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禁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的存在,一个巨大的空间意识形态的载体,它以巨大体量,表明皇权对于天下的绝对占有。一个人,无论有着怎样的传奇履历,一旦进人紫禁城,就像一粒尘埃飘进沙漠,变得无足轻重,必须听从于宫殿在空间上的调遣—他的行走坐卧,必须遵守空间的法则;只有皇帝相反,因为只有他才是宫殿的主人,几乎可以不受限制地出现在任何场合,太和殿上的那把龙椅,使他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而不至于被巨大的空间所湮没。当人们在巨大的宫殿中迷失自我,皇帝却在制高点上保持着清醒—中国皇帝曾经有在迷宫中央的台亭上观看宫女在迷宫中奔走往复的雅兴,这恰到好处地隐喻了帝王与臣民通过建筑建立起来的权力关系—帝王通过宫殿,占有并操纵着所有人的身体。这正是宫殿的主题,是帝国专制的政治要求,中国皇帝以超乎寻常的建筑理念表明他对帝国统治的坚固信心。 ………… 宫殿是帝王权力和野心的纪念碑。早在20世纪20年代,希特勒在他著名的慕尼黑啤酒馆演说中就直言不讳地指出:“建筑是一个国家权力和实力的重要象征,伟大的德国必须要有伟大的建筑与之相应。”“我们拥有新的意识形态和对政治权力的不懈追求,我们必将创造我们自己的建筑史书。”希特勒上台后,他的建筑野心在第三帝国的疆域内得以充分的施展,成为他疯狂事业的一部分,他和他宠爱的建筑师们,准备在柏林原市中心的西边,重新建设一个新的中心,一个以“日耳曼尼亚”命名的世界首都,一个由希特勒的元首府、戈林的元帅府、一系列纪念碑、政府部门和商业中心组成的超大都城,其中的圆顶大会堂主体高达1000英尺,能一次容纳18万人,而那一系列“胜利纪念碑”,在“胜利”还遥不可及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设计完成,强化着纳粹的权威和不可战胜的光环。他们的新柏林计划如此庞大、如此威势逼人,在评论家的眼中,俨然“一个邪恶狂热的白日梦”。与它相比,伦敦唐宁街10号的英国首相官邸,实在是不值一提,它只是一处平易的乔治式连幢屋,居住其中的英国首相,与一位普通的公职人员没有什么不同。在他们看来,只有那些没有安全感的独裁者才会建造像贝希特斯加登一样庸俗的东西,或者是需要威尼斯宫巨大的文艺复兴厅来壮胆—这个文艺复兴厅一度是墨索里尼在罗马的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