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张画,像《蒙娜丽莎》的微笑,拥有如此广泛的知名度。 她不再是一张画,她是一个符号。 每一个人从幼年开始,在电视上、月历牌上、饼干或糖果盒上、T 恤上、鼠标垫上、拼图玩具上,或扑克牌上,《蒙娜丽莎》的微笑,无所不在,普遍在世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阶层。 一个符号如此被大量复制,不断重复出现,我们对她的“美”其实已经麻木无感。 悬挂在卢浮宫的那唯一一张“原作”其实是非常寂寞的。 很少有人花心思去分别那唯一的一张“原作”和遍布世界千千万万的复制品,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 从全世界涌进卢浮宫的游客,每日数以万计,绝大部分是为《蒙娜丽莎》而来的。 《蒙娜丽莎》变成一种“名牌”,“名牌”以讹传讹,大家争相抢购,最后往往掩盖了“名牌”真正存在的核心价值。 卢浮宫的游客们,以小跑步的速度,冲到《蒙娜丽莎》面前,匆匆看一眼,表示“我终于看到了”。 “名牌”的拥有也许只是一种欲望的满足。 《蒙娜丽莎》也变成一种欲望。 在严密的警卫、电眼、防弹玻璃层层严密的保护下,《蒙娜丽莎》的微笑有一点忧伤,有一点荒凉,有一点无奈。 游客们始终看不清楚她的微笑,防弹玻璃上都是游客张望的影子,游客们看到的也常常只是游客的后脑勺。 《蒙娜丽莎》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一张画。 达芬奇使她以不变应万变地端庄坐着,使她无可奈何地笑着,好像达芬奇早已预料“她”的存在如此荒谬,而世人对“她”的美,也始终似懂非懂。 生命不就是一种荒谬吗?我们对生命不一直也是似懂非懂吗? 蒙娜丽莎,意大利的名字应该是“吉奥孔达夫人”。当时佛罗伦萨的贵族吉奥孔达委托达芬奇,为他第三任妻子画一张肖像画。 达芬奇接受了委托,大概在一五〇三年开始工作。 原来只是一件单纯的人物肖像画,达芬奇画着画着,似乎开始思索“人”的问题,面前的这个女人,美丽吗?美丽可以存在多久?她喜悦吗?因为喜悦,所以微笑。而微笑可不可能传达忧伤? 肖像画应该只是一个特定人物的画像,然而,达芬奇关心的是“人”,是“人”共同的生命现象。 这张画大概从一五〇三年画到一五〇七年,逐渐脱离了“吉奥孔达夫人”,从肖像画转变为一件充满“谜语”、充满隐喻和象征的作品。 一五一四年,六十二岁的达芬奇受教皇利奥十世邀请到罗马,他身边带着这张画。原来受委托的肖像画,却没有交件。 当时达芬奇中风,右半边瘫痪,行动不便,他改用左手练习画画,继续修改这件作品。 一五一六年,六十四岁的达芬奇为自己画了一张自画像。 头顶都秃了,长长的胡须,眼袋下垂,眼角都是皱纹,他在镜子里看着自己,一张衰老的男人的脸,曾经年轻过,曾经俊美过,曾经像吉奥孔达夫人一样受着宠爱…… 他同时画着两张画,一张《吉奥孔达夫人》,一张《自画像》。 他或许在问自己,吉奥孔达夫人有可能就是我吗? 许多学者发现《蒙娜丽莎》谜语一般的笑容下隐藏着达芬奇的自画像。 他开了世人一个玩笑。 游客们在卢浮宫都看不见达芬奇,他们匆匆一瞥,看到的只是表面的《蒙娜丽莎》。 没有人看得到一个美丽女人的笑容下掩盖着一个衰老男人忧伤的面容。 一五一七年,六十五岁的达芬奇受法国国王邀请到昂布瓦兹,他身边带着少数几张画,其中一件是《蒙娜丽莎》。 一五一八年达芬奇在法国逝世,《蒙娜丽莎》成为法国意外获得的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