纳粹的秘密警察不会在卢森堡大肆出没,但是如今,它的存在给苏格兰场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希尔编造了一个故事,他希望能够用这个故事抵消卢森堡给自己的工作带来的麻烦。他对马尔维希尔说,安特卫普机场会是一个非常便利的交易场所,虽然那里稍微有点儿不合常规。希尔表示他会在安特卫普机场付钱给马尔维希尔,换得那幅画,然后他会搭乘一架小飞机离开,取道法国、意大利,然后飞赴黎巴嫩。尽管希尔没有把话说得特别露骨,但他还是给马尔维希尔留下了线索,暗示雇佣自己购买名画的神秘豪客就是住在黎巴嫩的,而那里也正是那些名画的最终归宿。 马尔维希尔迫不及待地要看到钱,他答应得非常爽快。安特卫普没问题。但是希尔一直在谈论的那笔钱落实得如何了? 希尔告诉马尔维希尔不要担心。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画不会有问题吧? 所有的非法交易都要非常谨慎,因为谁都不相信谁,与此同时,他们又互相需要。对于双方来说,实际上都面临着相同的问题:一只手插进夹克衫的兜里,当它重新出现的时候,天知道是攥着一张支票,还是一把手枪。 1993年8月的一个夜晚,在安特卫普,用过了德凯撒酒店的晚餐,马尔维希尔对希尔说,他有些东西要给希尔看看。此时距罗素堡失窃案已经有七年了。两个男人走到了邻近的一个停车场,坐电梯上了三楼。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车辆,马尔维希尔和希尔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分钟,以确信他们没有被人跟踪,近旁确实没有人。 马尔维希尔在前面引路,走到了一部奔驰轿车的边上,他示意希尔也走过去,随后打开了后备箱。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塑料垃圾袋。希尔小心翼翼地卷起了袋口。就在袋子里面,是毫发无损的、仍旧装在画框里而不是被切割下来并胡乱卷起的《写信的女郎和她的女用人》,维米尔留下的杰出画作。小心翼翼地,希尔把这幅无价之宝捧在了手里。 "把那样一幅画拿在手上,真是太让人惊喜了,"十年之后希尔回忆道,"毫无疑问,是维米尔的真迹。面对一幅如此美妙的画,你根本不可能产生怀疑,担心说'这是真品,还是赝品'?它吸引了你的全部注意力,你就如同遭到了当头棒喝。" 马尔维希尔是个"非常务实的家伙。对他来说,买卖失窃艺术品无非是一门生意,卖一幅名画给我,跟卖一卡车羊皮大衣给我没什么两样"。 对着这幅维米尔的名画,希尔嘴里长吁短叹,尽量摆出一副艺术品掮客面对艺术瑰宝时的忙乱神情。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对艺术很懂行的人,并且作出懂行的人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希尔开始大谈这幅名画的历史,赞叹其构图是何等之美,在捧起这幅名画的时候,他还特地用手帕裹着手,以保护画作。趁着马尔维希尔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言语所吸引,希尔悄悄地将自己的指纹按在了画布的背面。 那是个预防措施。希尔的这些黑道"朋友们"乐于和他一起去喝一杯,但希尔心里非常明白,该出手的时候,他们也会非常乐于枪杀希尔。有时希尔会谈起那些"落入野蛮人之手的被窃艺术品",他的听众们总是会作出假定,认为他口中所说的野蛮人对自己所偷来的东西毫无鉴赏力。这种假定并没有错,但是希尔的本意还不止于此。像卡希尔这样的黑帮分子们不仅像野蛮人一样粗鲁,更是像野蛮人一样充满暴戾。现在,希尔把自己的指纹按在画布的背面,如果哪天他不见了,那么等到警方通过其他途径终于寻回这幅名画的时候,他们至少能够获得一些线索,知道希尔的失踪是与这幅维米尔的名画有关联的。 随后,希尔把画递还给了马尔维希尔。 一周之后,轮到希尔来安排会面,让马尔维希尔眼见为实了。在花旗银行的帮助下,苏格兰场设法出具了两张支票,已经填好了马尔维希尔的名字。一张支票的额度为一百万美元,另一张是二十五万美元。至于为什么马尔维希尔需要开两张支票,以及他如何与货主分配这些钱,没有人问。 希尔和马尔维希尔一起驱车前往花旗银行设在布鲁塞尔的支行。希尔在前面领路。这家银行的经理已经接到了总部发来的简报,见到希尔一行,立刻脚步欢快地迎了上来。 "你好,罗伯茨先生,很高兴为您效劳。" 银行经理的脸笑得像一朵花一样,希尔则表现出一副被人拍马屁拍惯了的样子。双方寒暄已毕,就到了查验支票的环节了。银行经理毕恭毕敬地把它们递了过来,那架势就像餐厅里的服务员领班用银盘子端上了一份烤羊腿。马尔维希尔把两张支票拿在手里,仔细地、满怀怜爱地看着它们,还给银行经理时依依不舍。 现在,交易的初步环节已经完成,希尔和马尔维希尔都表示,再下一次的会面就将真正进行交易了。到时候,马尔维希尔带着支票驱车离去,希尔则带着名画远走高飞。 希尔和马尔维希尔非常愉快地驾车返回了安特卫普,在路上,希尔稍微有些走神,险些错过了通往安特卫普的高速路出口。直到最后关头,发现了问题的希尔才猛打方向盘,切换到了外侧车道,一辆满载西红柿的十八轮大卡车被迫骤然减速。伴随着大卡车的汽笛发出抗议,马尔维希尔向希尔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干得漂亮,"他说,"现在肯定没人再跟我们的梢儿了。" 这两个男人,这两个在交易过程中早已惺惺相惜的家伙敲定了最后交易的日程安排。时间定在9月1日,地点是安特卫普机场。 到了指定的日子,希尔驾车前往交易地点。一名叫做安东尼的比利时便衣警察扮做希尔的贴身保镖。希尔以前就认识安东尼,并且很喜欢他,更重要的是,安东尼一看就是个保镖。"他壮实得活像个宪兵,"希尔对安东尼的评价很高,"他不喝酒,就靠喝橙汁和酸奶酪过日子。"--听希尔的那副口气,似乎安东尼只靠山羊尿和蚂蚱为食也能过活--"他全副武装,不是有意卖弄,但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他的样子很有震慑力,显然是个很专业的保镖。他身边带着个公文包,那两张支票就装在里面。" 安东尼还是个驾车好手,他开着一辆高品质的、保养得非常好的奔驰轿车。在他和希尔穿越安特卫普市区,赶往机场的途中,一位骑自行车的老太太想要抢在一辆有轨电车之前横穿马路,但她的车铃铛却刚好从车把上掉了下来,滚落在大街上。此时正是早间的上班高峰。 "快停车!"希尔大声嚷着,随后他跳出车子,阻止了来往的车辆,并捡回了车铃铛,把它交到了那位骑自行车的老太太手中。 "她对我微笑致谢,那笑容太灿烂了。"希尔对此事念念不忘,"而当我回到车里的时候,安东尼脸上一副'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事儿啊?'的表情。" 对希尔来说,这次的英雄行为是他根本不可能甘心错过的,在他身上有强烈的英雄主义情结,其严重程度与那些迫切梦想着成为英雄的小男孩儿们差不多。"简直是光辉一刻,"很久以后在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愉快的笑容仍洋溢在希尔的脸上,"那是必须要做的。可怜的安东尼坐在那儿想:'你应该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工作,而不是傻乎乎地去给一个老太太充当骑士呢,她那自行车都快锈没了。'" 到了机场,希尔和安东尼停好车,走进了小小的餐厅。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希尔点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法国白兰地。过了没多久,餐厅里拥进了一群等待航班的乘客,在他们的后边,走来了马尔维希尔和他的一名同伙。 "东西都带齐了吧?"马尔维希尔问。 "那当然。"希尔答道。 在任何生意当中,交接钱款与货物是最难办、同时也最危险的。所以希尔和马尔维希尔都要带上一名同伴,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希尔陪马尔维希尔那名同伴留在餐厅里,马尔维希尔则与安东尼一起离开餐厅,朝安东尼的轿车走去。双方都是开车前来的,于是轿车就变成了理想的验货场所。马尔维希尔仔细查验了那两张支票,确信它们确实是自己在布鲁塞尔花旗银行里所见到的那两张。 马尔维希尔心满意足地回到了餐厅里。他问希尔:"想要看看那些画吗?" 希尔离开了餐厅,与马尔维希尔的同伴一起走向停车场,来到一部标致车的旁边。这部轿车是马尔维希尔租来的。那名同伙打开了后备箱。希尔看到了一个运动背包,大小足够装下一副网球拍,以及一双运动鞋。在运动背包的边上,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个头挺大的东西以及某个呈长方形的东西,并且都被包装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的尺码以及外形与希尔在安特卫普见到的那个完全一样,当时马尔维希尔向希尔展示了维米尔的真迹。希尔先把黑色塑料袋挪到了一边。他打开了运动背包,看到里面有一张卷了起来的画布,希尔确信那就是戈雅绘制的《多纳·安东尼娅·萨拉特的肖像》。看到这幅画让希尔非常高兴--如果窃贼们想要玩什么花样,是不会把这幅画带来的--但一幅有着两百年历史的油画被随意地卷了起来,就如同对待一幅只值十块钱的普通海报,也让人看着心疼。希尔慢慢地把运动背包放下,转向了他期待装有维米尔失窃名画的塑料袋,他把手放在胸前的衬衣上轻轻摩擦,就像是在擦去手心里的汗水。 神兵天降一般,两辆大型宝马车伴随着希尔发出的行动暗号驶入了停车场,一前一后堵住了标致车的去路。每部车里都有一名司机和三名乘客。这些人是比利时快速反应部队的官兵,都是身材高大的特种兵。他们用弗兰德语大声喊着,应该是"放下手中的所有物品,趴在地上"之类的命令。为了不让对方错误理解自己的意思,那些特种兵们"帮着"希尔以及马尔维希尔的那名同伙趴倒在地上。 希尔和马尔维希尔的那名同伴脸朝下趴在柏油路面上,被戴上手铐、搜身,之后塞进了车里,汽车一路鸣笛开到了当地警察局。马尔维希尔和安东尼也被抓了进来。让希尔非常满意的是,这场表演吸引了咖啡店里所有人的关注,惊呆了的乘客禁不住发出赞叹和尖叫。 一到警察局,希尔和安东尼就被除去了手铐,并受到了祝贺,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好好庆贺一番了。马尔维希尔被控以"买卖贼赃"的罪名,但就像《爱尔兰审查报》所描述的,"他奇迹般地被免于起诉"。 世间哪儿有什么奇迹?马尔维希尔不被起诉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艺术品犯罪没有被认真地对待。在撤销对马尔维希尔的控罪时,比利时法庭提出的依据是:罗素堡盗窃案是发生在爱尔兰的,已经超出了比利时法庭的司法管辖权。 黑色的塑料袋里装的确实是维米尔的那幅失窃名画。比利时警方一共起获了四幅罗素堡失窃绘画(以及三幅毕加索的仿冒品):维米尔的一幅、戈雅的一幅,以及安东尼·韦斯蒂尔①的一幅肖像画、加布里埃尔·梅特苏的《写信的男子》(ManWritingaLetter)。梅特苏的这幅作品与他所绘制的《读信的女子》是配套的,后者已经先期被伊斯坦布尔警方起获,当时窃贼们想要拿它换海洛因。这两幅画被公认为梅特苏最为杰出的作品。 如今,罗素堡1986年被劫走的那十八幅名画当中,只有两幅依然流落在外,它们都是由弗兰西斯科·瓜尔迪克绘制的威尼斯风景画,有谣传说它们流落到了佛罗里达。 维米尔的《写信的女郎和她的女用人》现在被安放在都柏林的国家美术馆,画中的女子神态安详,尽管她见证了这一切。 罗素堡失窃案的主脑马丁·卡希尔于1994年被杀,一名装扮成都柏林市政工人的枪手从司机那一侧的车窗开枪打死了他。当时卡希尔在停车标志前慢慢停住车,一名拿着记事本的男子凑到车窗边上,貌似要询问几个与交通有关的问题。 马尔维希尔于2003年1月在黑社会火并中遭到枪击,尽管身中四弹,马尔维希尔还是朝着最邻近的医院的方向驾车行进了两英里,但快到医院时,他出了车祸,造成了四车连环相撞的事故。对于马尔维希尔的死亡,没有哪个黑帮组织表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