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感——7

这就是理解人的要旨所在。试图分析和清楚地描述我们在做这种意义上的理解时的来龙去脉，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这个过程在某种意义上“超越”或“超出”正常经验，是某种日常经验的语言所不能形容的神秘先见行为；恰恰相反，这是因为它们是我们平常经验太密不可分的部分，可以说自动整合了大量的素材，这些素材太难以捉摸，太繁杂，无法通过某种科学流程一一分拣，在某种意义上它们太明显，我们太习以为常，以致根本无法逐一点清。我们的语言本来就不是用来描述它们的；语言是用来交流主要属于外部世界的、相对稳定的特征，我们只有以这些外部特征为共同基础才能彼此交往，它们为我们的日常世界划出了边界，我们的生活主要在于控制和利用这些特征。语言也不是用来描述那些过于固定不变、与我们关系太深以至于不被注意的特征，因为它们总在那里——所以引不起具体的问题，因为它们伴随着我们的一切感知（这些是哲学家们以非凡的自觉努力揭示出来的范畴）；语言更不是用来描述尺度另一端那些太不稳定、太短暂的特征，它们赋予事物独一无二的特色，它们构成了具体情境、具体历史时刻的特质，赋予后者无法代替的个性，它们形成了差异的消长，使每个瞬间、每个人、每一次重要行动——每一种文化或人类事业的模式——成为自身特有的样子，独一无二，不同于任何别的东西。既然有这些转瞬即逝的性质，就必先有那些稳定的特征，既不因为无处不在而被忽略，又不因为太倏忽而无法记录，它们是各个正式学科——人类的各门科学与超科学——研究的对象。然而，使得人们愚蠢或明智、明白或盲目的——与有知识、博学或见多识广相对——是能否察觉处于具体差异中的每一情形本身的这些独有特色，亦即它24区别于所有其他情况的那些东西，也就是使它无法付诸科学研究的那些方面，因为这是其中任何概括——正因为是概括——都无法包括的要素。 如上所述，还是有可能对这些独特差异说出一些名堂来的——历史学家和传记家事实上就是为此而努力。正是这方面的能力使一些人成为比别人更深刻的人性研究者；比起别的更博学、掌握更多事实和假说的人，他们能为人们提供更好的解决他们难题的建议。但最后并不是每样事情都能记下、说出或写下来：因为实在太多了；消逝得太快了；它们浸染了表达模式本身，我们并没有自身以外的观点可以客观公正地观察和认定一切。我正试图描述的，简而言之，就是对根本无法测量、称量或充分描述的东西的那种灵敏的自我调适——那种被称为富于想像的洞察的能力，它的顶峰便是天才——它在历史学家、小说家、剧作家及赋有生活理解力（在它的一般水平上被称为常识）的普通人身上都有展现。这是使我们崇拜和信任一些历史学家甚于另一些历史学家的一个基本因素。当一位历史学家对过去的描述使我们觉得他带来的不仅是确凿的事实，而且是以相当丰富和一致的细节对某种生活方式、某个社会的揭示，与我们自己所理解的人类生活、社会或人们的彼此交往足够相像，这时我们才能接下来靠自己，也为了自己去理解——推断——历史上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做、那个国家为什么那么做，而不需要别人为此作详细的解释，因为我们的那些与我们在理解——与一些演绎或推理结论相对——自己的社会时同样起作用的官能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此时我们才承认读到的是历史，而不是一些机械的方程式或一堆松散的历史枯骨的干涩空响。 这就是所谓的复活一段过去的岁月。这条道路布满了变化莫测的陷阱，每个时代、每一群人乃至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视25角，而且这些视角并非固定的，而是在变化，这点只有从我们自有的证据来理解，这里没有任何科学意义上的、现成的最后证明可供利用。检验真理还是谬误、诚实还是欺骗、纯粹的想像重构还是辛苦得来的可靠洞见，要看它们在平常生活中是什么样，在生活中我们不用科学标准来区分智愚、天才和骗子。不仅如此，每一种过去的视角本身，从各个前后相继的观察者的视角来看都是不一样的。文艺复兴时看待事物的观点或生活方式（为那个时代内部各种观点和特性等所共有）是一种视角，亦即独特的见解模式；也有譬如十八世纪的观点，就像十八世纪法国启蒙运动所看到的文艺复兴的景象；而这在维多利亚时期的思想家、二十世纪共产主义者或新托马斯主义者眼里又是另一番情形。存在着种种视角和视角的视角，就像看阿尔卑斯山远近高低各有不同，如果要问哪种看法是真、哪种看法是假，就很无聊了。但在一定意义上，与阐释、理论、假说、视角相对的，由证据证明了的“事实”，必须在所有这些变化着的观点看来是不变的，否则我们根本无历史真相可言。一边是事实，另一边是看法和阐释，中间的界限可能模糊，但界限确实存在。吉本不会因为不是他所认为的事实就摒弃兰克、克雷顿 ③ 或皮烈 ④ 发现的事实（修昔底26 中世纪城市出现的原因归于贸易的复兴，由此根本地改变了普遍的看法。他还著有《比利时民主制：它的早期历史》、《中世纪欧洲经济与社会史》。——译注 ⑤ 达戈贝特一世（605—639），法兰克王国国王（629—639在位），在位期间完成统一大业，迁都巴黎，修改法律，鼓励学术，赞助宗教与文艺。——译注 ⑥ 以扫利亚人列奥，或称叙利亚人列奥（约680—741），即拜占庭皇帝列奥三世（717—741在位），很可能出生在北叙利亚（而不是曾经以为的以扫利亚），曾担任外交和军事职务，后废黜狄奥多西三世并继位。——译注 德也不会这么做）；他可能摒弃它们，如果他那么做了，也只是因为可能认为它们不真实、无关紧要或者不是他想找的。西方文化中关于什么是事实、什么是理论或阐释已有足够一致的意见（尽管各色相对主义者和主观主义者不断要否认这点），使对它们之间界限的怀疑成为一个假问题。然而事实的简单复述并非历史，即使给它们加上能科学地加以检验的假说，它们也还不是历史。只有把它们置于具体的、有时模糊的，但一直不断的、丰富的、丰满的“实际生活”——主体间的、可直接认知的经验连续体——的基本结构中才行。 然而那类洞识是如此地难以获得，前后相继、各不相同的视角又显得如此主观，历史学家们不禁自然地想把避免它们，或至少将它们减至最低程度，严肃地作为自己的责任。所以那些一丝不苟的研究者们振振有辞，宣称确定贤君达戈贝特一世 ⑤ 或拜占庭皇帝以扫利亚人列奥 ⑥ 死于某一年的某一天，不管看来有多么琐碎乏味，都是在确证一件可靠的事实，一样后来的研究者不用再加以发现的东西，知识庙宇里一块坚实的砖；而试图分析“中世纪心灵”或者生动描述法兰克或拜占庭社会，使读者有可能在想像中“身临其境”，这样的努力最终只是臆测和传闻，可能只是一个用于理不通的现代术语造出来的有板有眼的幻想故事，可能很快就被别的什么“阐释”淘汰，后者也是那么随心所 欲，全凭着新阐释者们的兴趣和性情；这并不是历史，也不是科学，只是一些反复无常的自我表现，虽然惬意，甚至迷人，但毕竟不是学术，只是技巧而已。 我们的思想史是一连串交替的膨胀期和紧缩期；当想像力牺牲了认真的观察和细节而过度泛滥时，就会有向着严谨的品质和朴素的事实的健康回归；当对这些事实的描述变得过于苍白、单调和迂腐，公众开始疑惑为什么这么乏味的、与任何可能的人类兴趣联系这么少的一项活动竟然还值得从事时，就会出来某个麦考利 ⑦ 、蒙森、米什莱或皮烈，以某种宏大的综合重述事实，使厌倦的读者恢复对史学的信心，因为它记录的是活生生的人的活动，而不仅是他们生活中冷僻的一角，后者如此孤立，被如此任意地从生活的其余部分抽离，已经不再能解答人们对过去可能提出的任何合理问题了。 Paris Commune（1871）巴黎公社（1871）92，104，112，118，144，147，156 Parti Socialiste de France法兰西社会主义党107 Parti Socialiste Fran⒚ais法国社会主义党107 Pascal，Blaise帕斯卡尔：and inner life与内心生活16—18；Pens es《思想录》17 past：return to回到过去1，12—14Pasternak，Boris帕斯捷尔纳克，鲍里斯：Dr.Zhivago《日瓦戈医生》224 Pater，Walter佩特，沃尔特212Paternalism家长制237 P cqueur，Constantin佩克尔，康斯坦丁91 Peter I（the Great），Tsar彼得一世（大帝），沙皇51，192，257，259‘phalansteries’“法朗吉”87 philosophes启蒙哲学家xviii，74；see also Enlightenment，the另见“启蒙运动” philosophy哲学：nature and concerns of性质与所关注的问题56—63，65—66，69；conformity an revoluˉtion in顺从与革命61—68，70—72，74—75；function and effect of作用与后果66—68；need for freedom对自由的需要73—76pietism虔信派241 Pirenne，Henri皮烈，亨利26—27Pisarev，Dmitri I.皮萨列夫，德米特里•I.214，226 Pisemsky，Alexei皮谢姆斯基，阿列克谢205，220 Pitt，William，the younger（小）皮特，威廉42 planning（State）（国家）计划83—88 Plato柏拉图：and cyclical patterns与循环模式2；advoctes authority of scientists宣扬科学家的权威52；advocates abolition of private property宣扬取消个人财产77，95；on human unity论人类的团结121；opposition to反对柏拉图169；on human ends论人类的目标174；and objective world与客观世界182；on knowledge论知识186；and natural law与自然法190；on poets in society论社会中 的诗人196；exaggerations夸张265 play（recreation）游戏（消遣）184 Plekhanov，Georgy V.普列汉诺夫：coˉfounds Russian Social Democratˉic Party合作缔造俄国社会民主党110—111；as theorist作为理论家111，163；on principles of Marxism论马克思主义原理119，128；on reason论理性124；on revolutionary suppression of rights论革命对权利的压制127；inˉvents‘dialectical materialism’创立“辩证唯物主义”140；internaˉtionalism国际主义142，151—152；on war论战争151；greets Katayama会见片山152；on revoˉlution论革命153；and German State system与德国国家体制156；suppresses Marx s letters to Narodniks扣押马克思给民粹派的信件160；Lenin deviates from列宁背离普列汉诺夫161，163；and Russian literary tradition与俄国文学传统214，217，227 Pluralism多元主义：principle of原理121；and Marxism与马克思主义166Pobedonostsev，Kconstantin波布多 诺斯采夫，康斯坦丁160 poetry诗歌：purpose of目的200—201 Poincar ，Henri彭加勒，亨利6 Poland波兰：1863rising1863年起义151 political judgement and understanding政治判断力与理解力32；defined定义40—44；and theory与理论45—53 political science政治科学：and unˉderstanding与理解xvii—xviii，45—47；supposed laws of假设的规律40—43，50—52；and progress与进步174；romantic view of浪漫主义的观点183Polybius波利比乌斯2 Pope，Alexander蒲伯，亚历山大203 popular front movement人民阵线运动114 populism民粹主义195 Porson，Richard波尔森，理查德34注positivism实证主义8，35—36，119，140，170，191，216 possibilists see‘Broussists’机会主义者见“布鲁斯主义者”praxis实践112 production，means of生产方式98—99，102，106，124，162Profintern113 progress进步44，120—121，126，132，163—164，190，240 Prokopovich，Sergei N.普罗科波维奇，谢尔盖•N.110 proletariat无产阶级131—133，138，155—160，166；see also‘class conflict’；‘dictatorship of the proletariat’另见“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 property财产：and private ownership与私有权77—80，84，92，96—97 Proudhon，Pierre Joseph蒲鲁东，皮埃尔•约瑟夫：Fourier influences傅立叶的影响88；on class antagˉonism论阶级对抗96，136；docˉtrines学说96—97，146；on propˉerty论财产96—97；Marx attacks马克思的批判100；opposes State and authority反对政府和权威103，107，134；influence and folˉlowers影响和追随者110，114，148—149；in exile流放中117；supports human values支持人类价值127，134，139；death死148；on social disintegration论社会的 瓦解255 Proust，Marcel普鲁斯特，马赛尔18，46，212 Prussia普鲁士113 Puritans清教徒51，195 Pushkin，Alexander S.普希金，亚历山大•S.201—202，207—211，224 Pythagoras毕达哥拉斯239 Quebec Conference（1944）魁北克会议11 questions问题：and discoverable anˉswers以及可以找到的答案170—172 Rabelais，Fran⒚ois拉伯雷，弗朗索瓦196 racialism种族主义9 Racine，Jean拉辛，让249 Ranke，Leopold von兰克，利奥波德•冯26，70 Raphael，Sanzio拉斐尔，山奇奥213Rationalists理性主义者34 Reality现实：criteria of现实的标准4—5 reason理性：and romantic movement与浪漫主义运动176—177，181，189 Reform Bill，England（1867）英国1867年改革法案156reification具体化137 relativism相对主义：and religious/political truth与宗教/政治真理26，128—129，167，172；evoluˉtionary进化相对论128—129 Renan，Ernest勒南，埃内斯特231revolutions革命28—32，45，153—154，158—166 Revolutions of18481848年革命92，102，117，163 Revue Ind pendante《独立大道》216Ricardo，David李嘉图，大卫105，168