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感——9

大部分人还觉得自己比较实际，他们对理论家们竭力主张的社会计划的解决方法不以为然——普遍不信任知识分子和教条主义者——因为他们觉得这类方案将人类生活复杂的结构过于简单化了。它们没有遵循生活的结构轮廓，而是企图改变生活的结构，削足适履，使它符合计划本身的简单和对称性。这种做法没有充分注意无定形的人类生活的生动现实；而这些计划31越是不能产生预计结果，理论家们就越是恼火，越是想把现实强塞进某个预想的模型中去——他们遇到的抵抗越多，企图制服抵抗的努力就越暴烈，反抗、混乱和难以形容的苦难就越多，偏离原来的目标就越来越远，直到试验的结果变成了谁也不曾想要、谁都没有计划或预计到的东西，最后往往成了制定计划的人与计划的牺牲品之间在一种双方都不堪忍受、都无法控制的事态下痛苦的、毫无目的的争斗。 如果那些教条、理论和抽象概念有可能是正确和真实的——如果存在一门研究社会的自然科学，而且我们有可能相当精确地预测激进行为的结果——那么为什么“教条主义者”、“狂热的空想家”、“抽象的理论家”等都是明显的贬义词？为什么不应该将那些教条施用于社会？我们并不因为物理学家们信仰物理学的学说而责怪他们；我们并不因为天文学家们忠实于数学方法而谴责他们；而一旦经济学家、社会学家或政治理论家获得了足以改变我们生活的力量，人们就变得疑虑重重、忿忿不平、坐立不安。这部分地可能是因为天生的保守、不喜变化，下意识地坚持他们自己的“常识”理论，也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对旧体制抱着愚蠢的、没有头脑的信仰和愚忠，不管它多么残酷、不公和可怕。但是对教条的这种抗拒不应完全归咎于愚蠢、平庸、既得利益、狭隘的个人主义、无知和迷信等等；一部分应归因于人们对于什么样的行动往往导致成功的结果、什么样的行动往往失败有着自己的信念——归因于对失败的革命的记忆；归因于为了实现爱的国度曾经血流成河，但理想不仅没有实现，而且导致了更多的流血、更多的苦难。这种态度背后是一种正确的感觉：治国之术——统治和改变社会的艺术——既不同于学者的学问也不同于科学的知识；天才的政治家和那些学科的大师们不一样，不会直接地传授他们的知识，不会教授一套具体的规32则，不能将他们干的一切事情都以一种可以被别人轻易学会的方式阐述出来（这样我们就不必再做同样的事了），或者传授一种方法，任何有能力的专家在他们之后都可以运用，而不必具备最初的发明者或发现者的天才。所谓的政治家的智慧、政治手段，与其说是知识不如说是理解力——对某些相关事实有着某种理解，使具备这种理解的人能够判断什么东西才是彼此适合的：在具体情况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哪种情况下采取什么手段才可行、它会起多大作用，并不需要他们有能力解释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甚至都不必解释他们知道什么。是什么使我们将奥古斯都、法王亨利四世、黎塞留、华盛顿、加富尔同莱顿的约翰 ⑧ 、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罗伯斯庇尔、希特勒、斯大林等人区别开的？在某种意义上，后面这些人毫无疑问与前面的那些人一样非同寻常。那前一类人成功的“秘密”是什么？他们怎么知道该做什么、何时去做？他们的事业为什么就能成功，而与他们同样坚决、博学和无畏的人的事业却失败了，往往只留下人类难以形容的痛苦作为纪念？ 一旦我们追问“秘密”是什么，就会明白，没有也不可能有秘密；我们想知道这些人用了什么诀窍解开他们自身境况的谜团，而实际上并没有诀窍。植物学是一门科学而园艺不是；在只能看到表面现象的情况下，行动以及行动的结果取得成功，肯定有一部分是因为运气，但一部分也要归功于行动者的“洞察力”，即对“上层”与“下层”之间关系的一种理解，对组成个人和社会生活的各种不可胜数、微不足道的因素的一种近乎本能的整合（关于这点，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的“跋”中讲得很精彩），其中33运用了各种技巧——观察力、实际知识，最重要的是经验——我们所讲的时机感、对人的需要和接受力的敏感、政治和史学上的天赋等等都与此有关，简而言之就是人的一种智慧，管理自身生活或使手段符合目标的能力，正如浮士德发现的，它们与纯粹的关于事实的知识——学识、科学——根本就不能等同。各门科学中和学术的发展过程中的试错法，这里也有。卡尔•波普尔所称的假定—推理方法以及正统意义上的演绎和归纳，在其中扮演主要角色。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即兴发挥，即时应付，能够估量形势，知道何时行动、何时静候的因素在里面，这是任何程式、秘方、万灵药或把具体情况都看成体现普遍法则的实例的那种手段都无法替代的。 ⑨ 34 然后就是采取关键的一步，或者说经历关键的体验——以区分出并对自己说明一种模式，它提供了所有或者大部分的所需结果。我们称他的猜测是得了灵感，就是这个意思。有许多阿里斯托芬的风格特点以一种半有意识的方式参与他的想像活动，从理论上讲它们是可以被暴露、列举出来和分类的，它们之间的联系也是可以系统地被研究出来的。但这在实践中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事实太微小、数量太大、善于作此类究根问底活动的人太少，等等。当涉及历史和人类活动问题的解决时，情况也非常相像。从某种意义上说，并没有任何实际经验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些解决过程是无法描述完全的，为什么不能将它们归约为科学，为什么天赋、灵感和想像的工作——无论是概括、抽象，还是小心仔细地将碎片拼合成一种模式——不应该由机器来做。但是，如果要使这些成为可能，我们的经验就得完全不同——它多侧面、“多层次”的结构必须根本改变。而且，如果考虑这样一些剧烈变化的可能性（想像力是难以涵盖的），称它们为经验的或许并不正确。它们属于正常人类经验最终的、最一般的特性，基于迄今的人类经验我们尚不能假定它们是可变的；这些特性有时作为范畴而不是经验事实为人们所知。 十八世纪的理性主义者并非没有理由地被指责为无视这一真理，他们认为社会和个人生活中的现象就像牛顿体系里的天体那样，能够以初始条件加上科学法则演绎出来。他们所无视的真理就是：在一般概括和具体情况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前者简单明了，后者极其复杂。但在他们的批评者当中，有一些人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毫无疑问，爱尔维修、罗伯斯庇尔、孔德和列宁的错误在于认为应用科学将解除人类的一切痛苦。而柏克、迈斯特、托尔斯泰和T.S.艾略特虽然看到了这种立场的错误，他们自己却往往认为，虽然科学的钥匙并不是真正的钥匙，但另有某种解开谜团的真正方法——或者依靠传统，或者依靠天启与信仰，或者依靠对生活的“有机”看法，或者依靠返璞归真和单纯的基督教信仰，或者依靠悟到基督教文明的潜流。但如果我们是对的，那么所有这些解决方案原则上都是错的。 现实感是无可取代的。 ○10 许多活动可能都是它的预备，就像考古学和古文字学是历史学的预备。史学家和活动家们从一切可能的地方获取信息。科学的和统计学的方法，乃至极微小的生平细节——都是有用的，都可能增加这种是什么东西就归属什么地方的感觉。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起码的这类普通信息，剩下的就只有无知。尽管如此，如果说使我们能够洞察实际的人与物之间关系的现实感或历史感就是对细节的熟悉，那么所有的理论相反地处理的是一般属性和理想化了的实体——它们处理的是普遍性的东西。 State，the国家（政府）：and control of freedom与控制自由54—56，66，69；and suppression of new ideas与压制新思想69，72—73，75；and property ownership与财产所有权80；and planning与计划83—89，91，96，103；and idea of Socialism与社会主义思想90—91；and class divisions与阶级分化98，100，142；Marx on马克思论134；Marxist hostility to马克思主义的敌意142—143；and First International与第一国际151；and self与自我244；and nationalism与民族主义246—247Stendhal（i.e.MarieˉHenri Beyle）斯汤达85，188，229 Stoics and Stoicism斯多葛派与斯多葛主义78，121，135，168，195，241，244 Strachey，John斯特雷奇，约翰157Struve，Friedrich Georg Wilheim斯特鲁夫，弗里德里希•格奥尔格•威廉110 Subjectivism主观主义xix，26， 170—171，187—189 Sue，Eug ne苏，欧仁198，212 symbols符号：and human assumpˉtions与人类假设15—16；and thoughts与思想62 syndicalist movement工团主义运动97，104，106，110—111，114，149，153 Tagore，Rabindranath泰戈尔，罗宾德拉纳特：and national emancipaˉtion与民族解放xx，250，259—266；and language与语言251，261—262；respect for British achievement尊重英国人的成就262 Taine，Hyppolyte泰纳，希波利特5，231 TalleyrandˉP rigod，Charles Maurice de塔列朗.佩里戈德，夏尔•莫里斯•德47 Tasso，Torquato塔索，托尔夸托196 Tennyson，Alfred，1st Baron丁尼生，艾尔弗雷德71 Thirty Years War三十年战争240Thompson，William汤普森，威廉93Thoreau，David梭罗，大卫148Thucydides修昔底德26，262 Tieck，Johann Ludwig蒂克，约翰•路德维希179，188；William Lovell《威廉•罗维尔》182 Tkachev，Peter特卡契夫，彼得96，164 Tocqueville，Alexis de托克维尔，阿历克斯•德149 Tolain，Henri Louis托兰，亨利•路易116，140 Tolstoy，Count Lev托尔斯泰，列夫（伯爵）：and historical process，与历史进程xvi；and human diversiˉty与人类多样性xvii；profundity and insight深刻性及洞察力xvii，20，148；organic view of life对生活的有机观点34，46，48，148；on limited viewpoint论有限视角68；modesty谦虚192；Anna Akhmatova criticises安娜•阿赫玛托娃的批评209；place in Russian literature在俄国文学中的地位214；Turgenev and屠格涅夫与219—221；and Belinsky与别林斯基221，224—226；artistic comˉmitment艺术责任222—227，230；Tagore and泰戈尔与263；War and Peace《战争与和平》xvi，33 Tomanovskaya，Elizaveta L.（ps. Dmitrievna）托曼诺夫斯卡娅，伊利扎维塔•L.（笔名：德米特里芙娜）145 Torquemada，Juan de托克马达，胡安•德192 totalitarianism极权主义xviii，11Toynbee，Arnold Joseph汤因比，阿诺德•约瑟夫9，42，45 trade unions工会：in England在英国106，156；and economic reform与经济改革157 translation翻译249—250 Trollope，Anthony特罗洛普，安东尼229 Trotsky，Leon托洛茨基，利昂112，114，164 ‘True Socialists’，the“真正的社会主义者”136 Trusov，Anton D.特鲁索夫，安东•D.145 Truth真理：as discoverable可以发现的170—171，174—175，183；and natural law与自然律179；and romantic revolution与浪漫主义革命183；propagation of真理的传播246 Turgenev，Ivan S.屠格涅夫，伊凡•S.202，204，205，211，214，216—222，224—226，230；Asya 《阿霞》221 tyranny暴政73，75 Utilitarians功利主义者191—193，245 Utin，Nikolai I.乌丁，尼古拉•I.145 Utopianism乌托邦主义：unrealisable nature of本质上无法实现xviii，2，53；as anachronistic不合时宜4—5，7—8，11—12，39，41；and science与科学9，51—52；defined定义36—37；and fanatiˉcism与狂热75；SaintˉSimon and圣西门与84；Fourier and傅立叶与85—87；and romantics与浪漫主义者201 value，theory of价值理论97，99，102，157 values（moral）价值（道德的）：as human aim作为人类目标172—174；romanticism and浪漫主义与175—178，181，185—193；objecˉtive客观的245；see also‘moraliˉty’另见“道德” Vandervelde，Emile范德韦尔德，埃米尔143，154 Varlin，LouisˉEug ne瓦尔林，路易. 欧仁116 Viardot，Pauline维亚尔多，波琳娜218 Vico，Giambattista维柯，吉安巴蒂斯塔：on historical patterns论历史模式xiv—xv，45；cosmology宇宙论3；on customs and instituˉtions论习惯与制度5；on cultural uniquness论文化的独特性19；on inner understanding论内心理解185 Vigny，Alfred de维尼，阿尔弗雷德•德188 virtue美德175 Viviani，Ren 维维亚尼，热内154Vollmar，Georg Heinrich沃尔马，格奥尔格•海因里希143，154 Voltaire，Fran⒚ois Marie Arouet de伏尔泰43—44，79，182 Volynsky，Akim L.沃林斯基，阿基姆•L.210 Wackenroder，Wilheim Heinrich瓦肯罗德，威廉•海因里希179 Washington，George华盛顿，乔治32，42Webb，Sidney and Beatrice西德尼• 韦伯和比特丽斯•韦伯105 Weitling，Wilhelm魏特林，威廉96，136 Wells，H.G.威尔斯，H.G.20，52，192 Whitman，Walt惠特曼，沃尔特148will意志244—245 William of Occam奥卡姆的威廉64，74 Winstanley，Gerrard温斯坦莱，杰拉德79 Wolff，Christian沃尔夫，克里斯蒂安64 Wolff，Major Luigi乌尔夫少校，路易吉116 women妇女：status of地位97 Wordsworth，William华兹华斯，威廉48，188，200 Yeats，W.B.叶芝，250Yugoslavia南斯拉夫114 Zasulich，Vera查苏里奇，维拉110，151 Zeno芝诺78 Zimmerwald（Switzerland）奇默瓦尔德（瑞士地名）111 道格拉斯•马修斯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